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贺苏杭不能接受准丈夫就是亲生父亲的残酷现实,也不能面对人们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异样目光,她一刀割断了左手碗的动脉血管,想一了百了。沈岁亭还没有完全从那半场与亲生女儿的婚礼中拔出来,也还没有找到新郎官转换为父亲的感觉,就被苏杭的一声惨叫惊得手足无措了。
金凯瑞似乎早有预感,沈岁亭的电话让她的预感得到了证实:苏杭寻了短见!她立即通知急救中心调度车辆,派出医护人员。
海威一看是沈岁亭的电话,就凭直觉判断:“肯定苏杭出事了!”他调转车头直奔白色木格窗而去,急救车的鸣笛声从他身边呼啸而过。转眼之间,急救车和海威的白色本田同时出现在白色木格窗下。海威冲进屋去,抱起血泊中的贺苏杭就往楼下跑,楼道里滴落下一串串殷红的血珠。
金凯瑞对准备登上救护车的沈岁亭说:“沈先生就别跟车一了,您还是不与苏杭正面接触为好。”
海威和沈岁亭交换了眼神:“我去吧。”他理解金凯瑞的意思,同情沈岁亭的境遇,却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在救护车鸣着撕心裂肺的笛声驶离白色木格窗的那一刻,他才猛地给沈岁亭挥了挥手,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即,他看着护士给贺苏杭挂吊瓶,看着透明的氧气管插进了贺苏杭的鼻腔,又看着小护士将针头刺进了贺苏杭的血管,他的眉头皱成了疙瘩,心脏紧缩成一团:苏杭,你有一万个想不开也不能寻死啊,为什么这么傻!他在心里划着十字,求上帝保佑苏杭平安。他的心在颤抖,大颗大颗的泪珠沿着他那粗犷的脸膛滚滚而下。
贺苏杭一阵急喘气,痛苦的表情将美丽的脸庞扭曲了,脸色惨白,嘴唇发紫,两手冰凉,冷得直发抖,左腕的伤口已被包扎,顺着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纱布,格外扎眼,格外刺心。
“她很危险吗?”海威问。
“是的。”金凯瑞说了治疗方案,护士立刻行动,止血,补血,镇静,抗感染。
“会危及生命吗?”海威问。
金凯瑞看了海威一眼,摘掉挂在耳朵上的听诊器:“她伤的是要命部位,属于失血性休克。如果治疗效果好的话,问题不大,就怕因失血性休克引发的并发症。一旦出现并发症,我们就得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海威惊出一身冷汗,根本不敢再问并发症的危害是什么,甚至不敢问什么是并发症,他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金医生,我知道你是苏杭最好的姐妹,请你一定要把苏杭救过来啊!无论多大代价,都由我来承担。”
“我们都会尽全力的。”金凯瑞把听诊器放在贺苏杭的前胸听了听,表情严肃了许多,她拿起病案写着什么。眼看救护车驶进了医院,护士报告说,病人的血压测定为O,心脏出现异常。金凯瑞翻开贺苏杭的眼皮看了看她的瞳孔:“马上抢救!”
沈岁亭赶来时,海威正盯着急救室上方“正在挽救中”几个鲜红的大字目不转睛。
“都怪我啊!”听到沈岁亭的声音,海威指了指“肃静”提示牌,又指了指靠在墙边的蓝色长椅,两人肩并肩坐下了。
“金医生怎么讲?”沈岁亭问。
“现在还不好讲。”海威回答。
“亲爱的上帝,请保佑苏杭平安无事吧!”沈岁亭虔诚地在胸前划着十字。
“苏杭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上帝一定会保佑她的。”海威是跟沈岁亭说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我晓得苏杭很痛苦,她承受不了那半场婚礼所带给她的压力。我本想给她减减压的,没想到事情越来越糟,简直是一塌糊涂。”沈岁亭将双肘撑在大腿上,双手抱住直往下垂的头。
“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不想面对,偏偏就死死地困扰着你,逼着你必须面对。”海威说。
“我真不晓得该如何面对苏杭啊!看得出来,自从那半场婚礼之后,苏杭根本不想再看见我的。而我却偏偏放不下她……”沈岁亭抬起痛楚的脸。
“我是比较了解苏杭的,她属于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人,把名声看得比生命还重要,非常在乎别人看待她的态度,也非常在乎别人对她的评价,所以,她活得并不轻松。那半场婚礼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她想不出更好的解脱办法,竟然走上绝路,实在令人痛心啊!”海威说。
急救室的门开了,金凯瑞边摘口罩边朝蓝色长椅走来,海威和沈岁亭急忙迎了上去。
“好危险啊!幸亏抢救及时,否则,再高明的医生也不会有回天之力的。”金凯瑞擦去额头的汗水,又说:“表皮伤好办,心病就不大好办了。据我对苏杭的观察和了解,自从宋南方移情别恋之后,她就常常处在抑郁症的边缘,像敏感,多疑,脆弱,自尊心强,情绪低落,易走极端,爱钻牛角尖,总觉得自己不如人,诸如此类的抑郁症表现,几乎都能从苏杭的身匕找到影子,尤其是那半场婚礼对她的刺激,更加剧了她的病态表现。”
“苏杭得了抑郁症?”沈岁亭一脸惊讶。
“我看可能是的。”金凯瑞说。
“什么是抑郁症?”海威问。
“几乎所有人都体验过沮丧、忧郁的心情,但很少有人意识到这种心情可能严重到构成一种需要治疗的障碍。抑郁症属于心境障碍,主要表现就是情绪低落,自觉无望。抑郁症不是人们想像中认为的只是单纯的心理问题或性格缺陷,它是一种生物学现象的病态。抑郁心情可能是由于现代生活紧张,竞争激烈,人们郁积的苦闷心情无法得到宣泄是其诱发因素,抑郁症的自然病程为一年半到两年,这期间会有症状的缓解或恶化,但若得不到及时正确的治疗,约有5%到10%会迁延成为慢性,有些极端严重者还可能有消极自杀举动。”金凯瑞解释说。
“苏杭的问题严重吗?”沈岁亭问。
“按医学来讲,抑郁症属于精神科疾病,高发人群一般有三类,一是老年群体,二是中年白领及工薪阶层,三是中学生。人们因为生活经历各异和自身的性格特质,在抑郁的时候,表现形式也不一样。抑郁症的突出特征是至少持续两周的情绪低落,病人对此感到痛苦,且严重妨碍了日常工作和生活。”金凯瑞先看了看海威,又看了看沈岁亭,她说:“苏杭的问题比较复杂,一是面对情感的困惑和抉择;二是面对事业的竞争和挑战;三是性格本身的局限和缺陷,最终导致她走向极端。”
海威和沈岁亭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作为医生,我关心的是病人的病情,治疗的是病人的伤痛。而我们作为苏杭共同的朋友,应该懂得对她的关心和关爱。”金凯瑞说。
沈岁亭一脸苦涩,一脸焦急,不住地往急救室张望。他急切地盼望苏杭早点走出来,又害怕被苏杭看到,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矛盾把他重重包围了。
“依我看,沈先生暂时不要跟苏杭照面了,她的情绪不稳定,最好别再刺激她了。”金凯瑞说。
“你就回避一下吧。”海威对沈岁亭说。
护士将贺苏杭推了出来。恰在这时,楚美娟、贺青山、上官银珠、巴日丹、乔智等闻讯赶到。看到他们,沈岁亭悄悄地从走廊的另一头下了楼梯。然而,他并没有离开医院,直到从海威口中得到苏杭转危为安的消息,他含泪在胸前划着十字.却不敢去看苏杭一眼。
“我的傻女儿啊,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傻事啊!”楚美娟拉住苏杭渐渐恢复血色的手说。
“苏杭出事的消息严格封锁,除了台里的几个挚友之外,其他人还以为苏杭接受了荣台的指示,在家反省呢。”巴日丹说。
“不少观众打来电话,问《黄金时间》的主播苏杭为什么不出镜,还强烈要求说,不要让他们等得太久了呢。”乔智说。
“你们能这样爱护我的女儿,的的确确令我感动,我谢谢你们!”贺青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