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纸包不住火
我被胤禛大胆得如此彻底的想法吓呆了,即便是把小乖寄养到胤禩名下,好歹也是康熙默许的吧,起码如假包换是他爱新觉罗家的种。可……偷偷买一个回来,这是要满门抄斩的啊,我听罢只觉一阵凉风呼呼的对着我脖子根猛吹!
“竹儿,我不是不知道混淆皇室血统的后果。”胤禛竖掌做了一个切的动作,让我联想到“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过几年找机会制造一场意外,比如落水啊、生病啊……总之把孩子除掉,那就一切都解决了。”
“解决了,解决了个屁!”我喷了他满脸唾沫星子,“你说得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可是一条人命呐!敢问雍亲王,万一到时候耿氏见她女儿死了,又疯疯癫癫的要死要活,你上哪儿再弄一个女儿给她!”
胤禛讪讪的松开搭在我肩上的胳膊,“那你说怎么办吧,我是琢磨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实在不成……”我舔舔嘴唇,梗梗脖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胤禛烦躁的催促,“说啊!”
我屈起食指戳戳肚皮。
“干嘛啊?”胤禛这只呆头鹅闷闷地问。
我喉头一阵哽涩,含泪冲他吼道,“你猪啊你,我都说完了!”
“去,你说什么了!”胤禛冲苏培盛努努嘴,意识他放下东西滚蛋。
下一秒,我扑进他怀里哇哇大哭,“胤禛,我舍不得……可是……可是……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办法了。”
“竹儿,你哭什么哭,天大的事儿有我扛着,你好好安胎就是……等一下!”胤禛的反应还不算太慢,他不知所措的指指我,指指他,再指指耿氏的院子,劈头盖脑就是一通臭骂,“你、你是想把咱们的孩子……这不成,脑子进水了你,这可是你的亲骨肉!”
我嚅嗫的抽泣道,“那也是你亲生孩儿啊,总好过去外边买一个来路不明的婴儿强,万一被人告发……咱们家就全完了。胤禛,我害怕……”
“我的小姑奶奶,你别哭啊!”胤禛忙掏出手帕替我拭泪,“哪那么容易被人告发,要做咱自然要做周密咯。”
“呸,你这什么馊主意!耿姐姐当初滑胎的地点是慈宁宫,太医明确说她将来再生不了孩子,巴巴的隔一两年又冒出个婴儿,这唬谁呐!”我吸着鼻子道,“除非先跟皇阿玛、额娘和皇玛嬷套好招,可这样一来他们绝不能同意你抱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回府。”
胤禛还是坚持他的想法,“不孕的事儿不难办,疏通疏通,叫太医改口,就说这段时间耿氏将身子调养好了,不就解决了。”
我直盯盯地看着胤禛,“耿姐姐滑胎伤了子宫是千真万确的事儿,若日后事发太医院一追查,找人替她验身便瞒不住了。”
胤禛踌躇片刻,摇头否定,“竹儿,我怎么能让你……总之是不行。只要瞒过这几个月,我们可以说成是她这次生育后又伤了子宫,才……”
我发现胤禛掩耳盗铃的本事不在我之下,“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胤禛沉默了,最后还是摇摇头,“竹儿,你若还当我是你相公,就别再争了,我不要你如此委屈。”
“我也不想你冒这么大风险去以身试法。我知道你是觉得亏欠了耿姐姐,可要说对不住,也该是我对不住她才是……”我也倔强的不肯服从,想起当初那个拨浪鼓更觉喘不过气来。
胤禛皱眉拍拍我后脑勺,“甭逮什么都往自个儿身上扛,说到底怪我那天丢下你往她房里歇息,那孩子原本就不该有的,反倒是将她害成这样。”
“一个巴掌拍不响,我那天原本就拿定主意要将你激走,所以才……”我垂下头,我不生小乖,不也照样什么事儿没有。
胤禛理理我鬓发,“就是这样爷才郁闷,居然中了你这小丫头片子的诡计。”
我一巴掌拍开他手腕,“嗬~~~~~~~~你少蹬鼻子上脸!”
“好啦!”胤禛将我紧紧勒在怀中,“不管实施哪种计划,都是七八个月以后的事,咱们现在先顾好你腹中的胎儿,没意见吧?”
我将脸侧柔嫩的肌肤,在他胸前摩擦轻蹭,发誓一般呢喃,“胤禛,我爱你!你能替我做的,我也有勇气替你去做,别把我想象成经不起风吹日晒的娇花嫩柳,不论将来有什么困难,我都愿意与你共同承担。”
胤禛的大掌在我后背抚拍,“竹儿,我现在后悔了。”
“后悔什么?”我动情地闭上双眼,用力贪婪的专注嗅吸他体味。
“我后悔让你现在有了身孕。”胤禛的手煽情地移握住我的,我以为他是说后院里的女人只有我怀孕,但他接下来的话让人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现在可以肆无忌惮的进到你身子里去,随心的疼你爱你。”
我气他浪费了我满心感动,撅着嘴一把狠推开他,“不要脸,你还真是时时不忘男人本色!”
“哈哈~~~~~~~~~~~”胤禛暂且忘却了烦心事,笑嘻嘻的紧拽我不放,“躲什么,爷还吃了你不成!”
“救命啊!”我欲哭无泪的仰天长啸,“儿子还没出娘胎呢,就被你教成花心萝卜了!”
……
关于耿氏的肚子,暂时是靠服食胃胀草药的方法隐瞒了下来,当然对她声称是安胎药。她的记忆只在被诊出喜脉后就戛然而止,时间恰恰跳过一年刚好衔接上。演戏就要演全套,那时候我正与胤禛冷战,所以我们得补足一场重归于好的戏给她看。宫里那边也没有大动静,德妃和太后隔三差五的差人送补品过来,而且每次都是双份,其间胤禛是怎样运作的,他一点消息也不肯透给我。
演戏倒不难,关键是起初耿氏这“孕妇”胃口奇佳,而我这“没怀孕”的人则时不时反胃冒酸水,当她的面还得尽量憋着,确实让我痛苦了一段时间。好容易挨到能宣布我怀孕的喜讯,我却已经过了孕吐的阶段,为了不引起她怀疑,我只得拼命想恶心的事物,方能在她面前象征性的吐出一丁点那啥物。亏得我是孩子他妈,有经验,不然非穿帮露马脚不可!
辛苦的还不止我一个,胤禛每天奔波于皇宫和园子之间,才三个月就瘦了一大圈。我压抑住内心的不舍依恋,好言劝他搬回府上住,他反倒狗咬吕洞宾的斜眼瞪我。我是贫惯了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可怜耿忆柳在旁边吓得战战兢兢,让我充满了连累无辜的罪恶感。
后来我肚子一圈圈大起来,再则时间一长我思念碧娆,每天想得挠心挠肝,我怕耿氏一脸幸福的跟我说什么“胎动啊”、“宝宝踢我”这类的话,遂借口身子重,不常去她那里了。耿氏自以为动了一次胎气故而格外小心,整日歇在炕上不肯多行一步路,我好心将尔燕借调给她,自己留下尔雀和八斤半使唤,大家就这样不知不觉相安无事的挨到除夕,这一年便又算过完了。
大年三十众皇子携嫡福晋进宫团年,这是板上钉钉的铁规矩,余下我和耿氏二人孤零零在园子,聚在一处热闹热闹也是应该的。论身份我大她小,所以她便在尔燕、夕佳的伺候下,小心翼翼的捧着肚子到我院里来守岁。两个人都是孕妇,我呆嗑嗑的望着她又开始神游了……
假设耿忆柳肚子里的孩子还在,那我们就是同时怀了同一个男人的孩子,在这时代看来是子嗣兴旺的最佳代表,甚至有三个、四个、五个……更好,可我却永远高兴不起来。或许是怀孕的人原本就比平常更敏感,自打刺客事件发生以后,只要胤禛不在我身边,我就会胡思乱想。
有时候担心耿忆柳会突然恢复记忆,有时候担心十三会很快被再次圈禁,有时候担心等我回府碧娆就不认识我了。然而我最大的担心则是年韵诗,单是女人间的较量我不怕她,但我知道在接下来的十几年时间内,胤禛会逐渐倚重她的兄长,如果那样她地位的提升势在必行,她是胤禛的宠妃,他们很恩爱,她会替他生很多孩子……我时常想着想着就落下泪来,但却不敢告诉胤禛一丝一毫。
耿忆柳见我呆呆的望着她,不禁错愕的低唤,“妹妹,兰儿妹妹!”
我双颊带笑微垂晧颈,“噢,我刚才后腰有些酸,所以定定的不敢动,没吓着姐姐吧!”
“是腰还是肚子,要不找个大夫过来瞧瞧?”耿氏扶着自己腰杆,一脸关切凑近道,“你这还不足三个月呢,最容易流产的,可不能大意了。”
早三个月了,只是不敢告诉你,我在心中暗道。
正同耿忆柳说话,夕佳捧着手炉进来回话,“兰福晋、耿格格,府上派人送烟花来了。”
我一撇嘴不悦的道,“这年三十儿的赶着送来,一准不是福晋的意思!我们两个孕妇,也不怕惊着胎,谁这么没轻没重,打量着王爷不知道呢。”
夕佳犹豫片刻,俯身禀告道,“是年福晋的意思,她说大过年的要放放这些,来年才会有好运气。奴婢先检查了一遍,爆竹让奴才们拿到远处去替主子们放,只留下几根烟火棒,奴婢想主子们兴许想图个乐子。”
耿忆柳朝夕佳直蹙眉,“没听懂兰福晋的话么,我们不放,随便拿出去赏给哪个丫鬟婆子。”
我一细想,“且慢,年福晋……年韵诗什么时候成福晋了?”
夕佳踌躇的咬咬下唇,将头低埋到胸前,结结巴巴的道,“是、是……侧福晋,前几日刚封的。”
耿忆柳挥挥手意识夕佳出去,“兰儿妹妹,这事儿是皇阿玛提起的,你可千万别误会王爷。”
我使劲儿咽了咽口水,不在乎的偏过头去看新贴的窗花,“我有什么可误会的,只怪自己命不好,没个有出息的哥哥。看来得赶着补送份贺礼,不然人家还以为我小肚鸡肠呢!”
耿氏捡好听的话来安慰我,“兰儿妹妹,打从你住进这园子,除了今天,王爷他每日来回风雨无阻,从没抱怨过半句辛苦,有事儿回府都是差苏培盛去办,纵然应下也是父命君命难为。即便府上那位升了分位,也不过才与你比肩,母凭子贵她强压不了你,王爷不让你知道,就是不希望你多心。”
“哼,她巴巴的叫人送这玩意过来,不就想让我知道她如今的身份么!”我沉稳的抿唇一笑,“走,咱们放烟火去,她送我这份情我承下了。用年福晋的话来说,就是该放放晦气了。”
年韵诗复了侧福晋,这原本是我意料中迟早的事儿,但胤禛这几日与我同床共枕却只字不提,难免让我一时之间很不是滋味,总觉得心里缺失了点什么。
“兰儿小心!”身旁的耿氏见我握着点燃的烟火棒,一动不动的杵在院子发愣,眼见火花就要烫到手背依然没有察觉,忙眼疾手快的劈手夺过来扔掉,蹦出的几点火星子烧坏了她袖口上镶的毛圈。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拉着她道歉,“姐姐,没烫着你吧?”
“没有,不过可惜了这身衣裳!” 耿氏有些不舍的抖抖衣袖,她月例比我少,绸缎首饰也不如我多。
我不由分说的拉着耿氏就往屋里走,“我那儿多的是呢,上次裁的几件都没穿过来,这次胤禛又让做了几件,你挑两件去就当我赔给你了。”
耿氏一愣,“上次?”
“上次……噢,我是说我嫂子!嫂子知道我怀孕,将她以前怀我侄子穿的衣裳送了我好几件。横竖就这几个月嘛,生产完自然要消瘦下去,到时候只能压箱底了。”我心口咚咚直跳,心不在焉差点说漏了嘴。
“王爷那么宠爱你,肯定不只生这一次,怎么叫‘只能压箱底了’,倒是我……怕是再没这样的福气了。”耿氏眼神一黯。
我歉疚得不行,只拉了她就进屋。我打发了尔燕、尔雀去厨房里端饺子,便让八斤半开箱取东西。他东翻翻西寻寻,我等得不耐烦了,下炕就近拉开雕花双门衣柜,“前儿不是让你将这些要穿的东西整理出来么,这会子自然是全在这里了。”
我话应刚落,白晋替碧娆三兄妹画的肖像画“咚”的滑落出来,直直砸在我脚背上。还好八斤半及时赶来扶住了我,不然我铁定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唉哟……”我痛得一张脸煞白,叫都叫不出来了。丫丫个呸,用得着拿那么好的木料来裱画嘛!
“这画是弘时、迎仙、还有……”耿氏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油画上,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碧娆凝思苦想。
我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个是和嫔的侄女儿,她叫锦儿。”
“不是,她是、她是……”突然耿氏脸色大变,痛苦的抱着头在炕上翻滚喊叫。
“耿格格,你冷静点儿!”、“主子,你冷静点儿!”八斤半和夕佳齐齐扑上去摁住她。
“我想起来了,我的孩子没有了,血……血……那天是除夕,在慈宁宫!”耿忆柳呐喊完这一句,抱着脑袋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