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姐妹无情
今天中午刚用完膳,年韵诗就带了两只棕编金鱼过来窜门,哄得碧娆甜甜蜜蜜欢欢喜喜,满口“姨娘”、“姨娘”直叫唤,谄媚得就差没把前面那个“姨”字去掉了。我微微有些吃醋的呵斥,“说了谢谢没有?刚吃完饭别蹦蹦跳跳,仔细肚子疼!”
“嘿嘿……”碧娆没心没肺冲我一笑,继续垫脚举高金鱼给年韵诗看。
碧娆玩性大起兴奋得岔了气,重重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中午吃的红萝卜玉米鲫鱼汤味道溢得满屋子都是,年韵诗捂住胃部一阵干呕,好半晌没缓过气来,“呃……”
“你还好吧?”我狐疑的看着她,一把拉回碧娆数落道,“你瞧瞧,姨娘身体本来就弱,你还一味拉着她陪你疯玩儿,看把姨娘累的。”
“我脾胃一向不太好,赖不得小格格。”年韵诗脸色惨白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都怪我前几天东西吃得太杂乱,肚子隐隐作疼了好几天,看来是得找个大夫来瞧瞧了。”
“这样啊,可马虎不得!”我顺水推舟,偏头吩咐道,“八斤半,不如你先替年福晋把把脉好了。”
“不用了,我这是老毛病,还得慢慢调理。可惜偏就管不住这张嘴,一不小心就多吃……”年韵诗慌乱的站起来,“兰儿妹妹,我先回去了,赶明儿再过来看你们。”
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她不敢让八斤半把脉一定有古怪!倘若年韵诗怀孕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胤禛背着我跟她藕断丝连,第二就是年韵诗不守妇道与其他男子有染。胤禛每天除了进宫去衙门,其余时间基本都呆在碧竹阁,照理我不可能一点异状都察觉不到,那么……就是第二种了。
如果我把今天的情形告诉胤禛,一旦坐实定能铲除年韵诗,但势必有人会乘机重提“雨露均沾”一事。胤禛属意于我那是人后的事,在这府上我并不是一枝独秀,名义上育有一子的耿氏与我平分秋色,更何况李氏的弘时才是长子。迎仙儿与纳喇.星德婚姻的缔结,更标志着李倩云与那拉氏利益的共统化。
耿氏是早不能生育的,我自从吉云楼一事后就落下病根,即便胤禛与我同房也很注意这方面,每次都让八斤半或苏培盛煎好避子汤让我服下,唯恐我意外怀孕将来生产时会发生危险。虽然有三个小阿哥,但雍王府一脉在皇族中仍属人丁单薄,如果德妃趁此提出要胤禛另纳新人,于情于理我都阻止不了。万一前门赶狼后门进虎,岂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说与不说,我思来想去都下不了决断。碧娆见我呆嗑嗑发愣,一手抱着我左腿一手摸摸自己肚皮,小脸隔布料卖乖的蹭了蹭,仰首绵绵唤道,“额娘,你老盯着门口做什么?碧娆不想睡觉,我们去看天申弟弟,好不好?”
“大中午的,你也不嫌晒得慌,等晚些时候再去。”我牵着她小手就往楼上走,“你要真不想睡,跟你四弟玩会儿也就罢了!”
碧娆皱眉不高兴的道,“才不要理他呢,讨厌鬼!”
我轻声呵斥,在她背后拍了一巴掌,“怎么这么说你弟弟,你们可是亲姐弟,你该好好爱护他才对。”
碧娆撅嘴委屈的一跺脚,“连走路都不会,老霸着阿玛、额娘,烦死了!”
看她的表情我哭笑不得,最近元寿开始学走路,我和胤禛的精力难免更倾注在他身上,谁料这妮子马上吃味儿了。我蹲身摩挲她脸蛋,“额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好东西要学会跟别人分享,不然往后没人愿意跟你玩儿了。”
碧娆不屑的扭开脸,“我才不稀罕跟他玩儿呢,有三哥就够了!有人敢欺负我,三哥一定捶扁他!”
我拉长脸皱眉道,“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野蛮,什么捶呀扁的!你是千金小姐,行为做派要恬静稳重,凡是多跟你迎仙姐姐学,别冒冒失失跟个野丫头似的。”
屋里没有外人,尔雀听罢掩口笑道,“嘻嘻……小格格还不到三岁呢,主子就准备教她学规矩了。”
八斤半一撇嘴,“学规矩也有年龄限制么,现在不教等到十三爷府上那闺女的年纪,后悔可就晚了,被人砸破头也是自找的。”
“你们一人少说一句不成么,每天不掐个三五回不痛快,是不是?”我揉揉眉心,头痛的转指他们道,“我看最该学规矩的是你们,以后要吵出去吵,别带坏我女儿,真是的。”
年韵诗离开碧竹阁径直来到那拉氏处所,告假说要回娘家小住几天。随后回院子收拾了几件替换衣服,急冲冲赶回了年家在京城的别院,同时修书一封派丫鬟叶儿邀姐姐年韵绮见面一叙。年韵绮脱不开身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拒绝了,不曾想年韵诗居然十万火急的坐马车赶到了胡府。
“什么天大的事儿,非要这时候过来。”年韵绮只得抽空相见,“我婆婆昨天不小心闪到腰,我不在上房伺候她成么,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嘛!”
“姐,我若不是有要紧事儿,也不会派人来找你了。”年韵诗急得双颧发红,支开丫鬟对着年韵绮一阵耳语。
年韵绮听罢脸色发白,一把扯着妹妹手腕,“你确定?”
年韵诗急得火烧心,“一准儿八九不离十,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知道!这都三个月了,我该怎么办,你一定得替我拿个主意?”
“还能怎么办,打掉呗!”年韵绮心烦意乱的埋怨,“你实在太不小心了,我屡屡劝你和钮祜禄氏修好,你偏执意要找她麻烦,现在闯出大祸了吧,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五阿哥满百日多久前的事儿了,你被人抓住小辫子也不告诉我和你两个哥哥,如今弄出个孩子来才知道找我……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呐,就不知道吃剂避子汤!”
“我已经够容忍那个女人了……再说我哪儿知道有这么巧啊!”年韵诗泪汪汪的咬着下唇,“王爷整天待在那狐狸精房里,我煎避子汤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你还好意思说!”年韵绮稳稳呼吸,冷静的站起来,“你先回别院去住着,全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过几日我悄悄把药带去给你,你调养好身体再回雍王府。”
“不行!”年韵诗理解了姐姐的意思,摸摸肚子嚅嗫道,“上次大夫说过,我如果再流产,这辈子就很难再有孩子了。”
“莫不是你想生下这个孽种?”年韵绮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就算你将来能够生育,只要雍亲王知道你被别的男人碰过,你这辈子还不照样儿玩完!”
年韵诗期盼道,“那……能不能别让他知道?”
年韵绮嗤笑道,“哼,你以为十月怀胎生下个孩子来是一顿饭的功夫,我劝你还是别心存幻念了!先把孩子打掉再请大夫调理便是,万一那位大夫说的话言过其实了呢,你尽管放宽心,过了眼前这一关才最要紧。”
年韵诗眼泪汪汪的望着韵绮,“好,我听姐姐的话。”
年韵绮抽出丝帕替妹妹拭泪,柔声细语的安慰道,“好妹妹,你千万莫怪姐姐!我不是想逼你,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年家。”
年韵诗吸了吸鼻子,“我懂。”
年韵诗与姐姐说了几句体己话,便起身告辞了。出门前年韵绮猛地唤住她,“你确定太子企图在迎仙大婚那天对钮祜禄.兰儿不利,是不是?”
年韵诗红着眼睛点点头,“是……我是这样跟他约定的。”
年韵绮若有所思的挥挥手,“你走吧,你现在有把柄在他手上,行事一定要小心。”
年韵诗离开以后,年韵绮马去找了个借口出门,把韵诗的情况告诉了长兄年希尧。年希尧听罢也一筹莫展,“小妹这次实在是……唉,这可如何是好呢?万一事情败露,我们年家就……”
年韵绮的态度要比大哥要冷静许多,“即便事情不败露,倘若她将来不能替雍亲王延续香火,我们又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年希尧也是深锁双眉,“那能有什么法子,我们家已经没有适龄的女孩儿可以再送进雍王府了。韵诗被太子挟奸的事绝不能让四阿哥知道,真有什么后遗症,还是暗中物色大夫替她医治吧!”
年韵绮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治好了又如何,你认为凭她的手段将来能从钮祜禄.兰儿手里把四阿哥的心夺回来吗?”
年希尧觉得妹妹话里有话,“你这是什么意思,韵诗可是咱们的亲妹妹?”
“顶多是同父异母的妹妹罢了,咱们的亲妹妹可不是她。”年韵绮抬手掠顺鬓角碎发,“人家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可那棵树也不一定非得自己动手去种,其实只要能够保障我们年家的利益,是不是姓年的无所谓。大的指望不上咱们就指望小的呗,横竖你和二哥膝下有的是闺女,对儿女亲家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年希尧会意,提出自己的隐忧,“韵诗和钮祜禄氏嫌隙已深,恐怕不是一个理想的对象吧?”
“你别忘了,那个墨玉……可是钮祜禄.兰儿的好姐妹。”年韵绮不自觉摸了摸自己脸,“如果我们告诉她,她是我失散在外的亲妹妹,你说她会相信吗?”
年希尧一脸惊讶,陷入了沉默,想了又想道,“那次四爷想立弘历为世子,却被钮祜禄氏拒绝了,照我看她未必肯与咱们结盟。”
年韵绮信心满满,“她不肯,咱们就从她阿玛、额娘身上下手。那个墨玉年纪也不小了,而且一直没有生育,即便当初嫁给沈重润做妾是心甘情愿,可过了这么多年,我不信她还是那么天真不经事。如果她摇身变成四川巡抚的亲妹妹,就算给沈重润做正房,也是姓沈的那小子高攀了。”
年希尧不祥的追问,“你想做什么?”
年韵绮的笑容里露出一缕肃杀的寒意,“咱们若想和钮祜禄.兰儿修好,不送她一份厚重的见面礼表诚意成吗?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宠着让着韵诗,一次又一次给她收拾烂摊子,现在结果又如何,是她该回报我们的时候了。”
年希尧大惊,“你要把韵诗怀孕的事儿告诉她?”
年韵绮没有否认,低头不紧不慢的拨弄腕上镯子,“这叫弃车保帅,更何况刚才韵诗告诉我,钮祜禄.兰儿极可能已经起疑了。只要我们大义灭亲告诉雍亲王,太子串通韵诗企图对钮祜禄.兰儿不利,纵然韵诗被雍亲王大卸大块,也绝对不会殃及年家!”
年希尧有些不忍,“可我们不帮韵诗,她就死定了。”
“你帮得了她一时,帮得了她一世吗?”年韵绮眉毛一挑,“我是个外嫁女儿,做这么多无非也是希望你和二哥好。韵诗根本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我指条明路给你们,愿不愿意走全凭你们的意思。”
年韵绮撂下话就走了,年希尧举棋不定,无奈二弟又远在西南边陲。思量再三,他最终还是遵照了大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