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清明将至,云国渐增阴雨天气。小院中的水缸里存储的雨水渐渐增多,任乃意在为云子恺设计兵器之余,若有闲暇,还常常用这清明时分的清冽雨水来泡茶喝。
其实,任乃意对于饮茶并没有过多的讲究,特别考究的其实是宇文珏。
几日前,天气也是大雨。也许是因为天气的关系,宇文珏和任乃意两人都觉得身上有些懒懒的,不愿意外出,便一同窝在山庄的书房之中看书。宇文珏因为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便没有让丫鬟们在旁伺候。
书房之中只得他们两人。
任乃意亲自为他焚了香,研了墨,然后便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书架前,准备挑选两本有趣的书来看。
她粗粗地浏览了一番,发现都是些史书和兵书,如《春秋》、《史记》,而且都是汉书,并不见有靖国的书籍。
任乃意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宇文珏,你这里怎么连一本靖文的书都没有?”
宇文珏埋头于信函和账本之中,头也不抬地答道,“我六岁时便被父王送来了云国,我的汉语比靖语说得更好,而且自小深受汉学启蒙,自然看得也都是汉书。”
“难怪你看起来跟宇文烈他们完全不相像,”任乃意点点头,“那你来云国这么些年,就从来不曾回去过吗?”
宇文珏轻轻抬起头,浅笑答道,“回过,大约十年前曾经回去过一次。”
任乃意微微皱眉,“你不是汉王府的世子吗?为何汉王竟然会让你一直留在云国而不回府?”
“治病啊,”宇文珏笑道,“我这病症,不适合住在风沙严重的西北,只有云国温暖的气候才适合我养病。”
“你骗鬼啊,”任乃意白他一眼,“你生病不过是个借口,你根本就没病。不肯说算了。”她说着,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走到座椅上坐下,不再去理宇文珏。
宇文珏见状,笑着起身走到她跟前,轻轻勾起她的下巴,“生气了?”
“没有,”任乃意轻轻环上他的腰,盈盈一笑,“想来,这其中必然有你不为人知的过往和伤痛,你不想说也是正常啊。”
宇文珏听着她格外体贴的话,笑着揭穿她道,“心中明明怨责我不说,嘴上却如此体贴。”
他说着,俯身吻上她的红唇,缠绵辗转,在尽情地偿尽她的甜美之后,方才笑着道,“这小嘴真是甜,味道也甜,说出的话更甜。”
宇文珏轻轻将任乃意抱着坐在自己的双腿之间,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声音有些悠远地开口道,“为了自保。”
任乃意转身望着他,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解的目光。
宇文珏朝着她温柔一笑,双眸微垂,“待日后你随我回靖国的时候,便会清楚一切了。”
任乃意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听了宇文珏的话,随即便问道,“那你作为魁影帮话事人的身份,汉王府的人知道吗?”
宇文珏笑着摇头,凝着她道,“知道我有两个身份的人,只有严轩,钱焕,七七,阿楠还有你。”
任乃意心中一动,嘴上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她笑着转开话题道,“前几日,云子恺让人送了一些紫笋茶来,我带了些来,你要试试吗?”
宇文珏笑着点头。任乃意便取了紫砂壶和一套茶具,准备为宇文珏泡茶。
宇文珏见状,连忙笑着阻止她道,“你打算用紫砂壶来泡紫笋茶?”
“是啊,有什么问题?”任乃意有些不解地望着他问道。
宇文珏轻轻捻起几片茶叶,看了看,又拿至鼻尖嗅了嗅,随即笑道,“这可是顾渚紫笋茶,是紫笋茶中的精品,是极为珍惜难得的贡茶。若是普通品级的紫笋茶,用紫砂壶冲泡倒也未尝不可。不过,这些却是极品的紫苏茶,需用白瓷盖碗方才能真正冲泡出这茶才是最好。”
他说着,轻轻取过白瓷盖碗,用山泉之水冲泡了一盏,然后才递到任乃意面前。
任乃意喝茶一向如牛饮,从来不懂得欣赏什么茶味茶汤,更加不懂得那些茶道茶具之类。这会儿见宇文珏说得如此严肃,当下便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你怎么跟云子恺一般的讲究?”
宇文珏听了她的话,轻笑出声道,“难道你不知道吗?云子恺是云国最有名的品茶斗茶的高手,我懂得的这些,还不及他的三成。”
任乃意挑眉,语带诧异地望着他道,“难得,珏爷居然也有夸赞旁人比你强的时候。”
宇文珏轻轻一哼,“这有什么?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夸赞一下又如何?”
“那什么才算是大事?”任乃意好笑地望着他问道。
“事关于你的,才是大事。”宇文珏清浅地笑答。
到了第二日,任乃意坐在自己小院的房间之中,从清晨起身用过早膳便一直在书房中为云子恺绘制兵器图,一直到深夜时分才终于画好。
她从座椅上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缓步走出房间。
屋外依旧在下雨,第二日便是清明。任乃意望着从屋檐下滴滴坠落的春雨,心中便想起了自己那个可怜的母亲。
她迈步走进雨中,感觉到细细的雨滴温柔地轻撒在自己的脸上,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母亲温暖的双手在轻柔地抚摸着自己。
她无限眷恋地微微昂起头,双眸微闭,就这样任由雨丝落在自己的发梢眉间。
可是没有过多久,她就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味道萦绕在自己的四周。她红唇微勾,轻轻将背倚靠在宇文珏的怀中,望着雨丝不断的漆黑苍穹,缓缓开口道,“宇文珏,我好想我的母亲。”
那双环抱着她的手顿时紧了紧。宇文珏疼惜地吻上任乃意的发际,又用衣袖为她轻轻擦去脸颊上的雨水。
任乃意转头将脸深埋在他的怀中,脸上依旧泛着笑容,声音却渐渐有些哽咽,“还好,如今我有了你。”她说着,微微抬头望向宇文珏深邃却充满心疼的双眼之中,“宇文珏,今晚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宇文珏心头顿时一片悸动,深望着眼前格外脆弱柔软的任乃意,什么都不说,只是用自己热烈的深吻告诉她自己的答案。
雨夜之中,任乃意被宇文珏用大麾护在怀中,微闭的睫毛上渐渐沾染上一丝湿润,她格外热情地回应着宇文珏,在这样微雨又略带清冷的夜晚,任乃意忽然间觉得自己需要宇文珏毫不保留地爱她,她需要证明自己还活着,而且是被疼爱,被珍惜的活着。
如同母亲所希望的那般。
忽然间,宇文珏一把将她横抱起,吻却始终不曾停止,转身往任乃意的房间走去。
湿冷的房间,因为两个人的热情而渐渐变得温暖起来。
衣衫被渐渐除去,只剩下亵衣。宇文珏将因为淋过雨之后有些微微颤抖的任乃意紧紧地拥在怀中,以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任乃意闭着双眸轻靠在他的胸口,耳边传来他有些不太规矩的心跳声。她笑着抬头望进宇文珏的眼中,轻声在他耳边道,“你的心跳得好快。”
宇文珏将她的娇美和笑语盈盈都看在眼中,身体顿时涌上来一阵又一阵的燥热,薄唇和双手也都渐渐不安分起来,熟稔而热切地撩拨着她。
房间之中一片旖旎春光,忽然之间,任乃意忽然小声地惊呼了一下,然后微微皱着眉头,望着身上的宇文珏,有些歉疚地道,“我好像那个来了……”
说着便下了床匆匆往茅厕跑出。
宇文珏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了过来。见任乃意回来,他不甚在意地轻笑出声,然后又体贴地为她穿好衣服,语气有些无奈地开口道,“你来月事都这么不规律吗?”
任乃意囧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小声道,“我……从来不记这些。”
一阵清浅的笑声从任乃意的头顶上传来,只听见宇文珏在她耳边小声道,“睡吧。”
任乃意抬头望着他,一双水眸写满了歉意,“那个什么,我……我不知道……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宇文珏听了她的话,笑着扬起一条眉,“冷水澡?”
任乃意点头,“对……对啊。”
宇文珏开怀大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笑着道,“用不着,睡吧。我还不至于连小点忍耐力都没有。”
任乃意小脸顿时一红,随即便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地闭上了双眼,一只手搭在他的胸前,另外一只手则环着他的腰。
那是一种极度依赖一个人的姿势。宇文珏被她的这份依赖彻底地取悦,他将温热的双手覆上她的小腹,为任乃意一下下,轻柔地安抚着,不多时,便听到耳边传来任乃意清浅的鼻酣声。
*
第二日一大早,任乃意醒来的时候,宇文珏已经离开。她用过早膳之后,便带着她所设计的兵器图往云宫而去。
任乃意到的时候,云子恺还未有下早朝,她便静坐在书房之中,随手取了一本书,边看边等他。
忽然间,书房外传来一阵听起来极缓的脚步声。随即,任乃意便看到一个衣着华丽,姿态雍容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个宫女跨步走了进来。
那女子看到坐在书房之中的任乃意,先是一怔,随即便怒声道,“任乃意,为何你会在这里?”
任乃意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便仔细地又看了她几眼,随即便想起来这人正是一年前害她被狗血淋过的李玉扇。
她浅笑着面对着李玉扇的怒容,轻声问道,“你被选中了?”
李玉扇傲慢地轻轻哼了一声,然后道,“没错。如今我是皇上身边的李才人。可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私闯皇上的书房?”
“哦……”任乃意做恍然大悟状,“真是恭喜你啊,当上了李才人。我什么身份都不是。”
李玉扇听了,脸上泛起几分得意的神情,望着任乃意道,“你知道你今日犯了什么罪吗?”
任乃意挑眉望着她,脸上却依旧浅笑如风道,“不知。还请李才人指教。”
“第一,你未经皇上许可,擅闯御书房;第二,你见到我为何不下跪请安?”
任乃意听了她的话,轻笑出声,然后道,“第一,我进来这里有没有经过云子恺的许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第二,我连见到云子恺都不下跪请安,你算什么?才人啊,让我来想想,嗯……你大概是这后宫之中地位最为低下的妃嫔了吧?”
“你……”李玉扇气得脸色涨红,伸手就要甩任乃意一巴掌,却被任乃意一个反手拍开了她的。任乃意脸上的笑意依旧明媚,目光却渐渐冷冽,望着李玉扇,“我劝你,不要得罪我。对你完全没有好处。”
李玉扇气得指着任乃意的鼻子,大声痛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没有父母教养,名声尽丧的孤女!竟然胆敢对着本才人如此放肆!”
任乃意听了她的话,微微眯起双眼,浅笑地望着李玉扇道,“将你方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李玉扇冷哼一声,“怎么?被我说中了?你原本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你的父亲是叛臣,你的母亲不贞不……啊?!你竟然敢打我!”
李玉扇抚着被任乃意狠狠掌刮过的脸颊,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任乃意冷冷地望着她,淡淡道,“你信不信?若是惹恼了我,今日便会是你父母的忌日!而你,也会变成你口中的叛臣之后!”
任乃意红唇轻勾,“反正今日正好是清明,日后你记起你父母的忌日来倒也方便呢。”
“任乃意!我要杀了你……!”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略点怒气的声音在书房的门口轻轻响起。任乃意却连头也不抬,转身坐在云子恺平日里坐的位置上。
李玉扇则一脸委屈地跑到云子恺面前,哭得格外伤心地指着任乃意,对云子恺道,“皇上,这个‘煞星’竟然私闯书房,她居然还想要杀我的父亲母亲!皇上,您也为臣妾做主啊!”
云子恺淡淡地望着她哭闹的样子,极为耐心地待到她说完之后,才开口道,“谁让你进来的?”
“这……”李玉扇微微一怔,随即讨好道,“皇上,臣妾听太后说您喜欢吃芙蓉糕,所以特意做了些来给你尝尝。”
她说着,便将她身后宫女手中端着的一盘芙蓉糕双手递到云子恺面前。
“出去罢,以后没有朕的传召,不得再来。”云子恺连看都不看那芙蓉糕一眼,径直往桌案前走去。
青芽见状,上前扶起李玉扇,柔声道,“李才人,奴婢送您出去。”
李玉扇没想到云子恺竟然会待她如此冷淡,心中气愤,便将一团怒火撒在了青芽身上,用力一把将青芽推开,青芽一个没站稳,随即便将头撞上了门口处的石柱上,额头处瞬间流出了汩汩鲜血。
任乃意见状,连忙起身走到青芽面前,从衣袖中取出丝帕,为她止血。而李玉扇也显然没有想到青芽被她这么随便一推,就会撞在柱子上。
李玉扇再笨,也知道青芽是云子恺身边的贴身伺候的人,日后自己若想要见云子恺,少不得是要通过她的。
于是,她连忙上前扶住青芽,假意关怀道,“青芽,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青芽朝着她淡淡一笑,“没事的,李才人,奴婢没事。您还是先回宫吧?不然一会儿皇上真的该恼了。”
李玉扇听了她的话,又转头望了一眼云子恺有些阴沉的脸上,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跪安道,“臣……臣妾告退。”
说着,还狠狠地瞪了一眼任乃意之后,才转身离开了书房。
青芽格外抱歉地望着任乃意道,“乃意,真对不起。若是方才我在这里陪你,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发生了。”
任乃意有些好笑地望着她,“这次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那边那位纳了妃却不懂得管理的男人。”
云子恺听了她的指控,心中一阵好气。他白了任乃意一眼,笑着轻斥道,“这世上,果真是有不讲道理的小女子的。数日前,也不晓得是谁劝着我纳妃的。”
任乃意为青芽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走到云子恺面前,“这个李玉扇也是王太后选的?”
云子恺轻抿了抿嘴,然后望着她,点了点头。
“啧啧,”任乃意咋舌,笑着道,“通过这位李才人,我已经可以看到你日后的宫廷生活了,一定会是格外的……不和谐啊。”
云子恺没好气地白她一眼,“那也是拜你所赐。谁让你当初劝我纳妃?”
“切……”任乃意对他的控诉表示不满,反驳道,“我让你纳妃,我没让你纳这样的极品啊?你自己不会最后把把关的啊?”
“没必要。”云子恺去过桌上堆成小山的奏折,头也不抬的答道。反正不是她任乃意,谁来当他的妃嫔都是一样的。
任乃意撇嘴,小声嘀咕道,“看来,我日后还是不要来这云宫吧。”
青芽一听,顿时有些焦急地开口道,“乃意,为什么啊?”
云子恺因为之前的事情已经有些恼她了,日后要是任乃意为此连皇宫都不进来,云子恺一定会更加的不高兴。
任乃意转头望向青芽,“怕被那些女人找麻烦。”
云子恺听了她的话,垂眸沉默了一阵,随即轻轻开口道,“你若日后都不进宫,我便即刻将这些女人都遣散了。”
任乃意错愕地转头看向他。
青芽更是心中暗暗着急,云子恺为了任乃意不受委屈,他一定会说到做到。这纳了妃再遣散比不纳还要糟糕,到时候,云子恺就会彻底得罪了那些朝中大臣。
任乃意望着云子恺沉默的表情,眨了眨眼,随即摆摆手,转开话题道,“唉,云子恺,我将设计图给你带来了,你要看看吗?”
云子恺抬头淡淡地望了她一眼,然后朝着门口处的青芽示意。待到书房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云子恺才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凝着她道,“任乃意,如今这样的情形,就是你乐于见到的吗?”
任乃意望着他陡然间严肃起来的表情,“什么情形?”
“在我的后宫之中放置些莫名其妙的女人,然后再以这些女人为借口远离我,这才是你的目的,是不是?”
任乃意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想自己,下意识地开口解释道,“云子恺,……”
谁知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云子恺用唇堵住了她下面要说出口的话。
任乃意完全没有想到云子恺会突然间吻她。他们相识以来,云子恺一直都是文雅的,一派谦谦君子的作风,可是他竟然会突然间……
任乃意的双眸之中划过一丝诧异。可是,她刚想要伸手去推开他,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红唇被他重重地咬了一口,她眉头微蹙,下意识地用舌尖去舔自己的嘴唇,随即便尝到一丝血腥味。
她皱着眉头望着云子恺,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解释。
云子恺凝着她,“任乃意,我可以容忍你的心不在我这里,也可以答应你所有的要求,哪怕这个要求会令我觉得疼痛不甘。可是,若是你就此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找你。”
“云子恺……”
云子恺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发丝,轻声道,“任乃意,不过是几个女人,你连宇文烈都不怕,难道还会怕她们吗?难道为了这些不关紧要的人,你要将我弃之不理吗?”
云子恺的话语之中,充满了失落和委屈,听得任乃意一阵阵的愧疚。她忍不住小声道,“云子恺,我不是那意思,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那你日后还会时时进宫来看我吗?不为劝说我做那些我不想做的事,不为让我看什么设计图,只是单纯的来看我,你会吗?”
任乃意望着他清润却格外恳切的眼神,哪里还说得出半句拒绝的话来,下意识地点头道,“会的。”
“多久?”
“啊?”任乃意不解。
云子恺望着她一脸迷惘的表情,浅笑着道,“多久你才会进宫来看我一次?”
“这……”任乃意一脸的为难,牙齿轻咬着嘴唇,试探地望着云子恺道,“一个月?”
云子恺沉默,眼神淡然地望着她。
“额……半个月?”任乃意又开口问道。
云子恺依旧沉默不答。
任乃意皱眉,“那你想要多久啦?”
“三日。”云子恺轻轻开口。超过三日没有见到她,他就会变得茶饭不思,寤寐思服。这种感觉如人饮水,只有他自己心中最为明白。
三日?任乃意在心中默默嘀咕,她半个月进一次云宫都要被宇文珏念叨半天,这要是三日来一次,宇文珏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她有些为难地扶额,可是一想到不久之后宇文烈就有可能会发兵,又想到云子恺因为答应自己连纳妃都同意,他这会儿要求自己三日进次宫也算是正常合理的。
于是,任乃意便轻轻点头道,“好吧。”
云子恺见她答应,脸上才终于又重新泛起了清润而温柔的笑意,他开口道,“晚上留下来用膳吧,你也有许久不曾见过艾艾了吧?”
任乃意笑着颔首,“嗯。好啊。”
*
午时过后,云子恺处理政务,任乃意便去了瑶华宫。
她走进瑶华宫的时候,便看到三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正坐在前厅之中,一边不咸不淡地说着话,一边等着在寝殿中午休的王太后。
除了李玉扇之外,其余的两个人任乃意都不认识。可是,任乃意不认识她们,她们却对于任乃意格外的熟悉。
因为她们都曾经在除夕宫宴上,见识到宇文烈对于她的兴趣,也都亲眼见到云子恺为了帮她而不惜以死保护。
在任乃意出现的那一刻,坐在前厅之中的三个女人都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们进宫这么久却迟迟得不到云子恺临幸的原因了。
是因为她。眼前这个美艳绝伦的,名字叫做任乃意的女人。
任乃意感觉到她们三个人投注在自己身上审视和不满的目光,她却视而不见,对着站在角落中的一个小宫女道,“艾艾在文福阁吗?”
那小宫女连忙答道,“公主在呢。让奴婢替任姑娘去唤公主吧。”
任乃意朝着她微微一笑,答道,“好的。谢谢你,宣儿。”
那个叫做宣儿的小宫女没有想到任乃意会记得自己的名字,连忙回给任乃意一个感动的笑容,转身便往文福阁走去。
就在她的右脚已经跨出门槛的那一瞬间,薛婕妤忽然淡淡开口道,“等一下。”
宣儿连忙止步,回头望着薛婕妤道,“不知道薛婕妤有何吩咐?”
“本宫忽然觉得背脊有些酸疼,你过来替本宫捶一捶。”
“这……”宣儿有些为难地望了任乃意一眼。任乃意朝着她淡淡一笑,双手轻轻拍了拍宣儿的肩膀,“算了,我自己去找艾艾吧。”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前厅。
任乃意走进文福阁的时候,云子艾正坐在书桌前练字。她悄然走到云子艾的身旁,望着她清丽娟秀的字体,忍不住轻声赞叹道,“看不出来啊,艾艾,你的字倒与你的个性不同呢。”
云子艾看到任乃意,一脸惊喜地站起身,拉着她的衣襟,埋怨道,“任姐姐,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
任乃意笑着答道,“这不是来了吗?怎么样?你跟宇文隽的婚事日子定了没啊?”
云子艾一听宇文隽,脸上的笑容便瞬间冷凝了下来,嘴里恨恨道,“没有。咱们不提这个无赖。”
任乃意望着她脸上悄然泛起的几丝红晕,笑眯眯地盯着云子艾道,“不对哦……你们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吧?”
“哪有?!”云子艾急急地否认,“我跟他一个蛮夷,能发生什么?!”
任乃意听了她的话,眉心微微一蹙,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宫女的声音,“公主,太后请您跟任姑娘去前厅。”
云子艾和任乃意对视了一眼,然后相携着往前厅走去。
云子艾看到躺在血泊之中的宣儿,顿时吓得惊呼了起来,连忙转身靠在任乃意的肩上,不愿意去看如此血腥的一幕。
任乃意也觉得十分的奇怪,方才还好好地与她说话的宣儿,为何会突然死了?
正想着,任乃意便听到王太后震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任乃意!你做的好事!”
任乃意听到王太后莫名其妙的指控,抬头望向她,冷静地问道,“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太后冷哼一声,“在场的三位嫔妃都指证你就是杀害宣儿的凶手。”
云子艾连忙开口为任乃意证明道,“母后,这不可能。方才任姐姐一直与我在一起的。”
王太后转头望向薛婕妤,“薛婕妤,你来说。”
薛婕妤点头,然后对着云子艾和任乃意道,“方才任姑娘让宣儿为她带路,可是宣儿没有答应。当时任姑娘用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宣儿的肩,我们三个只以为她是随意的触碰,所以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谁知任姑娘离开没有多久,宣儿的肩膀上便开始血流不止,我们想要唤太医都来不及。宣儿就这样……”
薛婕妤说着,声音渐渐哽咽,右手还拿出丝帕来擦拭眼角的泪水。
她说完之后,王太后冷冷地望着任乃意,“方才,你有没有碰过宣儿的肩?”
任乃意望着王太后冷冽的表情,又望着其余三个人悲切惊恐的表情,当下便已经明白,这分明是王太后和这三个女人合谋演出的一场好戏。
她淡淡地开口答道,“碰过。”
王太后见她承认,当下便开口道,“来人,这女人胆敢在哀家宫中谋杀哀家的人,实在可恶!掌嘴二十,杖刑三十,并令其永生不得进入后宫。”
任乃意听了王太后的话,冷冷笑出了声,她望着王太后,“王太后,莫非你忘记了你与我母亲曾经的友爱了吗?如今您竟然以一个无须有的罪名如此待我,你就不怕等到你百年之后,见到我的母亲会惭愧,会内疚吗?”
“你放肆!”王太后勃然大怒,对着身旁的宫女喝道,“你们还等什么?!难道再等哀家亲自动手吗?”
“太后,”李玉扇这时走到王太后面前,“不如由臣妾代劳吧。”
她说完,转身望向神情依旧淡然的任乃意,笑着走到任乃意身边,抬手便要打上任乃意的脸,手还没有落下,却被一旁的云子艾抓住了手腕。
云子艾冷冷地望着她,“任姐姐是我请来的客人,谁也别想动她!”
王太后见状,眉头微蹙,“艾艾,回来!不要跟这样的女人走在一起,有**份。”
任乃意听了王太后的话,眼中的冷意更深,她望着王太后保养得极好的脸庞,冷笑道,“请教太后,我是怎么样的女人?”
“不知羞耻,名节尽失又心狠手辣的女人!如同你不洁的……”王太后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粗俗,顿时住了口。
可是任乃意却将她话中的意思听得明明白白,她可以看在云子恺的面上容忍她对于自己的诬陷和陷害,可是她不能容忍身为母亲最好的闺中密友,她却竟然如此败坏母亲的名声。
她淡淡地望着王太后,“虽然您诬陷人的招数格外的滥,不过好在您有这三个格外听话,急着想要巴结你又同时陷害我的儿媳。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嗯……哦,对了。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牲口与娼妓为伴!”
王太后听到她竟然拐着弯痛骂自己,顿时气得大喝道,“你放肆!来人!来人!替哀家掌嘴!”
云子艾被王太后震怒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拉着任乃意,劝阻道,“任姐姐……”
任乃意冷冷地扫了一眼朝着她走过来的几个宫女,然后望着王太后,淡淡道,“你今日若是敢动我一下,我便会还你一下。不信,你可以试试。”
“反了!反了!”王太后怒不可赦,她朝着身后的素晴道,“给哀家打!我便不信她敢打哀家。”
任乃意听了她的话,缓步走到她跟前,朝着王太后身后的素晴轻轻扬眉道,“你尽管试试。”
素晴抬手便一巴掌打在任乃意的脸上,她就不相信任乃意会如此大胆打太后。
任乃意的确没有动手,她只是一脸平静地接受了素晴的这一巴掌。
素晴见状,随即又连着打了任乃意好几个巴掌,每一巴掌都花了死力气,直恨不得能够打得任乃意一张俏脸尽毁。
可是,素晴越是打得用力,任乃意脸上的笑容却越是妖娆。
王太后望着她脸上的笑容,心中划过一丝不好的感觉,有些不满地瞪着任乃意道,“你笑什么?!”
任乃意笑望着王太后,“不久之后,您便会知道。我只希望您不会后悔今日对我所做的一切。”
就在王太后想要开口的时候,门外传来云子恺冷冽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薛婕妤这是成为婕妤之后,第一次见到云子恺,心中不满有些激动,连忙走到他身边行礼,然后道,“皇上,这女人杀了太后宫中的宫女,太后正在惩罚她呢。”
云子恺淡淡地望了薛婕妤一眼,然后快步走到任乃意身边,在看到她脸上红肿一片的掌印之后,心顿时紧紧地揪起,他转身怒瞪着王太后,“母后,这是你命人打的?!”
王太后望着一脸怒意的云子恺,又望了一眼任乃意眼中泛着的妖娆笑意,顿时明白了方才任乃意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这个女人竟然不惜用自己来挑拨她和云子恺之间的关系!
王太后气得站起身,走到任乃意面前,“你这个阴毒的女人!你故意挑拨恺与哀家的关系,你简直该死!”
“母后!明明是您听从了这三个女人的挑拨,冤枉了乃意,您已经将她的脸打成了这样,还不够吗?!若不是艾艾来找朕,您是不是打算将她打死?!”
“恺!你听母后说……这女人是故意被我打的……她是故意的!”
“够了!”云子恺怒声道,“母后,从今日起,儿臣不会再踏入瑶华宫半步!”
他说完,又转身望向薛婕妤她们三个,“来人,给朕狠狠地掌她们三人的嘴!掌到她们从此不会再乱说话为止!”
任乃意这时轻轻开口道,“我要知道杀宣儿的人究竟是谁?”
云子恺转头望着她红肿的俏脸,心疼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那三个早已经吓得跪地求饶的女人道,“将这三个女人带走!朕要亲自审问!”
说着,便要带着任乃意离开瑶华宫。
任乃意忽然按住了云子恺的手,对着他道,“你先去,我一会儿来找你。”
“乃意……”云子恺生怕她再被自己的母亲责难。
任乃意朝着他安抚一笑,“我不会有事的。”
云子恺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拧不过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云子艾等一众人离开了瑶华宫。
任乃意转头望向颓然坐在那里的王太后,声音清冷道,“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王太后一脸怨怼地望着她,“任乃意,你真是好计谋!”
“您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如此诋毁我的母亲。她曾经是您最好的闺中密友,她的个性如何,她的脾性如何,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您应该知道,那时候的她有多么的悲伤和绝望,又有多么的无助和挫败。您不帮她也就罢了,可是您为何要像其他人那般地去诋毁她?!”
“我……”王太后被任乃意的一翻话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任乃意冷冷地望着她,“您曾经有过一刻对我母亲感到过愧疚或者是疼惜吗?你没有。”
王太后有些颓然地抬头望向任乃意,“所以你让我失去我唯一的儿子?!”
“我警告过您,我也提醒过您。可是你被你心中对我的偏见迷惑了心智,害你与云子恺关系恶化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
任乃意说完,转身离开了瑶华宫。
------题外话------
明天虐那三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