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5
“案子急,走得也急,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实在对不起!”雷天虹的声音通过无限空间传过来,还是那么有磁性有震撼力。
“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挂断了。”贺苏杭说。
“别……我特想见你。”雷天虹说。
“是嘛,那就赶快回来吧。”贺苏杭挂断电话好一阵激动,一种久违了的喜悦油然而生。她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时间还早,便沐浴更衣,把自己打扮得像出水芙蓉一样清新淡雅。
她的雅是可以闻到女人味的,修长的四肢珠圆玉润,粉色衣裙是桃花的妩媚,粉嫩脸庞是桃花的风韵。
郝阿婆接听电话,宋南方从瑞士打来的,他说有事跟苏杭商量。贺苏杭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想接妮妮到瑞士学习,方方面面的条件都比中国好得多,问苏杭是否同意。贺苏杭说,得征求妮妮的意见,她不能武断做主。妮妮拉住妈妈的手,说妈妈去,她就去;妈妈不去,她也不去。宋南方问妮妮想不想爸爸。妮妮说,她不敢说想,因为她不想让妈妈不开心。
“这孩子。”贺苏杭一把将妮妮搂在怀里:“没想到我们妮妮长大了懂事了。但想爸爸了还是要讲的,妈妈不会生妮妮的气。”
“我就晓得妮妮不会来的,这里再好也没有诱惑力,因为这里没有妮妮的妈妈。”宋南方情绪低落下来:“苏杭,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好好考虑考虑的,还是复婚吧,我们毕竟是有感情基础的。你说呢?”
“宋南方,我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你也千万别再打我的主意了,还是守着你的新媳妇好好过日子吧。”贺苏杭说。
“什么新媳妇,我不是跟你已经讲清楚了嘛,我们俩彻底分手了,她早一个月就已经到加利福尼亚定居了,我们也彻底没有了来往。请你相信我吧。”宋南方说。
“我相信你不相信你都无大意义的,因为我对你彻底死心了。”贺苏杭叫郝阿婆把妮妮领走,又问宋南方有没有别的事。
“你……还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吗?再这样下去你会孤独的,谁也很难融入你的生活,还是多为自己今后的日子打算一下吧。”宋南方说。
“你少管我的事,都是你给我惹下的祸。”贺苏杭觉得胸口堵得慌,连着咳嗽了几下,又一股莫名的委屈涌到心口,便把电话挂断了。
贺苏杭刚放下电话,楚美娟来了,妮妮蹑手蹑脚地扑到外婆怀里,指了指妈妈,捏着小嗓说:“妈妈不开心,我们都别烦妈妈了。”
“鬼灵精,你怎么晓得妈妈不开心啊。”贺苏杭刮了一下妮妮的鼻头,说让妮妮别闹外婆,大热的天外婆也蛮辛苦的。于是,妮妮乖乖地去了自己的房间。
“妈,你好多天都没有过来了,有事吗?”贺苏杭问。
“我晓得你非常忙,不想来打搅你的,昨天晚上宋南方给我挂电话,恳求我一定要做一做你的工作,让妮妮到瑞士学习。那里条件蛮好的。我讲你根本舍不下妮妮,很可能不会同意。宋南方的意思最好劝你也到瑞士去,换换生活环境,会对你有好处的。我讲你才不会丢掉你所钟爱的事业的,叫他想都不要想。”楚美娟稍作停顿,又说:“你猜宋南方讲什么?”
“他还能打什么鬼主意?”贺苏杭询问的眼神。
“如果你和妮妮不去瑞士的话,他打算把瑞士那边的事情挽个结,然后就守着你和妮妮好好过日子呢。我看他那么诚心诚意,也就答应了他的请求,专门过来劝劝你的。你们俩就算为了妮妮,最好复婚吧。”楚美娟恳求的眼神。
“妈,宋南方是什么样的人,你是清楚的,反正我对他不抱幻想。”贺苏杭说。
楚美娟到厨房跟郝阿婆闲聊,都是童家浜那边的老话,谁家绣娘心灵手巧绣品出彩;谁家阿姐嫁到省城就变成城里人了,洋里洋气的;谁家的姨娘命苦,一生都没有过上好日子。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早都霉掉了。眼看该吃中饭了,楚美娟却执意要走,不经意间说到还是回自己家方便,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大对劲,但想改也改不过来了。郝阿婆说她越来越见外了,楚美娟也意识到自从那半场婚礼之后,她与大女儿苏杭之间有些隔了。
听到童家浜,贺苏杭的意识就被拉到风雨中飘摇的小木船上,恍恍惚惚,若即若离,心情也跟着起风起雨了。她不想让自己陷得太苦,便把影碟机打开,放一碟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美妙绝伦的音乐是一只温柔体贴的大手,专门抚慰人的心灵。她微闭双眼,尽情地接受抚慰。
下午五点多钟,雷天虹从杭州萧山机场打来电话,说他正准备登机。贺苏杭有些惊讶:“你不是说从上海虹桥返回吗,怎么跑到杭州萧山去了呢?”雷天虹解释说,虹桥起飞的班机要在深夜才能返回,太误时了,他特意退了上海的机票坐高速大巴赶到杭州的,这样可以提前四个小时返回,又说:“你不是要我快点赶回去的嘛,我得听话啊。”
贺苏杭直咂嘴不晓得说什么,不一会儿,她收到了一条雷天虹发来的短信:那头望穿秋水,这里昂首伸眉。
摒弃虹桥奔萧山,奋求时空趋近。
早已魂归故里,更加心急火燎。
忽然一遇万物尽,问汝四目何对?当天晚上,贺苏杭下了《黄金时间》就看见雷天虹守在一号演播大厅门口,见她出来,满脸带笑地迎过去,握手问好,温文尔雅,看不出旅途的辛苦疲惫,也看不到检察官凛凛的威风,他跟着贺苏杭进了办公室,各揣心事,各怀喜悦,竟然老半天看着对方傻笑,先是含蓄地笑,是无声的,后是怒放的笑,是朗朗动听的笑。
“傻样子,就会笑笑笑。”贺苏杭满面春光,眉梢眼角都是动情的解说。
“看见你高兴,想不笑都不行。”雷天虹神采焕发,举手投足都是心灵的注释。
“你呀,就为了提前四个小时回来,又是退机票又是换机场,还得在高速公路上奔波两个多小时,值得吗?”贺苏杭凝视雷天虹的脸时,是坐在写字台对面一手托着下巴的。
“你上了妆真好看,看上去真实自然,端庄而大派,一点都没有刻意雕琢的痕迹。”雷天虹满眼的真诚。
“怎么,我不上妆就不好看了吗?”贺苏杭故意把脸沉了一下,随之甜甜地一笑。
“哪能呢,你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的那一类,怎么看都舒服,我想应该是内涵给托出来的。”雷天虹没有要买好的意思,说得清清爽爽,一点也不感觉腻味。
贺苏杭不吱声,只是一味地看着他笑,笑的背后是欣赏,是对他言行的层层剥离层层透视,笑也是对他的褒奖褒扬,笑还是开启他背后故事的引言。但她自己会严格把握分寸,该讲的讲,不该讲的一个字也不行。
雷天虹攻读法学硕士的头一年结交了一个女朋友,是邻居家的女孩,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见人不笑不说话,好是招人疼爱。她连高中都没有毕业,就在一家发廊打工,一个月下来能挣七八百块。北京那样的大城市,七八百块勉勉强强够一个人的花销,还不敢买像样的衣服,她却花六百多块给雷天虹买了一件马天奴T恤,冒着炎炎酷日到学校去看他。说他是她心中偶像,打小就喜欢他,喜欢听他说话,喜欢看他踢球,喜欢他撅着屁股擦洗自行车的样子,喜欢他一切的一切。他被触动了,便揽她入怀。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亲密接触女性的冲动和疯狂。他俩相爱了,在她家新置的房子里做爱,尽管没有安装窗帘,每周至少一次,死去活来,难舍难分。他们同居了,疯狂的爱恋冲昏了他的头脑,课题研究不参与,集体活动不到场,学习成绩遭遇滑铁卢,导师给他点出问题的严重性,他不屑一顾。后来,学校发出最后通牒,他才忽然意识到滑得太深太远,几乎不可救药。
这时,女孩的家长提出要把女孩嫁给她。他慌了!不光因为不能误了学业,还因为他发现女孩根本不适合做他的妻子,知识的悬殊,性格的差异,方方面面都不合适!女孩寻死觅活,死缠活缠,他仍不能屈就。终于,女孩的母亲想出了绝招,声称要到法院去起诉,告他玩弄未成年少女。这回,他倒不慌了,他知道那个女孩不可能去告他。因为她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