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玻璃心
“有人说,每个人的心其实都只是一块透明的玻璃。只有在恋爱中的温度才能够将玻璃的表层慢慢融化,而在融化的同时才可以将另一颗心融入其中。但这其间也有差错,在融合不成功的时候,那两颗心都会被瞬间的冰冷所伤,然后留下永远无法修复的伤痕。”
那一夜的大醉,萧飞却有着非同与寻常时候的清醒。在路上看到的那一幕如梦魇一般一闭上眼睛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啊……真他妈恶心!”萧飞痛苦地自言自语道。
而旁边不远的床上,天亮和萧飞则一脸担忧地看着。
虽然之前萧飞也有喝醉的时候,但那都是少数。而且在喝醉之后,都会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闷头睡到天亮。即便有个别真正醉得厉害的时候,也无非是喝酒走肾,多起几次夜,多跑几趟厕所罢了。
“喝高了都这样,不过以前也没见你小子喝成这样啊。”天亮边说,边从床下抽出一个脸盆,擦着地面滑到了萧飞面前。
这个已经只是纯粹意义上的脸盆早就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个颜色,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这个盆子只有两种用途,清醒的时候洗脚。不清醒的时候,用来装呕吐物。
一般一个盆子被用来装呕吐物时候,那就证明其最后一次的可利用价值了。
萧飞皱着眉头趴在床边干呕了两下,但却只打雷不见雨。有些无奈地呻吟了两声之后,双躺回了床上。
此时,夜已经渐渐深了下来。外面的喧哗随着夜幕的渐变而变得安静下来,萧飞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床板。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随着那盏桔黄色的“太阳”瞬间熄灭。宿舍楼里的喧哗也变得安静下来,仿佛一明一暗两个世界一般。
在这样的准军事学校,一切都按着军事上的规矩来办。也不知道是哪一届的政教主任怀着极度变态的心理给立下的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不论你在做什么,只要宿舍楼的熄灯铃一响,灯一灭。都要立马恢复安静,你可以在黑暗里做任何事情,但绝对不允许让宿舍走廊里的查宿老师听到一丝动静。
这个规定自从萧飞进入学校的那一天起,便一直铭记在心里。但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慢慢熟悉这所学校的所谓“明文规定”的真正执行能力之后。这些学生油子,心里早就已经不再将这个当一回事了。
对于那些在宿舍走廊里来回走动的,只要你不是在宿舍里开音乐会吵到别的宿舍睡觉。那些人也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针对萧飞他们这种已经步入毕业班的学生来说,现在的整治,就是为自己以后在社会上埋一个地雷。
萧飞他们也深知这一点,但为了彼此卖一个面子。只要听到外面有走动或者咳嗽的声音,他们也都会安静下来。静等着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之后,再各行其事。
但这一次,萧飞的心情郁闷,加上酒精的作用已经让他将这些行为准则抛在了脑后。
“天亮,有烟吗?”屋里寂静了许久之后,萧飞开口说道。
天亮手脚麻利地从枕头下摸出一根烟,隔空扔给了萧飞。又递了一根给上铺的彭杰,而自己则拿上最后一根点了起来。
在黑暗中,摇曳的金黄色火苗显得格外刺眼。三束火苗转瞬即逝,在黑暗中保留着三点时暗时亮的光亮。
“好点儿了吗?”趴在上铺的彭杰小声地问道。
“好些了。”萧飞抽了一口烟,长长地出了口气。心中的郁闷像是一块久郁不开的雾团一直堵积在自己的胸口,脑子里传来的嗡嗡声以及那种无法控制的眩晕感,让他觉得有一种随时都要被逼疯的感觉。
虽然说出这些话,但三个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简单的彼此安慰,心里的结不是说解开就能解得开的。
这年的冬天,跟随着已经不算是时尚的时尚。萧飞喜欢上了刀郎的歌,那种沙哑中带着沧桑,一如戈壁沙漠里被风吹翻飞于天地的沙子。杂卷着心中的孤独和苦涩,伴随着风的呼号而游走于一望无迹的寂寞当中。
“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沉寂中的萧飞原本只是心里的哼唱,后来慢慢变成开口的轻唱。
萧飞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但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却是绷紧了神经。
在这个非常时刻,屋里的随随便便一个动静都有可能会招来不可设想的后果。然而萧飞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音调在不断地提高,到后来,歌唱到高潮的时候萧飞只觉得自己眼前一个黑影,然后脸上便是一记耳光……
当清醒之后,萧飞发现自己躺在宿舍管理室大爷的床上,而在自己的旁边,则站着天亮和彭杰。在他们两个的身边政教处主任老刘和副主任和宿管室大爷则坐在那里看着自己。
在看到萧飞醒了以后,几个人的表情都缓和了许多。而萧飞在看到这三个男人之后,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好了,既然醒了,那就回宿舍去吧。”老刘看了眼萧飞,又看了看天亮和彭杰。
兜着一头的雾水,萧飞从床上坐起来。双脚刚刚挨到地面便觉得跟踩了棉花一般,天亮和彭杰倒是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架了起来。
“你们两个把他送回宿舍,今天就先休息一天吧。”
两个人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将萧飞架了出去。
在回宿舍的路上,两个人什么话也没有说。但给萧飞的感觉却是这两家伙总好像在憋着什么。
等到进了宿舍,将萧飞放到床上的时候。两个人终于还是长出了口气。
“我靠,你小子太牛了。这死装得跟真的是的,把那几个老家伙给吓个半死。”彭杰坐在床上,相比起之前的紧张现在显得轻松了许多。
“你小子也真沉得住气,直接给丫晕这么久。连我们都给吓住了,当时说给你叫医生吧,那老小子不敢叫。就硬给你撑到现在,你看,现在天都亮了。你大爷的安安稳稳躺那儿睡了一宿,我们哥两陪你戳了一夜。”
看到萧飞脸上写满了不解,彭杰乐着躺在床上,索性让天亮将事情原委将了一遍。
老刘原本想着闯进宿舍里,然后将这几个夜里还在胡闹的学生喝止住。但萧飞这个醉心于自己歌声中的家伙根本没的听到老刘的声音,而当老刘的大巴掌呼到萧飞脸上的时候,伴着之前就已经晕得天翻地覆的脑袋,萧飞索性睡过了去。
而老刘原本以为萧飞在这里跟自己诈晕,但从宿舍拖到宿管室的路上,这小子却是一动不动。放在宿管室的床上一直是直挺挺地躺着,中间任由谁呼唤却没有知觉。
老刘给吓了个半死,原本想着给安的几个处理意见也被缓了下来。
但这事儿并没有如萧飞他们想的那般有着一个近乎于小插曲一般的结尾,就在萧飞醒后回到宿舍的当天下午,几个人的名字就被再次列在了政教处门外的处理公告栏里。
具体内容没有看清楚,三个人直奔最后的处理结果:
兹对于萧飞等三人做出如下处理意见:
记大过一次,并记入个人档案。留校察看,如再有犯错,则予以开除。
“他大爷的,真他妈黑。我以为能把这孙子给吓住,想不到该他妈怎么着,还他妈怎么着。”天亮看完处分,鄙夷地吸了吸鼻子,冲着政教处的门口啐了口唾沫,抬起头刚要走的时候,却无意间看到玻璃后面,老刘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你妈的。”天亮暗骂了一句,走到刚才啐唾沫的地方,抬脚将其搓踩干净,转身走了。
“你又喝酒了?”处分被贴出来的当天下午,正在教室后门坐着发呆的萧飞正在神游天外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给唤醒了过来。
林雅洁站在萧飞的身边,表情平静地注视着萧飞。阳光照过,在其乌黑干净的头发上留下一圈明亮的光晕。
“有事吗?”萧飞的回答很冷,这让林雅洁的心里有些意外。
“你如再被处罚一次,就得被学校开除了。你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这事跟你有关吗?”萧飞瞥了林雅洁一眼,虽然心里很痛,但每每回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幕,便如在满是伤痕的心上又撒了一把盐。
“你这是什么态度?”本意想要劝说萧飞的林雅洁却不料被萧飞来上这么一句,原本心里的伤感和不满又一次被激发了出来。
“我什么态度?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啊?”
“萧飞,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我无理取闹?嘿?有意思,我在这儿坐着好好的,你没事儿跑来打扰我的清净,算是谁取闹谁啊。”
看着林雅洁的眼里满是惊讶和伤心,萧飞索性一把火烧到了底。
“我跟你说,咱两中间不会再有什么了。你当初不是让让我选么,我今儿就告诉你了。在我这儿只有兄弟,没有爱情,你想要,你可以找你的那个爱情去。我,萧飞,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的瓜葛!”
仿佛在某一刻里,林雅洁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清脆地落到地上,随着其碰触着地面的那一瞬间而化为无数的碎片。
林雅洁没有再说话,只是有些失落地慢慢转过身去,慢慢走向自己的座位。
萧飞的眼里有些模糊了,但转念一想那天晚上的一切,又硬生生猛吸了两口冷气,将眼泪又憋了回去。
林雅洁回到座位上之后,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趴在座位上,有些茫然地注视着窗外。
楼间走廊上,不时走过一两个谈笑的同学。
不知是谁的杯子凑巧地醉在门口正对着林雅洁的方向,虽然很快有人便将碎片收拾了起来。但依旧残留了一些细小的碎片。
碎片和水渍反射着七彩的阳光,林雅洁出神地看着,耳边回响着刚才那种清脆的碎裂声,这种声音像极了自己心里的那种触动,自己的心如玻璃一般,此时似乎被摔出了一道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