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梦蚀（上）
天将要黑时，杨协和蒋嫣到了，他们祭拜了周老爷之后，依周老爷的嘱托，把周文乔带出去散散心。
雨已经停了，青石板的地面湿漉漉的。
周文乔并不愿意出去，但最后还是被杨协蒋嫣强拉硬拽地拖出了周家大门。
“等等，既然要出去，那就去这地方好了。”周文乔被拉出周家大门时，指着先前看到的那户破败人家说。
巷子里没有灯火，周家老宅门外挂起了两只白色的写有“祭”的灯笼。
“那是什么鬼地方！？”杨协看着那只剩半边的门，不舒服地说，“怎么贴的对联还是蓝色的！？”
“蓝色对联是死过人第二年贴的吧……”蒋嫣了解这对联的意思，“这家好像很久没人住了嘛。”
周文乔觉得自己之前看到的门联是红色的。
三人走近那户人家，杨协看着门联，照着上面的字念道：“江山日下……这算什么对联，太不吉利啦。”
“周文乔你知道这里原先住的是谁吗？”蒋嫣问。
“我的一个小学同学……一个怪人，他和他爷爷住在那里。”周文乔提起一段不大开心的往事，“从一年级到三年级，这个人一直是我的同桌……他……我觉得有点精神病。经常自言自语……老师说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他从来就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后来三年级有一次，我们都在上体育课，教室的楼塌了，就他一个人在教室里……他就那样死了，他的爷爷也失踪了……想起来那个老人还是哑巴，常常到我爷爷那里串门。”
“是你同学啊。”杨协伸头向门里面望去。
“对……这几天我经常能梦到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常常梦见以前的一件小事。”
“小事？”
“我以前有一本带插图的《三侠五义》，他接走之后就没还给我，我找他要，他说……”周文乔露出不相信地表情，“他说那本说在梦里被吃掉了。”
“在梦里被吃掉了！？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他就是那样说的。不过那是三年级的事，你们如果是我，你们会觉得怎么样？”
“明显是小孩子说谎嘛。”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而且还当众说他撒谎。但是后来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周文乔额头上的青筋不知不觉地暴起了，“我出奇地连续三天梦到他把我的书吃掉了……就是三年级时的样子，站在昏暗的巷子里面，把我的三侠五义一页纸一页纸地吃掉了……一般一个梦的持续时间不过十分钟罢了，但那几晚我都做着相同的场景！那个孩子吃掉了我的三侠五义……最后爷爷请了道士来做法事才稍微削减了一些。”
“文乔！”
周文乔正说着，有人从周家老宅门口喊了一声，向三人走来。
来人是周文乔大哥周文宾，三人迎了上去。
“哥你好了啊……”周文乔打招呼似的问。
“嗯，现在就是到惠通公司总部去我也能把胡兼生的头拧下来。”周文宾挥挥胳膊。
蒋嫣不舒服地咳嗽了一声。
“哟！没注意，不好意思……你们两位是文乔的朋友吧，我请你们吃饭吧，周老爷丧期禁酒，就不能和你们喝几杯了。”周文宾拿出一只手表，“文乔你的十指功夫怎么样了？这么久没回来，该不会忘了吧……”
杨协和蒋嫣心想这人真不会讲话。
周文乔拿过手表，左手五只手指一动，将手表拆散成表盘、表带、指针等等零件，又将拆下的零件放到右手，五指动处又将手表组装起来。
“手表重一两四钱……”周文乔把手表交还给周文宾。
“十指功夫没有退化嘛……”
“你……你把手表拆了！?这么快！？”杨协叫出了声。
“北越周家看门的把式……”周文宾自豪地说，“柔术、十指功夫……”
“十指功夫？”
“嗯，周家绝技……周家人的十指左手从大拇指到小指依次为：扣墙指、点眉指、拂沙指、破水指、勾连之；右手从大拇指到小拇指依次为：挑帘指、敲金指、探穴指、削心指、兰魂指……每只手指工用各不相同……只要勤于练习，周家人能轻易快手拆卸任何机械，也能用手掌代替秤，甚至可以用手掌击打地面来感应地下结构。”
杨协和蒋嫣心想这人真不会保守秘密。
“你们在看什么呢？”周文宾看着三人身后的那户人家大门问。
杨协和蒋嫣心想这人反应真慢。
“没什么……我们觉得这户人家有点奇怪，就过来看看。”周文乔解释说。
“哦……”周文宾点点头表示了解，“那走吧，我请你们吃饭吧。”
杨协和蒋嫣心想这人心眼真少。
四人便一齐向巷子外面走，外面的路灯在昏暗中恍惚地亮着。
刚下过雨的巷子泛起水雾，路灯泛出了光晕。一阵风刮过来，除了带来一堆纸屑和落叶，还让人第一次感到了入秋后袭人的凉意。
“喂！来人啊！我靠！”
四人还没走出巷子，周家老宅里传出一声大喊。
“啊——”
大喊变成了极度恐惧的惨叫。
四人赶忙奔回周家老宅，一把推开了门。
周老爷的布置简洁灵堂布置被什么搞得乱七八糟：灵床被打翻了，遗像落在地上，相框也碎了。烧纸的火堆被捅开了，无数朵火花与燃烧的余烬乘着空气在灵堂徐徐下坠。
两个负责看守灵堂的周家伙计倒在天井的地上，还有一个负责记录来客的伙计所在灵堂的角落大叫起来。
“该不是惠通公司！？”周文宾狠狠地说。
周文乔跑过去扶起那个负责记录的伙计，问：“这是怎么回事？”
但一直到周文乔扶起那个负责记录的伙计才发现，这伙计的双眼已经被血充满了，完全变成了黑色，还有血不断从他眼眶流出来，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啊——”
那伙计又惨叫了一声。
一只不知名的鸟受了惊，从屋檐的幽暗处飞出去。
“我是周文乔，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啊！”
“周老爷！周老爷啊——被吃掉了啊——”
有一阵风从门口吹进来，几张碎纸片随着风落进天井，杨协看着碎纸片突觉一惊，便急忙捡起了一张碎纸片。
那碎纸片是一本书的封面，上面写着：“三侠五义插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