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花木逢春霜别露
第六回 花木逢春霜别露 寒梅沐苦雪慰冬
缓缓行了一日有半,终到米泽。遣散人马,辉宗知众人疲惫,吩咐安排食宿,客套一番,先告辞回了房,让大伙随便。辉云不但身上倦了,心情也不好,闷闷吃完了饭,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直奔去洗澡、睡觉。余下人更是不想说话,草草吃完,收拾回房。
次日正午,辉宗继续招待众人,正用餐间,听见通传,最上、二阶堂两家大军于城外五里之外下寨,最上义守等人已经陆续进入外城。辉宗吩咐人出城迎接,带入内城,转眼朝辉云看了一眼。辉云明白,挥挥手示意不必担心,继续低头吃饭。
又叫人准备坐席,按身份排布位置,除了辉云,其余人皆被挪到下手,龙田略有不满,却也没说,辉云起身道:“辉宗大人,眼下,在下也不过是织田家一个打杂的,还是请让在下和同伴们坐在一起吧!”辉宗知道辉云是什么意图,假意谦让一番,吩咐下人帮辉云把位置挪了过去。
刚刚准备妥当,迎客已经带了最上几人进来,照例寒暄过后,纷纷入座。辉云为了不失礼数,敷衍打了招呼,龙田却是全然不理,自顾自吃饭,全当没看见一般。最上义守和二阶堂长隆两人极为不悦,碍于伊达辉宗在场,倒也发作不得。
之后的酒席很沉闷,基本都是些场面话,不着边际。忽然长隆说道:“我准备立霞羽为下任家督,不知各位可有意见?”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辉宗略作沉吟,说:“长隆大人不怕家中大乱么?”最上义守也急忙帮腔道:“是啊,纵观天下,哪有女人坐得家督这个位置的?”
二阶堂长隆环视一周,见辉云等人也停下碗筷,正定睛看着这边谈话,遂缓缓放下手中筷子,朗声说道:“凡事皆需有人开先河,何况在下也不算是开先河。想吾日本先有八代六位女天皇,明国前朝亦有则天顺圣皇后,我无非立个家督而已,两位大人未免有些大惊小怪了吧。”
辉云暗暗叹服,心道这粗犷汉子倒还有些文化,竟然还知道武则天。反倒是自己,完全不清楚那八代六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龙田凑到耳边低声道:“六位分别是推古、皇极、持统、元明、元正和孝谦,历史上有名的女皇。其中皇极和孝谦因为某种原因,做了两任天皇,所以说八代。”辉云瞪圆眼睛看着龙田,用表情就告诉了他自己想说什么——你竟然还知道这个!龙田随意一笑,不置可否。
伊达、最上两家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上义守抬手“呃”了几声,好像要说些什么,摇摇头,又把话咽了回去。伊达辉宗虚拳掩口咳了一声道:“二阶堂家的内务,也不该我们管,只望一切安好便好,还请长隆大人三思,再做定夺!”
二阶堂长隆眯着眼看看在座列位,知道他们再没什么意见,吩咐一旁伺候的小姓道:“帮忙传个话,叫我家中准备仪式庆典,待过得几日,吃了满月酒,我便回去让位于霞羽。”
辉云有些纳闷,不知什么满月酒,辉宗这才笑道:“匆忙间出了这许多事,还未及和这几位兄弟细说,这番之所以这么多人来我家,正是在下刚添一子,再过得几日便满月了。”
龙田道:“你的儿子?伊达政宗么?”
辉宗一愣:“政宗?那是我家九代大人的名字,中兴之祖,想我等泛泛之辈,皆难望其项背。不过,内子诞下此子前夜,确有吉兆入梦,若是此梦灵验,在下倒是考虑于元服时给他这个名字。”
听辉宗这一番话,在座诸人皆窃窃私语,辉云附耳与龙田说道:“看来便是政宗没错,算起来也差不多是1567年,咱们都混了七年了,该想想怎么回去了吧?”
龙田道:“眼下知道的只有晴明那老家伙说的办法,但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那老头也不再出来了。”
辉云轻叹一声,说:“那怎么办?”
龙田又说:“你还记得那山童头中的八咫镜碎片么?”
辉云摸摸胸口,点头道:“嗯,在这里,一直在这里。但是这一个碎片有什么用?”
龙田说:“我觉得川中岛一役如果能胜,应该就有头绪了。”
辉云听罢,紧咬嘴唇,不再说话,心里只是在想,此事说来简单,但无论是从人手还是自己的实力来说,却是完全没有得胜的把握。想了半晌,聊无眉目,倒是脑子越想越乱,也听不清周围人到底在聊什么,看看自己面前的盘子已经没剩下多少东西,起身向众人道声累了,信步回房。
又过一日,依然好酒好菜伺候,辉云倒是愈发没有胃口,又是草草吃完回房。傍晚十分,新妇罗进来道:“窃听得羽黑被屠城,无人幸免,真是——”话未说完,辉云似是毫不感兴趣般摆摆手,说句:“意料中事。”便将新妇罗打发了。
如此,几日匆匆而过,瞑野熏有些担心辉云,私下找到龙田,龙田正在喝茶,挥挥手道:“无碍,过些日子就好了。”瞑野熏不明其意,却也无可奈何,躬身退出。
果然这一日临近日落时分,辉云独自找到辉宗,开门见山便道:“在下前来东北,不为他事,专为东北一干妖怪而来,听闻令尊晴宗大人知晓下落,却不知晴宗大人现下何在,还望辉宗大人明示!”
辉宗似是正在处理政务,静静听辉云说完,放下笔道:“眼下时局混乱,妖怪丛生,东北也不例外,四处皆有妖怪,辉云大人既为他们而来,再朝北走便有,何须家父指点?”
辉云一脸的鄙视,却不知说什么好,心道本少爷诚心诚意跟你问问题,你却和我打太极,还好我知道你不傻……又考虑再三,辉云俯首一拜,重又说道:“还请辉宗大人莫要推脱,在下确有要事,还望辉宗大人体谅一二!”
辉宗叹口气,站起身,扶辉云起身,背转身说道:“早知阁下来此的目的,前几日阁下心不在焉,我也清楚迟早要谈论此事,只是并非在下不愿相告,实在是不能相告。”
“莫非是晴宗大人不愿相告?”听到这里,辉云已经明白问题的关键了,看辉宗点了点头,心内更是确信无疑,无奈叹口气,又道,“在下也不愿强人所难,只是这次在下所遇到的,虽然不是迫在眉睫,却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若非如此,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东北了,不知辉宗大人可否找到晴宗大人商量一下?”
辉宗坐回案前,扶额想了一会儿,道:“家父退位之时,再三言说,此后不愿见人,尤其是妖怪之事,再不想提起,虽然在下与家父不和,但此托言辞恳切,在下也不想忤逆。”
本以为仍然没有效果,辉云很是沮丧,忽然听到“与家父不和”几字,想起伊达家近几代确实都是子尅父上位,虽然晴宗多少算有些眼头,没等辉宗发难便主动让位,却也掩盖不了这个儿子早已不服管教的事实。
再想想自己,辉云忽然心里有底了。说到父子不和,辉云算是很有经验的,若非现代法律管制,辉云早就跟他爸爸刀兵相见无疑,细细掂量一下辉宗的情况,辉云心中默道:虽然你现在不想说,但只要你家中出事,你绝对第一个先把你爸爸卖了!想到这一节,辉云愈发欣喜,马上便要溢于言表,忽又想到,若说出事,这种大名家要什么时候才能出事啊?就算出了,也不知要何年何月,怕是绘实那边都已经生了几窝小狐狸出来了。
辉宗也不知道辉云脸上时晴时阴所为何事,懒得管他,准备继续看公文,忽听门外有人匆忙跑来,抬头看去,一个下人冲了进来,跪倒便说:“启禀主子,小主人昨晚被人掳走,下落不明!”
辉宗大惊,辉云也是一愣,心说:“想吃冰下雹子么?还有这么好的事?”
细听辉宗询问下人,原来正是现在乳名梵天丸的所谓他日政宗,昨夜大约于晚饭之后,正是城内众人七手八脚忙于收拾之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问及留守乳母,只说是时有些头晕,再清醒过来便不见了梵天丸,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其母义姬显然有些失措,立时下达了“切莫张扬,便是与辉宗也不许提起”的命令,随即派出人手出门寻找。孰料,义姬尽遣几十手下,寻了一天,几乎将米泽城翻了个遍,竟然毫无结果,无奈,这才叫人来通知辉宗,乞求降罪。
然而辉宗也没时间降罪,梵天丸是他的第一个儿子,未及疼爱便丢了,此事当然最大,当下吩咐人手,四处打探,勒令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否则全员提头来见。
话虽这样说,辉云也知希望渺茫,毕竟义姬手下人手虽少,却也不乏有能之辈,他们找不到,自己的手下也未必便指望的上,兀自惴惴,坐立不安间,忽然看见辉云正在得意的笑,不免有些生气,强抑制情绪道:“辉云大人,若是再没什么事,便请先去休息吧!”
辉云又笑一声,背手得意洋洋说:“此事,在下也许能帮上忙。”
辉宗看了辉云的表情便知道要他帮忙的代价是什么,缄口不语,辉云见状,摆摆手假意要走,想等辉宗挽留,好再讨价还价,哪知辉宗还没开口,门外又跑来一个下人,未及行礼便喊道:“主子,二阶堂家有书信送到,说要直呈给您!”
辉云不知信中写的何事,犹豫片刻,决定先不走,留下看看再说。辉宗也没理他,一把拿过信抖着手拆开,双目上下几番,忽然喊道:“去砍了那霞羽!拿她的头去换我儿子!”
“遵命!”
作者的话:
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