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下山

警卫排的战士都是穷苦出身，他们大多没读过什么书，思想单纯，对于舒坚所说的大道理不一定能一下领悟，但是他们通过这一段时间发生在自身上的改变，确信自己的营长所说的一定是在理的。他们没有豪言壮语，有的只是掏心窝子的话，就像战士韦明生说的那样，这么多年来只有在跟着营长的这段时间内才觉得自己活的像个人样，营长给我们吃好的，住好的，穿好的，还一分钱不要教我们各种本事，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所以我们这些人一定会知恩图报，除非营长你不要我们了，不然的话我们必定一生追随，哪怕粉身碎骨丢了性命也不会有半点后悔，因为我们相信，一个心中装着满天下的穷苦百姓的营长，绝对不会是个坏人。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到了1903年的十一月，自打舒坚他们上山也已经有半年多了，这期间除了第一个月用于山寨建设，其他时间都用在了山寨人员的整顿训练上了。除去精英集中的警卫排，一连的战士已经完成了枪械训练，每名战士都分配到一杆56式半自动步枪，初步形成了战斗力，从此转入日常综合训练。二连三连也经过了重新调整和定位，两个连队中的优秀分子组成了新二连，连长由高翔担任，后期利用一连淘汰的哈乞开斯步枪进行枪械训练，而三连则作为补充连队，在缺少枪械之前，暂时只能进行冷兵器的操练。各连队的干部也进行了重新任命，由于之前的班排干部都被抽调到了警卫排，所以这次又提拔了一部分新的班排干部，本着层次递增的原则，优秀的排长升副连长，优秀的班长升排长，表现突出的战士升班长。作为主力连的一连仍旧由宋玉峰和袁青云带领，高翔则出任二连连长，娄宪彪出任指导员。三连长则由原教导连连长黄卓担任。

在这山寨之中窝了这七个多月，人员整顿也初见成效，舒坚决定是时候走出大山了。他先将警卫排分为三个班，任命匡佳俊，韦明生，蒙俊升三人担任班长。然后各班派遣一些人员下山打探情报。

几天之后派遣除去的人员陆续回到山中，带回了大量的山外信息。首先是本地的消息，莫家被抄家之后，莫家妇孺变卖了房产，举家迁往了外地，具体去向不得而知。可笑的是岑溪县衙在得知莫家的遭遇后并没追查真凶，而是在一个月后，县令徐广惠以莫家不存，莫家之前的田产理应收归朝廷为由，派出一堆兵丁和杂役，重新丈量了莫家以前霸占的土地，强迫村民佃户签订了新租约，让村民佃户日后必须和以前一样交租，将粮租送去县衙。另外自从莫家出事后，岑溪本地的大户地主和商家们看到官府的不作为后，也都不惜钱财加强了自家的防卫，一些地域偏僻的大户人家更是到处招揽江湖高人，四处托人买枪以求自保。

在岑溪县以外的地方，宣化人陆亚发在四月的时候，率领部分游勇攻占了南丹州，七月的时候又攻占了东兰州，广西巡抚王之春和广西提督苏元春因镇压不力被双双革职。之后朝廷采取改剿为抚，陆亚发于是带着人马接受了招抚，所部被编为清军绍字营。虽然陆亚发被招安了，但是各地的流民还是很多，这些人分为大小不等的群体，或打家劫舍，或啸聚山林，整个广西境内还是处于四处点火，到处冒烟的状态。

这天夜里，舒坚召集了兄弟几个和老赵一起商议，他说我们到这个时代都半年多了，一直就窝在这白石岩就没出去过，现如咱们是要人有人要枪有枪，我准备近期带着弟兄们下山弄出点动静来，以来检验下这些人的训练成果，二来给山寨补充些物资。

老赵说行啊！当年李宗仁一个营横扫广西建立桂系，以咱们现在的装备和人员虽然不到一个营，不说整个广西，但半个广西还是能拿下吧！不然怎么体现你们几位的能力。

宋玉峰立即表态，说大哥要是你相信我的话，明早我就带着一连下山，先把岑溪县城给它端了。

高翔听完他的话朝他冷笑，他说你一连现在当然牛了，一水的56步，哪像我二连就四十杆冒烟的老枪，大哥要是能给我二连配上一半的56步，我也能拿下岑溪县城。

袁青云也不示弱，他说小小的一个岑溪县，就那么几十个捕快巡检和衙役，还用的到你们带一个连的人去，说出来也不丢人，换做的我都话，只要警卫排的一个班，我就能将县太爷抓回来。你们两位有本事的话就去梧州城，据说那里有两营一千多的绥靖军和五百人的守备营。

舒坚看着他们一个个牛气冲天的样子笑了，他说你们的能力我完全相信，派你们谁去都没问题，不过饭得一口一口吃，事也得一件一件来做。下山是肯定的，但是下山后目的我们首先要明确，得有个详细的计划，就像之前我们刚到这里，先期的目标就是有一个立足之处，现在我们做到了，而且做的不错，还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批人马。那么下一步的计划我们也得先构想好，有完善的计划，实施起来才能事来事半功倍。

宋玉峰说“那大哥你赶快把你的计划和构思和我们大家说说，让我们也给你参考一下，如有不妥之处，也可以进行补充”。

舒坚点了点头，他说“其实这个计划我早就想了很久，之前是条件不成熟，所以我也没和你们谈过。我的建议是，首先挑选几个作恶较多的地主豪绅开刀，一来补充山寨的日后开销，二来补充山寨的武器不足。之所以拿这些富人开刀，一是他们的防卫实力较弱，团练家丁毕竟不是正规的清军，虽然他们手中也有枪，但是战斗力肯定不会很高，对于我们山寨这些没有实战经验的战士来说不会构成太大的伤亡。其次也不会造成巨大的影响，土匪抢富人在这个时代的广西乃至全国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官府就算要管要不会那么积极。但要是现在我们一下山就去冲击县城或者州府，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属于明目张胆的站在政府的对立面了，就凭咱们现在的实力，面对蜂拥而至的官军围剿群殴，咱们再有本事也只能四处逃窜。所以我认为咱们吃柿子先从软的捏，先从地主富豪开刀，杀富济贫，先在老百姓的中建立我们的威望和名声，既增强了自身的实力，同时慢慢打出名声，待到时机成熟，再杀向官府也不迟”。

老赵说“小舒同志分析的非常对，当下的时机确实还不够成熟，清王朝还没到全面崩溃的那一步，统治架构还非常完善，不像李宗仁他们那时是军阀混战无政府状态。咱们不能扯虎皮做大旗，锅里没有四两米就开千人饭，所以必须稳扎稳打谨小慎微，先期拿山寨周围的地主富豪开刀可以，但是能低调还得低调，因为打劫的名声不好听，闷声发财才是真着”。

随后几天，警卫排的三十名战士倾巢而出，开始有针对的对白石岩周边的地主和富绅进行打探摸底，目标不光是岑溪境内的富户，还涵盖周边的苍梧，藤县，容县，以及广东境内的罗定和信宜等地的其他山头，只要在范围一百里之内的地主豪绅和土匪都不放过。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警卫排带回来的信息数据材料就差不多堆满了舒坚的书桌。随后舒坚根据上面提供的数据信息，经过反复考虑，确定了第一个开刀对象，大隆镇凌啸天家。

根据回馈来的信息，这个凌啸天不但是年收千石谷租的大地主，在梧州城还开有铁厂和糖铺，家世相比之前的糯峒莫家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堪称岑溪第一富。这个大隆凌家还和波塘黄家，太业马家，筋竹兰家并称岑溪四大家族，且凌家为首。而且他家还有一支近三百人组成团练队伍，拥有快枪将近两百条。当然凌家的防护也是很强的，不但人多枪多，还在凌家外围修建了围楼和寨堡，全天候有人寻护。而舒坚之所以决定先动凌家，一是因为凌家的富有，二是攻打凌家会有一定的难度，这将更好锻炼自己山寨的队伍。

在山寨连排以上的干部大会上，当舒坚宣布了这个决定之后，立即有人提出异议，说凌家防卫很强，岑溪境内有大小山头十多个，从没人敢打凌家的主意，营长是不是再好好考虑考虑，能不能找个小点的目标先动。对于这个异议，舒坚很坚决的就否定了，他说谨慎行事是应该的，但是这不是和官府对立，既然是抢地主富绅，就不能吃柿子专挑软的捏了，做就要做大，抢就抢有钱的。

最后舒坚丢出三条理由：第一，一般的山寨不敢打凌家的主意，第二，一般的山寨拿不下凌家，第三，我们不是一般的山寨。

经过精心细致的准备，农历十一月二十三这天的夜晚，白石岩山寨全体集合，舒坚下达了攻打大隆凌家的命令，他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大伙在山上好吃好喝也大半年多了，这期间山寨一直在吃老本，糯峒莫家抢来的物资都要即将耗尽了。眼下还有个把月就要过年了，我想怎么也得给山寨好好补充一下物资，让兄弟们欢欢喜喜的过个大年，所以我决定带着大伙去大隆凌家去给他搬家，顺便也看看你们经过这半年的训练到底有没有长进。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晚上八点整，舒坚带着警卫排首先出发下山，之后是宋玉峰的一连两个排，再后面是高翔的二连和黄卓的三连，最后是林大强的后勤连。每队人员相互间隔三里地的距离，行进途中不许说话，更不许打火把，走的路也是尽量挑选偏僻的山路，趁着微弱的月光赶往距离白石岩六十里外的大隆凌家。

两个小时后舒坚率领的警卫排首先到达了凌家外围，凌家村除了凌啸天的庄园外，还住着四十多户其他百姓，所以他们没有贸然进村，而是在村子对面约一里地的一处山坡树林隐蔽集结。随后他让人去后面通知，一连和二连迅速跟上，三连和后勤连的人员都先在离凌家村三里外隐蔽等候命令。

没多久一连和二连的大队人马也都赶到集结地，舒坚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夜里十点半，于是他对宋玉峰和高翔说道“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凌晨两点开始行动，在这段时间内命令战士们不得私下交谈和发出声响，先隐蔽好就地休息。

残月如钩，珠光微撒，劳作了一天的凌家村村民早已悍然入睡，除了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犬吠便再无他响，寂静的村庄一如往日那样宁静安详。和村子西边的那些低矮房屋相比，位于村子的东头的凌啸天家建筑几乎占了整个村子的一大半，四周用高墙围起的面积不下二十亩，高耸着骑风墙的大屋坐北朝南一连三进，密密麻麻附属在大屋周边的低矮裙屋和库房棚屋也有数十间。

凌晨一点半的时候，舒坚站在山上，指着不到五百米外，凌家外围亮着灯笼的塔楼对身边的警卫排战士说道“看到亮着灯笼的那四个角没有，那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讲解过的凌家外围的塔楼，是凌家大院外围的基点，建立在凌家三米高的院墙之上的，哪是凌家村的最高点，只要占据了这四个高点，在上面各架上一挺轻机枪，辅以几支步枪，整个凌家就都在活力的封锁范围之内，没人能跑出凌家的外围围楼的。等会你们五人一组，每组机枪一挺，步枪四支，带足了弹药悄悄摸过去，尽量不要打草惊蛇，想办法翻过围墙进入到里面，出其不意的以最快的速度先占据四角的塔楼先，只要你们占据了塔楼，后面的进攻就会轻易的多。

战士们都点了点有说明白，就请营长下命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