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心痛
艾利踉踉跄跄地走在马路上，脑海里全是报纸上的内容，所有的答案都已有了书面结局，她不是早已料到会是这种结局了吗，为什么心会如此疼痛呢？火辣的阳光照得她头皮发麻，但依旧觉得寒冷，依旧颤抖得厉害。马路上的车辆痴驰而过，卷起一地尘灰，身旁时而有路人经过，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她，仿佛在嘲笑她是个傻瓜，那嘲讽的目光加上火辣的阳光，看得她头一阵晕眩，只觉是眼前一黑，她倒了下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躺在医院里，她环视着四周，白色的天花板像一张古板的面孔凝视着她，挂瓶里的药水有节奏地滴着，那晶莹的水滴，怎么那么像眼泪呢，似乎还有呜呜低泣声。艾利转过头，原来是窗户外面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她深吸了口气，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钻进胃里，有一种难受想吐的感觉。
“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一个年轻的护士微笑着走来。
“还好，我这是怎么啦？”艾利努力想要坐起来。
“你只是有些累了，多注意休息就没事了。”护士快速走向前将她扶起。
“谢谢，是谁送我来的。”艾利只记得自己走在路边，后面的就不记得了。
“是一位好心的出租车司机，看你晕倒在路边送你来的，还交付了医药费，确定你没什么大事后才离开的。”
“出租车司机？”艾利疑惑地望着护士，很是不解。
“是的。是出租车司机，他也说并不认识你。”护士认真地解释道。
“哦，谢谢。”艾利突然有些感动。
待掉瓶里的水滴完后，护士说没什么事了，可以回去休息。艾利问那位出租车司机怎么联系，想还钱给他，哪知司机并没留下联系方式。
艾利疲惫地走出医院，一路上还在想是怎样的出租车司机，面对陌生的路人出手相助不留姓名，如果有一天能遇到他一定好好谢谢他。她低头沉思着，哪知走到医院门口时，和迎面而来的一对男女撞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艾利连忙道歉着抬起头。待目光与对面的人对视那一刻，时间定格了。
“啊，艾，艾利……”对方也愣住了。此人正是吴家强，身旁还有一位身穿红色风衣的女子，正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
艾利没有出声，瞟了一眼旁边的女子，又抬头望着吴家强。
“你好，你就艾利吧，我是王菲菲，是家强的前女友，你应该听他说过吧。”没等吴家强开口，女子抢先笑着说道。
“你好。早听说过。”艾利微微一笑，却觉笑声如此苍白。
“那个，她身体不适，我陪她来做检查。”吴家强的脸色微微一沉，急忙解释道。
“这样啊，那你们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艾利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祝多疑问，故作平静地说完，越过他们走了出去。
“艾利，我送你吧。”吴家强在后面喊道。“不用。”艾利没有回头，步子迈得更大了。
医院大门外，停满了等客人的出租车，艾利只需轻轻招下手，就有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告诉司机地点。待车子平稳行驶后，艾利不由地打量着司机，他是位中年男人，穿着蓝色的制服，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认真地望着前方。想起送自己去医院的司机，便随口问道：“师傅，现在开出租车辛苦吗？”
“辛苦啊，不过也习惯了，一份工作嘛，混口饭吃。”
“生意还好吧。”
“哎，生意不如以前了，现在私家车越来越多，豪华有空调的公交车也越来越多，有钱的自己开车，没钱的坐公交，出租车的生意相对冷清了，每个月也只能赚到伙食费，孩子的上学的费用。”语气中透着无奈。
“哦。”艾利望向窗外，马路上的私家车几乎占整个车流量的百分之八十，或许，人们的生活水平真的提高了。那位送她去医院又付了医药费的司机，不知道拉几天的客才能赚到她几百块的医药费，这个平凡而又陌生的司机，让她感受到些许的温暖。
吴家强回来的时候，艾利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放的是一部喜剧片，剧中演员是两个超级搞笑的港星，艾利对着电视机笑的前俯后仰，以至于连吴家强回来都没发现。
吴家强在门口站了一会，艾利是不喜欢看喜剧片的，她曾说那些演员很幼稚。他知道艾利心里一定憋着许多问题等待发问。他正思忖着该怎么给她解释时，艾利却在又一次大笑后回头，看到吴家强正呆呆地望她，手里提着一个方便袋，便问道：“提的什么啊？”“哦，怕你饿，打了一份海鲜粥。”吴家强这才走向前，将方便袋打开，把粥端出来放在茶几上。“海鲜粥？太好了，我早饿了，肚子都咕咕叫了。”艾利说着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不住地点头夸好吃。吴家强这才松了口气，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说：“你啊，真像只馋猫。”哪知艾利刚吃两口便觉得一阵恶心，捂着胸口跑向洗手间不停地呕吐。吴家强急忙跟了过去，轻拍着她的背，艾利吐完，洗了个脸被吴家强搀着坐回沙发上。
“你这是怎么啦？不舒服吗？”吴家强不安地问。
“没有，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闻到这个腥味就觉得恶心难受，奇怪，以前也经常吃都不会这样啊。”艾利有气无力地答道。
“啊，那最近，还有没有别的反应，比如很累想睡觉之类的。”吴家强紧张地望着艾利。“嗯，最近是感觉挺累的，好像总睡不醒似的。你，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艾利看到吴家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解地问。
“艾利，你不会，不会是有了吧。”吴家强的眼中写满喜悦。“什么有了，有什么？哦，你是说怀孕。”艾利说出这话时被自己吓了一跳，如果是怀孕自己应该有感觉，她肯定不是怀孕，只是最近太多事她有些累了。不过，让她好奇的是，这微妙的细节，粗心的吴家强又怎么会知道。“你怎么知道？”
“我，我听说怀孕都这症状。”吴家强尴尬一笑。
“你听说？听谁说。”艾利抬眼望着吴家强，她突然记起下午在医院遇到他和前女朋友的事。走出医院的时候她还想着回去好好问问他是怎么回事，但，回到家可能太累了竟然把它给忘了，现在倒好，他自己撞上来了。
“艾利啊，其实，我们该要个孩子了，我妈总在催我，说趁年轻赶快生个孩子，她好帮我们带。”吴家强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急忙转移话题，顺势揽过艾利的腰低声说。
“谁，你妈，帮我们带，呵，我告诉你吴家强，我什么时候生孩子是我的事，让她少管，就算我生了孩子也不会让她带的，还是让她省省，去多打两圈麻将吧。”果然，艾利一听到婆婆就来了脾气，猛地推开吴家强冷冷地说道。她又想那个孩子，她的女儿，在她腹中生活了四个多月就夭折的女儿，她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明亮的世界，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妈妈，就这样走了。艾利的心又一次痛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家里的老人没什么文化，重男轻女早就形成了一种风气，你就别跟她计较了。其实，是男是女我都喜欢，只要我们喜欢不就行了吗？如果你怀孕了，我保证一步都不离开你，不会再犯上次的错误。对不起艾利，我知道你伤心难过，但那也是我的孩子，我能不心痛吗。”吴家强说着，再一次将艾利揽在怀里。
“如果我们的孩子能顺利出生，现在应该会走会跑会叫妈妈了。”一颗晶莹的泪珠在她说话间滑落，落到吴家强的手上。吴家强轻轻抚过她的眼角，低声说：“对不起，我们会有孩子的，会健康快乐地长大的。”吴家强的眼睛也湿了声音有些沙哑。
艾利任吴家强一直揽着，她想起以前，如果婆婆不因为自己怀了女儿而离开，不重男轻女好好照顾她，那么他们的孩子就会顺利出生，仿佛这一切都是婆婆的错。但婆婆的错和吴家强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怀孕以来吴家强一直都小心地照顾着她，自己半夜想吃酸李子，吴家强多晚都会起来跑到很远的水果市场去买，有时候回家累了不想爬楼梯，吴家强就把她从一楼抱到六楼，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一路上还不停说些笑话逗她开心。他说，妈妈开心了孩子才快乐才聪明。是啊，他又何尝不想孩子顺利出生，孩子走后，她将所有委屈怨恨都发泄到他身上，他都默默地忍受，从未表露过半点不耐烦。失子之痛他没有表现出来不代表他没有痛过。
艾利又陷入回忆里，关于曾经那些开心的、快乐的、痛苦的过往。而把今天准备问吴家强和其前女朋友为什么一起出现在医院里，还有报纸上看到的消息都抛在脑后。此刻，她觉得好累，只想依在吴家强肩上好好地休息。或许，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你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想一件事上，别的事也便暂时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