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4
在大花轿影楼门外,贺苏杭把电话打到家里,楚美娟接电话说家里做了她最爱吃的酥皮炸汤圆,说妮妮也在,叫她快回来。贺苏杭笑得甜甜的,她说有好消息向爸妈报告,说马上回家。
贺苏杭和沈岁亭刚抬脚,便与海威和贺苏宁不期而遇。贺苏宁说想买几件衣服,死拉硬拽总算让海威陪着来了,没见过这么不懂女朋友心情的男人;说大姐多有福气啊,沈先生恨不得寸步不离左右,生怕大姐寂寞孤独呢,像沈先生这么懂得女人又会疼女人的男人世上少有,都快成国宝了。
沈岁亭幽默地耸了耸肩:“苏宁的意思是不是说沈某人成了老古董,成了出土文物啊。”他自己先哈哈一乐:“没关系的,沈某人是上了年纪,没有你们年轻人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了,但我的思想并不落伍吧,依然有闯荡天下的激情。
海威,你说呢?“
“那是,那是。”海威的笑憨厚有余:“沈先生可不一般,有了沈先生的合作,我的大都房地产经营项目会越做越有规模,越做越有城市品位的。这几天,我紧锣密鼓地跑手续,土地局、规划局、市建委的报批程序还算基本顺利,就是大河银行的马行长那里打住了车,我正在想办法疏通关系,应该问题不大吧。”
“你找谁跟马行长疏通啊,不会是来克远吧?”贺苏杭警惕的目光落在海威脸上:“跟马行长打交道你可得多长个心眼,他可非等闲之辈。”
“克远是自家人,我不可能给克远出难题的。”海威压低声调说:“这是商业秘密,只有天知地知我知,不会轻易泄露的。”
“别卖关子了,大姐和沈先生还有事呢,长话短说吧。”贺苏宁死死地挽住海威的胳膊,海威挣了几挣都没有挣脱,一脸勉强的笑容不好意思地看着沈岁亭:“不然,咱四个一块转转吧,哎,忘问你们了,不会耽误你们的事吧?”
贺苏杭大大方方地说:“我和沈先生刚刚照了婚纱照,打算筹办婚事。”她的脸上泛起红润,眼睛放出光芒,这光芒是心底的灵动,这光芒是感觉的满足,这光芒也是漂泊生命着陆的依靠。
贺苏宁听到这个消息,没有惊呼,没有诧异,没有祝福,倒是海威紧握沈岁亭的双手,表示祝福。但颇感意外。他心说:怎么这么快啊!“爸妈知道吗?”贺苏宁问。
“还不知道。这就准备回家告诉他们呢,正好碰到了你们俩。”贺苏杭说。
“我们就一起回去吧。”贺苏宁拉起海威走在前边,海威一步三回头,不是看贺苏杭,也不是看沈岁亭,而是紧盯着大花轿婚纱影楼的橱窗不肯离去。他的心里极不是滋味,说酸也酸,说苦也苦,说甜也甜,到底什么感觉,分不清辨不明。他突然停住脚步:“苏杭,影楼橱窗的这套白色婚纱一定很配你的,不妨照此订做一套,还有与此相匹配的黑色绅士礼服,沈先生订做一套吧。所有费用由我来付,就算送给你们二位的新婚贺礼吧。”
贺苏宁说这个提议很切合实际,订做婚纱礼服是个非常考究的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早打算可以早见效果。她又说,如果满意,她和海威也可以考虑照样子订做的。海威说先尽着苏杭和沈先生,他自己的事不着急。
“怎么成了你自己的事啊,你真的不考虑娶我吗?”贺苏宁一脸认真,不见海威回应,一赌气,梗着脖子独自走了。
等贺苏杭、沈岁亭、海威到家,家里已经张灯结彩,蜡烛火红,一派喜气洋洋,贺苏宁脸上泛着红光。
楚美娟说,大女儿苏杭的婚事是天大的事,她打算请人给定个好日子,问家人有没有意见。贺苏庆翩翩起舞,表示越快越好。贺苏越说,最好听一下爸爸的意见。贺青山说,现在提倡婚事新办,没有必要讲迷信,苏杭和沈先生可以商量个日子,就是好日子。
“不行,婚姻大事不能随随便便的,请人选定好日子是多少年来的传统,也是地方民俗,不能算是迷信。所以,我同意妈的意见。”贺苏宁说。
“沈先生过惯了洋派生活,还是尊重沈先生的意见为好,看看他有什么建议。”贺苏越说。
“苏杭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我听从她的安排。”沈岁亭说。
“这件事要看急缓。”贺苏宁翻开日历看了看:“过些天就是国庆节,这个时间不错,尽管没有夏花的灿烂,但有秋叶之静美,如果把婚礼设在露天地带,会有不错的效果。时间显得紧巴了点吧。要么元旦,要么春节,时间宽裕一些,这两个节日婚庆嫁娶的人历来很多,就是气温偏低,景色也不绚丽,只能把婚礼定在室内了……我倒是觉得国庆节蛮好的,不冷不热,好穿衣,好打扮,场面一定会绚烂多彩,大姐身披洁白婚纱的样子,一定会非常漂亮的。”
“我的大女儿,你说国庆节可以吗?”楚美娟问。
“还是妈定日子吧,我怎么都可以的。”贺苏杭说。
“国庆节是好,就是时间太紧张了吧,婚事筹备,家居陈设,还要联络亲戚朋友,都需要时间的,太仓促了吧。”贺青山说。
“伯父,现在的市场物资极大地丰富,只要有钞票,不出三天,要什么有什么,一应俱全。时间不是问题,关键得看苏杭的心理准备程度。”海威说话间眼光和贺苏杭相碰几次,不自由地心速加快。
“苏杭的意见是让她妈定,那你说呢?”贺青山看着老伴问。
“我的意见基本同意定在国庆节举办婚礼,但要请人测算之后再最后确定。”楚美娟一转脸,发觉妮妮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问她有没有意见。
妮妮说是没意见,小嘴一撇,眼泪跟着就往下淌。贺苏杭鼻子一酸,把女儿抱在怀中。
自从海威知道贺苏杭要嫁给沈先生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就没有明朗过,就像八月的天空忽阴忽晴,忽明忽暗。他学着抽上了香烟,呛得憋出两行眼泪,索性把整包烟连同打火机一并扔进垃圾桶,然后坐在老板台前发愣了半天,双手一扣枕在脑后,两眼望着天花板继续发呆,自卑感油然而生,他拍了拍脑门:赖蛤蟆想吃天鹅肉,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的。人家沈先生才配得上贺苏杭的尊贵,高雅,博学多才。我算是哪块地上的葱啊,人家贺苏杭怎么会看得上我啊!可我偏偏一根筋,喜欢她没商量,过去是,现在是,直到永远。或许,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吧!想到贺苏杭,海威的精神头又来了,他一连往土地局、规划局、外来投资大项目审批办公室跑了好几趟,催问他和沈岁亭合作项目的审批进展情况。还算顺利,哪个环节都讲究以大局为重,提高办事效率。当然,一路绿灯也是需要代价的,海威跑的次数多了,自然而然看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入乡随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是明白人,好说好商量,只要有钞票垫底,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在他看来,帮助沈先生,就等于帮助贺苏杭;帮助贺苏杭,就能使自己心情舒畅,所以,只要能为贺苏杭做事,没有他海威不敢下的赌注。他就是靠着这么一个简单的逻辑推理,风里雨里,一路兼程。
海威已经三进三出大河银行,这里是最难的一关。马野行长派头够大,就是不开通行的闸门。关键时刻还是关键的神秘人物起了作用,这个人物就是马野在省里做官的战友,而真正起作用的是大叠的美钞,单兵较量,单线联络,三不照面,死无对证。然而,对于这些猫腻的弯弯曲曲,沈岁亭略知一二,也知道海威是打着他这个法国商人的旗号在做事,只看到了海威表面的辛苦,看不到内心的劳累。
沈岁亭投资的项目终于拿到了政府批文,一高兴,他要大宴各职能部门官员,以示谢意,特别提议邀请大河银行的马野行长。有情必领,有恩必报。
“沈先生是吃洋饭吃多了吧。”海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天气真够热的。”
“海老板是什么意思?”沈岁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