第46章
“俊扬！”迟建明也被给他弄的莫名其妙,“说什么呢？！”
“爸！”迟俊扬丝毫没降低音量，他在想怎样才能显得自己更义愤填膺一点儿,“我真是看不下去了！就算说他瘫了，又怎么了？你就这么偏袒他？由着他这么说瞎话？！”
“你凭什么这么说？！”贺蓝急了，“谁说瞎话了？！”
“应该问他自己！”迟俊扬伸出手指着季焰远。
平白无故被迟俊扬这么说，季焰远有点儿恼火,“我说什么瞎话？”
迟俊扬觉得自己一定有演员的天赋,真正睁眼说瞎话的人其实是自己,“你以为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装什么装？那套房子！明明就是爸给你的！”
季焰远愣在那里很久，他有点儿半信半疑。
“胡说什么！”迟建明也吼了起来。
迟俊扬越说越激动,“那天陈经理跟我说了！他说你把那套房子给焰远了！爸！你看看他！你把房子给了他,他倒好！跟四叔说是租的！”
季焰远觉得脑子嗡的一下。他明知迟俊扬的话不可信,却觉得这一切又着实有些巧合。当时是贺贺找的房子,一切都那么合适，房东他甚至都没见过，就同意让他们随意装修了。季焰远不得不怀疑起来，他看看他爸，又看看贺蓝，一切合情合理却又不可思议，季焰远迟疑的问出来，“是……这样的吗？”
迟建明阴沉着脸，其他家人也都一头雾水，没人敢插嘴。贺蓝咬咬嘴唇，不知道季焰远他爸这个反应，她是该不该说。
“得了吧季焰远！你还装！”迟俊扬站了起来，“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样儿！收了恩惠还要装清高！装能耐！张嘴就跟四叔说是租的……是租的吗？！那是爸给你的！你住在那儿，又告诉大家你是自己租下来的，现在还装出这副不知情的样儿来，这么说谎有意思么？！好让大家觉得你不是个废物吗？！”
“迟俊扬你给我住嘴！！”贺蓝还是忍不住了，站起来跟迟俊扬争论，“焰远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叔叔跟我说要保密，让我跟焰远说这个房子是租的！”
听到这些，季焰远有些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盯着贺蓝。他没想到，原来自己真的一直被蒙在鼓里，“贺贺，你说的……是真的……？爸……是这样吗……？！”
季焰远抬头又看向他爸，声音略微震颤，恐怕就像他现在的内心一样。他不曾想过，身边这两个最亲近的人却用这样一个善意的谎言骗了他。季焰远希望得到他们否定的回答，这样他只会当迟俊扬又在发疯乱咬人，大不了一笑置之。
“俊扬！说够了吗？！”迟建明吼了出来，“是！这房子是我给焰远的！但是我跟小贺说了，跟焰远说是租的，焰远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迟俊扬当然知道这些，可他还是装出副惊愕的表情，“啊？！你们一块儿骗焰远的？！”
“不算骗。”迟建明紧紧皱起眉头，“我直接给他，焰远不会要的。”
“啊……这样啊……哎，焰远，对不起啊！刚才……刚才我误会了……我以为你是成心骗我们呢。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刚才说的话，我收回。”迟俊扬顿了顿，语气回归平静，又坐回椅子上。
迟建明使劲儿叹了口气，眉头渐渐舒展开，“你啊！老这么没心没肺的！你多大了？这点儿事儿跟焰远斗什么气儿啊！！”
季焰远却没能平静下来，他没看任何人，始终坐在那里沉默不语，任凭其他人交头接耳的评论，甚至连端着盘子的服务员，也要惊讶的看看他。
迟建芸跟身边的老沈小声议论着，“你看，我白天没说错吧，他到了还是这样儿的人。”
“我就说嘛……得是大哥的房子。”迟晞文他爸说了一句。
贺蓝气的浑身都快着起火了，迟俊扬没头没脑的误会了焰远，他这么喊完道个歉，却让焰远当着全家人的面无地自容，无疑又是被他捡了便宜。本想回去之后找他算账，可是猛然间，贺蓝想起白天的时候，她感觉迟俊扬分明是想弹钢琴的时候直接跟焰远揭穿这件事儿的。可是没想到到了现在，他竟然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口口声声说是看不惯焰远撒谎？
“迟俊扬你这个混蛋！”贺蓝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拉开椅子，走到迟俊扬旁边，扯着他的领子就喊，“你敢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话，白天你为什么那么问我！为什么你说有些事情焰远不知道！你才是骗子！”
“啊？你说什么啊？”迟俊扬自己也有点儿慌，他本想是白天就跟季焰远说出实情的，可是皮皮她们来了，他临时改了想法。没想到被贺蓝抓住了尾巴，“我怎么就成骗子了？”
“哎呀！你这丫头！快放开他！”黎玉芬看着贺蓝气势汹汹的揪着她儿子的领子，赶紧来拉开贺蓝。
“其实你根本就什么都知道了！”贺蓝被黎玉芬和迟晞文他爸拉开，可是依然不服气的说着，“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的嘴脸！”
迟俊扬继续还嘴，“我什么嘴脸？分明你是生气我不小心把你的谎拆穿了吧！”
“你根本不是不小心！你是故意的！”
“我怎么故意了？谁知道你们会这么瞒着焰远啊！”
沈愿宁看出他俩这么争下去，是争不出个所以然的。“快别说了，你们俩！”
包间里有些混乱，大家都忙着去劝开贺蓝和迟俊扬，却没有人注意到，季焰远一个人静静转动轮椅出了包间。
季焰远穿过饭店的走廊，乘电梯回到大厅，中途不时有人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但季焰远已经无心再想。
“需要为您叫辆车吗？”门卫看到季焰远来到门口，主动问他。
“谢谢，不用了。”季焰远摇了摇头，从侧门出了酒店。
十月的傍晚，微凉的空气让季焰远稍稍冷静下来，他漫无目的的滑动轮椅穿过北京的街头。他想回家，却不知道应该回哪个家。
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或匆忙或悠闲的人群从自己身边不停经过，季焰远忽然有些迷失。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季焰远从繁复的思绪中叫了出来，从兜里拿出手机，屏幕上是贺蓝微笑的脸。
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却又不忍让贺蓝着急，还是接了电话。
“焰远！！！你在哪儿啊？！！！”电话里的贺蓝声音急促，季焰远甚至能听到她的喘息声。
“我……在外面。”季焰远在车道的最里侧停下来，一只手转轮椅实在有些费力。“贺贺，你……不用担心。”
贺蓝跟迟俊扬的争吵刚平息下来，却发现焰远不见了。她本是急得发疯，可听到他的声音，贺蓝的眼泪竟然要涌出眼眶，“……焰远。”
“恩？”
“……”电话那边的贺蓝停顿许久，只传来她一直没停下的脚步声。
“贺贺？”
“焰远……对不起……！”贺蓝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要是我早点儿跟你说就不会这样了！！”
“贺贺，别哭啊……我没事儿的啊。”季焰远努力安慰着贺蓝，虽然他自己可能不是真的没事儿，“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
“可是……真的对不起……！如果我一开始……没撒谎……今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贺蓝哭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出了酒店大厅，发现只有西侧的路口有斜坡，季焰远别无选择，走的应该只能是这个方向。贺蓝举着电话四处寻找着季焰远的身影，她毫不顾忌路人惊讶的望着自己流着泪的脸。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后悔药？贺蓝自责不已，“都怪我……！白天迟俊扬那么说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了！”
“傻瓜，我没怪任何人啊。”季焰远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跟电话里的贺蓝说，“我只是怪我自己……你看见今天我爸收轮椅的样子了吧？他已经五十岁了，竟然还要给自己儿子搬轮椅，我觉得我真他妈的没用……！记不记得他坐回车里的时候使劲儿舒了口气？我当时心里特别难受……我是他儿子，却让我爸给我搬轮椅累成那样，我心疼他！”
季焰远的右手使劲儿捏着自己的腿，可惜，它们却感觉不到疼，更盖不住他心里的疼。“我不怪你们骗我，我是恨我自己……其实……是不是因为我太逞强了？可我没资格接受我爸那么多东西……！我只会拖累他，我只会让他担心，我只会让家里产生矛盾！我怎么还能再管他要他那么多！”
贺蓝一路小跑着搜寻每一个可能是季焰远的人，贺蓝走到十字路口，正猜测着季焰远会拐向哪里，但毕竟他和他的轮椅太好认了。右转路口不远处，她看见季焰远停在马路里侧，正打着电话。“焰远……”
“我只是不敢再面对他们……四叔他们都很尊敬我爸，因为我爸能挣钱，有头脑，可是只有我这个不争气的瘫痪儿子给他丢脸！呵……今天恐怕又要给他们拣个大笑话，我爸竟然联合我女朋友一起哄我住进他的房子……最后我还自信满满的跟四叔说，是我租的。”季焰远说着干笑两声，却止不住泛红的眼圈，“我就是个笑话，他们说的没错。”
“你不是！”贺蓝看着季焰远孤单的背影，心头冲起一股难过，似乎他一直就在被孤立，没有一个真正属于他的世界。贺蓝走向季焰远背后，用力搂他入怀，“你不是啊……焰远，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有多迷人？”
季焰远听见贺蓝的声音，便放下手里的电话，抱住她的胳膊。他感觉到贺蓝正在他脖子上蹭着眼泪，忽然更心疼了，贺蓝总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还是重要的。季焰远叹了口气，却还是浅浅的笑了，“是吗？坐个轮椅，有什么迷人的。”
“你天生就能吸引别人关注你，不是因为轮椅。”贺蓝感受着怀里的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不知道是香水的味道还是已经是属于季焰远的味道，淡淡的却直抵心窝，让贺蓝不自觉搂他更紧了一点儿。她抬头看了看季焰远的脸，尽管带着一抹浅笑，却掩藏不住他略微发红的眼睛和闪着水汽的长睫毛。看得出，季焰远和她一样，刚哭过。
这两天，她们两个人都哭了太多。贺蓝哽了一下，继续说，“所以，随他们怎么想，你在我，在你爸眼里，永远很好很好……你爸刚才还跟我说，你这么走了，一定是生他气了，他可着急了，本来想跟我一块儿出来，让我劝回去了。……他叫我找到你给他打电话。”
说到这儿，季焰远本已平静的心绪又起了一丝波澜。他怎么可能生气？从前的他，拼命想从他爸身上索取父爱而不得，现如今，他爸给他的关爱，竟然让他会心疼。想着他爸那副着急的样子，季焰远的眼眶再一次红了。
“哎～怎么小孩儿似的，一提起你爸就哭。”贺蓝摸摸季焰远的脸颊，其实此时，她自己脸上的泪痕也没干。贺蓝走到轮椅前，帮季焰远拭去眼角的湿润，“是不是应该你给他回个电话？”
“我没哭。”季焰远笑着把脸别过去，眨了眨泛着泪光的眼睛，才又拿起电话，拨着他爸的号码。
“哎呀！焰远！”迟建明看见季焰远的电话打来，匆忙出了包间来接。“上哪儿去了！”
“爸，我只是……准备回家了。”季焰远听到他爸的声音，竟然又哽咽了一下，“爸，对不起……”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迟建明心里揪成一团，“……我其实……应该跟你说对不起……我跟小贺……”
“别说了，爸，我都懂……”季焰远的手攥成拳头压住嘴唇，良久，他才又接着说，“好了，我……我要跟贺贺回家去了，别担心，你快回去继续吃饭吧。”
两个男人交流起来有些默然，似乎有些话语都留在了心里。迟建明同样也有些心疼，“好，你啊……记得一会儿带小贺吃饭去，她也没吃呢。”
“知道，不跟你说了。”季焰远紧紧咬着嘴唇，预备挂掉电话，可就要挂掉电话的一瞬，他还是忍不住任由自己哭着说了一句，“爸，谢谢你……”
电话那边沉默许久，季焰远用力吸了吸鼻子，以为他爸已经挂掉了电话。刚要拿开电话，耳边响起了迟建明也有些哽咽的声音，“这孩子，哭什么。跟我还说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治愈系来了~
我赶紧闪人了!!
从之后我觉得小季的春天（！）就来了,大家,放下忐忑的心吧!!
我恢复我的本质了!!
对不起…你们懂的…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