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短暂甜蜜
突然置身于黝黑的空间中,哪怕这点黑暗给程正咏和明弘道的视觉并不能造成什么影响,可仍然加深了彼此之间的沉默。程正咏知道,明弘道是为了救她而被连累进来的。可是,她想道谢却发现已然无法开口。
一直以来,明弘道为了她焦急,为她的安危不顾自己已不是第一次。最初的时候,哪怕她自己可以应付,心中仍然满是感动,满是甜蜜。可是,渐渐的随着他们之间几经分别,感情几经起伏,最后已是多年不见,多年未曾有过一语。这时候,她嘴中的浮沫传达的只有苦涩。那种曾经一直弥漫到心田的感觉已经难以体味。是明弘道的倾力相救对于她来说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还是这段感情中已经有了太多的分歧?她想着:不是她变得自私,而是他们已经变得如此熟悉,便是十多年的分离,也依然无法分割他们之间的联系。她甚至觉得明弘道难道不该为她出头,救她于危难之间吗?
黑暗中突兀的响起了一声短促的轻笑。明弘道原本也有些恍惚,可听着这一声,立刻惊醒过来,怒道:“笑什么?我就是这样……又如何!”
“我不是笑你,我笑我自己。”程正咏的声音轻柔,好似只是呢喃一般。她瞟了一眼地下,觉得还算干净便坐了下来,然后转向明弘道:“我笑我,好生自私!”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黑暗之中,程正咏突然想和他说说以前的事情:“我出生于一个小家族。在云州的长山中部。千道宗的脚下一个小山上。而似我们家这样依附千道宗生存的家族大大小小不知凡几,有的兴盛一时,有个很快就没落了。我们家曾经也出过金丹修士,在最辉煌的时期占据了那座山头。可惜先人早已亡故,家族渐渐没落,主家在我爷爷一辈乃是单传,在父亲这辈终于出了两个身具灵根的后人。可是一场正邪之战。我爹死了,伯父受伤只得回家。而我们这辈。我有一个堂兄,一个堂妹。堂兄天赋不错,刚一入千道宗就被金丹真人收为弟子,而我也进了千道宗。最小的妹妹却因为灵根不好,在家中修炼。”
她将自己如何入门,在千道宗中的修炼,经过了两次练气试炼,独居药园,之后险些被送做侍妾,却是各方出力,姐妹易嫁。筑基不成出外游历,最后侥幸用灵液筑基。回到千道宗拜入明光真人座下。乃至后来正邪之战再度爆发,误入秘境来到中州都说了一遍。
昏暗的石室之中也不知道时间的流逝,这几十年间的事情程正咏一一道来。也不知明弘道是个什么心思。居然也没有打断她,默默的听了下去。直至掩去了关键之处,说到通过了元昙元君所设的传送阵到了云州,程正咏这才住了嘴。
又是一阵沉默,可这沉默却渐渐让程正咏从全盘托出的坦然变得有些难捱。在将过去一一叙说的时候,她是平静的。也是怀恋的。她说的时候并没有想要以此来打动明弘道,而仅仅只是想要得到理解和共鸣。可是说完之后。她却开始期待起明弘道的反应来。
虽然,只从明弘道对她的维护就知道他必然还是在意她的。可是,就算知道他们无法相守,程正咏也希望这段感情可以有一个更好一些的结局。就算注定了分离,带着怀恋也要胜过怨恨。想到此处,程正咏有些茫然。前世的时候,那些异国他乡追随爱人而至的情人们是怎样的心思呢?那些在还没有能够缩短地域距离的时候就远嫁的姑娘们,又是如何寄托对家乡的思念的?
黑暗中,程正咏突然有些僵硬这才慢慢放松。她感觉到有一个身影靠近了一些,他似乎也在踟蹰,片刻才艰涩的道:“你真的不能为我留下来吗?”或许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却总要有再一次的努力。
程正咏的喟叹几不可闻:“你可愿意为我放弃沐仙盟?”
明弘道自然是不能的。因为各自的经历,这种对于故土的难离难舍他们都有着同样的感受。便是程正咏发出希望游历各个大陆的宏愿的时候,在她的心底也知道,中州、千道宗还有那个小小的程家,是她终究会回去的地方。
前路已是必然的分离,无法妥协的结果就是心中抑郁。他们没有就此再多说什么,只是彼此都想着各自的事情,但是他们的思绪却从来没有过的同步了。不是争吵,也不是愤怒。明弘道回忆着程正咏所叙说的前三四十年的人生,他渐渐的也知道了,程正咏对于故土的思恋,对于千道宗的归属,那种感情其实是一致。对于程正咏来说,千道宗中虽然不是那么完美,也有高高在上的大修士,有用心险恶的同门,甚至这个师父认的也不是那么甘愿,同出一门的师兄弟姐妹彼此之间也有倾轧。就好像沐仙盟中有各种派系,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的打算,为权、为利、为修为往上攀爬。可这是扶持他长大的地方,就算不贪恋权位之事,不爱夺利之事,在赵永宁请求的时候,他依然一脚踏了进去。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靠近了程正咏一些,问道:“当日若是真的被逼着做了侍妾,你会……怎么样?”
程正咏有些难为情,但依然摸索着牵住了他的衣襟:“不知道。可是据我后来所知,那杨风真人只是利用我堂妹的体质吸收灵气,用以修炼而已,并无其他。如此,大约也能相安无事吧。”说到这里,程正咏不禁又忧心起程正可来。最后在西山的那一次相见,正可明显已经对杨风真人动了情,可是杨风真人却似是心如磐石。凡人女子也好,女修也罢,感情虽然美好,可若是这情谊放错了,却可能就此毁了终生。也不知道紫璇高祖母有没有能够阻止她。由人思及己身,她与明弘道已是极其幸运的彼此相爱,可却终究逃不过分别的结局。
想到这里,程正咏既是伤感,却又有十二万分的庆幸。她忍不住就抬起手来,摸了摸明弘道的手臂。
“怎么呢?”明弘道明显被她的举动惊醒,诧异的问。
“我只是觉得我们好生幸运。”程正咏语声含笑。
“幸运?”明弘道还在为这段注定无疾而终的感情伤怀,不由有些不解。
“当然了。感情这东西,多少修士求而不得,我们竟是彼此有意。这难道不是幸运吗?”
听着这一句,明弘道也不由的和程正咏一起想起她曾经讲过的水姓女修,身为邪修却爱上了名门正派的大弟子,还有其它曾经听过,却从不曾记在心中的那些故事。
明弘道也主动握住了程正咏的手:“我心中的女修唯有你而已。不论今后,是分离还是相聚,我只是唯有记得你。”
这个魔宫里的暗室,程正咏与明弘道里里外外都小心的探索了一个遍,实在找不到出去的办法,他们也只得作罢。幸而这里虽然是魔宫中,四壁却不是用那种黑色的石头砌就,也比大殿更加适宜于修炼,没有隐隐透露出来的不适感。在这种时候,在无日无夜的被困在这间斗室的时候,他们反而不用去想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分歧。什么来历,什么以后都可以被抛到脑后,只剩下淡淡的甜蜜和脉脉的温情。
暗室中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线能够投射进来,他们就取出了几颗明光石,又用镜子折射出光芒,勉强将这间不过十数尺见方的小室照亮。程正咏翻出两只矮桌并头放在了一起,置于斗室的中央,将斗室粗略的分隔出两个区域。她在自己的这张桌子上又摆出了曾经收集的兽皮书卷,竹卷,玉简,甚至还有从俗世里取来的纸质书本,另外一端则放了一只雕花的笔筒,一只山形的笔洗。桌子边则是一个青瓷烧制的书卷缸,凌乱的扔了几幅画卷。桌子前在放上一张坐榻,便俨然是一个小小的书房。
至于桌子后面空出三尺见方的空间,后面就是用兽皮铺就的矮脚睡踏。睡塌与石壁之间摆上四开的大屏风,便不会显的阴冷。睡踏另一侧隔出了一小片区域,设置了聚灵阵,阵上的青草蒲团就更不用说了。程正咏甚至将几只灵兽也放了出来,给他们做了一个窝。
看着程正咏像布置一个家一样兴致勃勃的布置着这个小小的斗室,明弘道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柔软。他干脆也和程正咏一样,取出书籍、画卷等爱物装饰桌子,在自己的地盘里也布置出了一个修炼之地,甚至留出了一方区域,挂上了各式兵器等物。
最后,他看着程正咏取出了一只盛着碧绿枝条的白瓷小瓶,放在桌子上,还爱怜的摸了摸叶子,也好奇了起来。观察片刻之后,他便感叹:“你呀,真是各式的灵宠都有!飞着的小火,跑着的斑斓虎,水里的镇清锦兽,最后竟然还有一颗树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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