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豪气未必冲天际
第十八回 豪气未必冲天际 铁剑难当万人敌
三人两马全速登程,当天夜里已然回到京都。辉云怕有意外,便先将绘实送回道三医馆,旋即赶往将军府。
其时已是五月,京都气候温和,少有阴霾,尤其春季。这一夜也一如既往的晴朗,天空中群星闪烁。街道上很安静,辉云知道所谓的古代人到了夜里不喜欢出门,偶尔可能有些武士晚上会出门喝酒,却也只是少数,不像现代人,这个时间才算是一天的开始。千代丸却觉得今夜安静的有点出奇,跟辉云说了,辉云皱了皱眉,说:“虽然不知道不出奇的时候应该安静到什么程度,不过既然你觉得出奇,那就尽快回去吧!”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将军府的大门了,两人将马拴好,沿途看了看,家家户户大门禁闭,都似已睡了,四周围一团漆黑,安安静静,连声狗叫都没有。两人觉得脊背有点凉,互相看了看,一路小跑去叫门。拍了几下门,有人应声,两人出了一口气,听声音是熟悉的人,看样子没有出事,回声辉云与千代丸回来了,门分左右“吱呀”打开。
两人刚刚进门,忽然背后灯火通明,扭头一看,为首一人正是松永久秀,三好三人众分立左右,一字排开,背后依次是各人近侍带领的武士部队。抬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已将将军府团团围住了!两人见了这阵仗,大喊一声关门,抬腿就朝府内跑。那开门的下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十几只火把已经扔了进来,紧随其后的便是一群不要命的武士,还哪里关得上门!千代丸见事态出乎预料,扭头又要去拼命,不想被辉云一把抓住,边跑边说:“你现在去了也无济于事,不如先去将军身边,保护将军要紧!”千代丸点点头,两人一溜烟跑向将军卧房。
到了将军卧房,打开门,只见将军仗剑而立,面前地板上也插满了刀,辉云只晓得都是将军这些年来收集来的宝刀,可是叫不上来名字。再看看将军那一脸慷慨就义的颜色,连忙问道:“将军大人,没空摆弄刀了,三好家杀进来了,趁现在外面还能顶一阵快撤!”
哪知将军摇摇头,缓缓说道:“我前半生已经漂泊的够了,与其提心吊胆地到处跑,不如今天杀个痛快,让这些刀物尽其用,我也死得其所!”
辉云耳听得喊杀声越来越近,这将军还有闲工夫抒发感情,急得全身是汗,绕过刀跑到将军跟前急促说道:“将军大人,你一向待我不薄,我可不能就这么看着你死,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今天跑了松永久秀那个老家伙他活不过你,咱们来日方长。我在后院挖好地道了,您跟我爬出去就是京都边上,咱们重整旗鼓……”
将军看了看辉云,缓缓从背后又抽出一把刀递了过来,放在辉云手上用叮嘱的口气说道:“这是将军家家传的鬼丸,算是足利家权利的象征,交给你了,你跟千代丸一起逃吧!日后若是见了我家之人,值得托付的便交给他,不值得的话,你就自己留着用好了。记住,你条件不错,就是太懒了,以后不能再这样啦!”
还欲再劝,只听一声巨响,门被几把刀一齐劈开,敌人已经冲进来了。辉云刚要拔刀,就觉得衣领被人抓住,接着屁股又挨了了一脚,全身拍开窗户摔到了后院里,刚刚爬起身,一团黑影又砸了过来,连忙一滚,再看,原来是千代丸。两人还在纳闷,只听将军喊:“没摔死就给我快滚!以后再来给我报仇!”看身影,似乎已经打起来了。
千代丸才不管将军说什么,一骨碌爬起来拔出刀就往回冲,辉云见千代丸要去拼命,自己也觉得似乎到了日本之后就一直在逃跑,决定也来一次热血的,想喊个什么口号再冲,琢磨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不太好,于是喊着“为什么不拿千代丸拍窗户”就冲进去了。
果然室内已经开战。将军左劈右砍,转眼已经杀了十几个人,见这两人顺窗户跳了回来,虽然有些生气,却还是欣慰多些,于是飞起一脚又把辉云踹出去了,再想踢千代丸,千代丸却已经和敌人交上手,踢不到了。
辉云挣扎着爬起来,正在考虑是不是还禁得住一脚,就听得将军喊了一声“千代丸”,声音凄戾入云,已知大事不妙,正待向回跑,忽听背后有人冷冷地说:“你也要去送死么?”听声音便知道是谁,但是在这种场合相遇,却是辉云一直在极力避免的。
“你已经连汉语都不会说了么?”
“话说你这个连亲爹都不认的家伙不是也已经认日本人作父亲了么?”
“哼!是啊……我可是个连亲爸爸都不认的家伙呢!”辉云自己提那个不争气的爹倒是无所谓,却从来不许别人说,此时被龙田提起,明显是故意挑衅,辉云虽然明白,眼里却已经没有那个什么都无所谓的神采了。
“哦?还是觉得权当自己没爸爸好么?”龙田慢慢悠悠拔出刀,刀尖指地,一副全无戒备的样子看着辉云。
辉云定了定心神,忽然怒目看向龙田,准备使用惑心术,却听龙田冷笑道:“你也知道我是大天狗了吧?可是跟你平起平坐的妖怪呢,你觉得这有用么?”
“唉!要是有用,倒是不用跟你打了呢!”辉云缓缓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又说:“不过说到日本人的问题,你不也天天跟在那三好长逸屁股后面当走狗?还跑来做刺杀将军这种坏事!”
龙田还是一动不动,盯着辉云看了一会,这才说道:“雇佣兵,长期雇佣而已。我也不用管要杀的是谁,只要三好长逸给我钱,我就只管去杀就可以了。”
“杀我吗?那你今天就杀不成了!”话音未落,辉云已经冲到龙田面前,一刀连鞘挥出,快如闪电,转眼便要取龙田的性命。哪知辉云快龙田更快,抬刀左拨右点,拨开刀鞘的同时又将辉云的刀格住了。
将军那边却是惨烈异常,遍地都是尸体,有些已经穿破墙壁死在后院之中,室内到处鲜血淋漓,连房顶上都是血,将军手上也换了几把刀,砍坏的刀就扔在一边,直杀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眼见着跟自己一起来的同伴就这么倒下了,三好家的那些武士也没了刚来时的勇猛,不住的后退,有些甚至都已经握不稳手中的刀了,扔刀便走。
眼前的敌人渐渐散去,将军再也没什么精神力量的支撑,终于半跪在地上,刻了几口血出来,似乎稍微好了一点,慢慢挪到千代丸身边,滴了几滴眼泪在那已经微微有些泛青的嘴唇上,隐隐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回忆着千代丸刚到将军身边时的胆怯,回忆着一起练剑的时光,到如今也都有些模糊了。偏偏漫天的星光如此的明亮,难道只是为了指引这孩子升天的路么?将军越想越是只有难过,仰天长啸一声,却觉得其间夹杂着一个喊声,顺声音看去时,忽然喉咙一凉,终于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刺客推着将军的尸体一路跑到后院才停,见龙田如同戏耍一般同辉云游斗。龙田或是不出刀,或是一刀格住,再看似很随便的一脚将辉云踢开,任凭辉云如何进攻,却总是无法碰到龙田半分。刺客见也没什么好看的,踩住将军的头用力将刀拔出,甩了甩刀上的血,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要枕样柴杀了这个家佛?”
听见这样的口音,辉云和龙田不约而同停止了争斗,一齐望向那人。只见那人一身华丽的本应是素淡颜色的马乘袴,似乎向人们表达着一种老子是来暗杀的但是老子也很有钱的思想一样,但是嘴上却挂了一个帘子,一说话就迎风抖动,辉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这个装饰的创意何在,难道是为了暗杀不被人看见脸么?但为什么要用一个绣了一堆金币图案的帕子呢?
正左思右想想不明白的时候,龙田将刀扛在肩上朝那人说道:“栖木长安。我的事,你管不着吧?”
栖木长安?似乎在哪里听过。辉云极力回忆,猛然想起天览之时,千代丸报的龙田第四组的对手正是栖木长安!
“啊!”辉云一声大叫,栖木长安和龙田都吓了一跳,只听辉云继续说道:“原来你是因为没牙才挂那个帕子的啊!”
说完了辉云才开始后悔,似乎这句话跟现在的场景不符,但是好像晚了,虽然看不到栖木长安脸上的表情,却也看得出来他很生气。只见栖木长安颤抖了一会,指着辉云说道:“我要杀呢你!”
听见这句话龙田笑了,朝辉云说道:“他杀了你义父,给你个机会手刃仇人吧!”
辉云也站直了身子朝龙田瞥了一眼冷冷说道:“那咱俩的事就等会再说,我先杀了这个jian人!另外,再说一遍,我只是拿将军当恩人,可从来没认他做义父!”说罢,已闪到栖木长安身前,栖木长安本来还在听辉云说话,哪知道这个在龙田面前只会挨打的家伙这么厉害,吃惊的表情还没做完整,左臂已经血流如注,躺在地上。
辉云砍完这一刀也是暗暗吃惊,明明是要对方开膛破肚的,怎么划在胳膊上了?龙田在背后半讥半讽笑道:“这家伙交给我吧,你有时间去学点不需要瞄准的本事去。”辉云闻言有些吃惊,表面却装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依然用那冷冷的语气说道:“交给你?你要救他吗?”
“救他?那杀了你就可以了!只不过我早就见识过你砍不到要害的本事了,想帮帮你而已。”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没破的那个案子的神秘人就是我,是我派人去试试你的本事的。”
辉云听完不禁有些气愤,怒喝道:“你怎么能这么做?他们只是些农民!万一我真杀了他们怎么办?”
“农民?你还真信!那是些横行乡里的地痞流氓,死几个都不嫌多!”
栖木长安有些耐不住了,朝龙田喊:“你们要术旧到绳么时候!还不快杀了他!”
龙田斜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栖木长安,问道:“为什么要杀了他?”
栖木长安还是用那声嘶力竭的声音喊道:“肘秀大人命宁,将军鼠内不牛一个佛口!”
“那老头的命令关我屁事?我只管三好长逸的命令——杀了将军,结果被你杀了,我没事做了!”说完,两手一摊,示意——不关我的事了。
这一番话听完,栖木长安目瞪口呆,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发怒,正在犹豫,辉云看着龙田很疑惑的问:“难为你听得懂他说话,而且……你不是来杀我的?”
“杀你干嘛?又没钱拿!”
“不是三人众叫你来斩草除根的?”
“只要不碍事的,那几个家伙是不会杀的。但是只要碍事了,那就必须要死!”
“…………哦!我好像不碍事”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误会似乎烟消云散了,辉云心里也平静了下来,默默低头,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忽然听龙田冷笑几声,一字一句念道:“鞍马山,天狗流!紫部龙田!”
这是誓死决斗的礼节!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