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赤水红沙淹天命
第十五回 赤水红沙淹天命 白发青衣现空城
辉云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却还未躲闪,又看阿国明眸之中闪过一杆银枪,便听身后一声惨叫,鲜血随即溅得头发都红了。抬起头,正见一身赤甲的本多忠胜,头顶鹿角盔,手持白银枪,背插一把巨大镰刀,威风凛凛站着,指挥身后勇士冲杀。
说声谢了,又见原康政远远杀了过来,等他到了跟前,辉云一把抄起阿国,抱了她去到战马旁,飞身上去,引这两位勇士去救德川家康。
有了这二人保驾护航,虽跑不快,倒也没人能近得了身前。而武田家毕竟不久前才吃过这个人的亏,纵是未打过照面的,也听了这两人名号,加之此役只为歼灭德川家有生力量,所以见了这两人,大多只管躲开,去追那些普通士卒。如此一来,倒也没了什么阻碍。
可是德川家的人马早吓得怕了,看见红色便躲,便只管跑,因此上本多忠胜这一身红,根本没人敢靠近,搞得辉云领着这几人跑了半晌也抓不到个人来问德川家康所在。如此直到忠胜烦了,猛看见不远又有个自家的活人要逃,大喝一声,那人定住,瞧见了忠胜的鹿角和银枪,这才哭着大呼“得救了”跑过来。
问声主上安在,那小兵摇摇头道:“方才见了帅旗奔东南方向去了,却不知此时在哪里了。”康政急匆匆问道:“可有人保护?”那小兵擦擦眼泪又说:“慌里慌张的,也没瞧太清楚,倒是大部分人都在朝着那个方向跑,也不知道是保护还是逃命。”
本多忠胜跺一下脚,道:“滨松在东,却往东南跑什么?”康政左右看了看,咕哝声:“得找两匹马追上再说了!”也不等辉云插嘴,两人对视一眼道:“简单!”分奔左右而去,不多时便杀了两个骑兵,抢了马匹过来,骑上叫了辉云便跑。
趁这工夫,那小兵又喊了些人聚拢来,都是一副死里逃生模样,狼狈至极,只不过此时知道还有大将能引着自己,气势涨了些许。跟着四人三马一路跑,越跑武田家人马越少,看来是还在后面杀人,暂时追不上来,只可怜了后面那些自家人,奋勇拖住了这些鬼神般的赤备,却明摆着都活不成了。
再跑一程,不见了武田家追兵,只在途中又陆陆续续收了些自家的残兵败将,队伍越来越大,粗略一数都有几千人了,辉云才放心调侃道:“三河勇士,跑起来也不慢嘛!”
本多忠胜和原康政闻言脸色大变,异口同声骂道:“你是活得腻烦了不成?!”
辉云没理会两人,看阿国气色好了许多,扶她于马上坐直身子,这才和那两个脸色铁青的人说:“并非瞧不起三河勇士,只是觉得唐唐一个开启江户时代的霸主,竟然会跑这么快!让在下实在是难以相信。”
这句话让两个本是铁青的面目转瞬变成了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明白辉云在说什么,半晌忠胜才问道:“什么江户时代?什么霸主?”
辉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失口了,遮遮掩掩道:“呃……没什么,被你俩吓慌了神……其实我想说,家康公看起来极富胆识,却怎么此番逃得这般慌乱,让人费解。”
听辉云这样的解释,忠胜脸色看起来仍是不悦,康政却说:“我三河勇士,从未像今日这样败过,家康大人这才在一时间乱了方寸!”
忠胜听见康政的话,叹了一声,自责道:“忽然觉得,此事都应怨在我的身上!”
康政连忙说:“兄弟我也有错……实在是不冷静……”
阿国这时完全缓过了气,听见两人自怨自艾,不由说道:“此时自责已然无用,还是先找到家康大人吧!”辉云正因为抱着阿国兀自开心,听见阿国说话,随便附和一声,倒是让忠胜两人觉得甚为有理,快马加鞭,一路奔东南方向而去。
只行了几百米,又见了两百余自家人马向着反方向跑,刚要叫住问,那群人也瞧见是本多忠胜等人,忙抢上来招呼,本多忠胜没空寒暄,直接开口问道:“可曾见主上家康大人!?”一颇显老态手持竹枪足轻抢一句答道:“本以为主子朝这边走了,追了才知道,还是他们告诉,”说着指了指队伍后面几人,“那不是大人,是大人喂马的仆人,叫夏目次郎还是什么的,甘愿举了帅旗,引武田家人走,此时已经死了!”
康政听他哩唆说了一通,不着边际,骂道:“问你大人可曾瞧见,谁问那夏目次郎!”
忠胜却说:“这夏目次郎倒应厚葬,极是忠义,颇有武道!确是吾辈榜样!”
康政不耐烦,道:“我只想知大人可是安好!”
那足轻又说:“说是武田家内藤昌丰追去的,发现上了当,正在恼恨鞭尸,大人应该已经逃到滨送去了。”
康政狠狠抽一下马,道声:“只想听这最后一句!”奔滨松而去。
辉云等人随后跟上,马不停蹄。忽然忠胜道:“大人此时还逃亡滨松,不妙啊!”辉云看一眼忠胜,瞧稀奇一样说道:“原来你不傻!”忠胜白一眼辉云,道:“虽说有人追向影武者,但武田家大部还是直奔滨松,大人危险!”
经忠胜这一提醒,康政快马再加鞭,一马当先,带得另两匹马都疯跑了起来,身后那大部队跟不上,又怕遇上武田追兵,只能尽量迈开步子跑,不远不近。
如此和时间赛跑,总算先了一步到达滨松,未见武田家旗帜,众人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下马奔上主城,见一侍女,康政问大人安在,侍女很有些不自然回道:“大人在换衣服,换裤子……”康政捶拳:“哪里还有时间管衣帽安正?速速带我去见大人!”那侍女扭捏回答:“大人受了些许惊吓,裤子……裤子、实在穿不得了……”
辉云这才懂了侍女说的是什么意思,拦住心急火燎的两个粗鲁武人,去了一边等待。过不多时,家康传唤,几人连忙进去,尚未行礼,康政便上前拉了家康就要朝外走,家康此时还在为掩饰自己的羞赧装镇定,慌问康政做什么,忠胜抢上一步说:“武田家要打过来了,如今士气低落,怕是难以按原计划坚守,不如放弃滨松,先行撤退吧!”
家康这才从刚刚的失利阴影中走出来,直呼不妙,却又说:“如此走了,若被追上,岂不更糟?”
辉云忽然灵光一现,轻松笑着说:“秀诚那谨慎的脾气倒是可以利用……你们先回三河,这里我来收拾!”
众人不明白辉云又要卖什么药,但他愿意送死,也便没人拦着,倒也非忠胜等人薄情,这个年代里,始终是自家大人的性命要紧些。于是话不多说,顷刻之间,滨松城内在无一人,只剩下辉云带着自己的随从们。
不多时绘实等人也赶了过来,见面绘实便骂辉云又在犯傻,辉云笑而不语,直朝轮入道与安珍走去,拉两人到了一边,低语商量了一番什么,末了道:“便如此,你们得手便回京都,这里应该没多少事做了。”二人施礼领命,道声“大人保重”,闪身走了。
绘实还在不住念叨,辉云笑着过来同这姐妹两个柔声说:“若是犯傻送死,便不会留你们两个在这里陪我了!”说罢,领了二女直奔滨松城头,俯视城下,又叫阿国打伞,绘实捶背,道:“给你们看看我大明国的智慧!”
绘实踢了辉云一脚,骂道:“生死关头你这哥哥倒不正经起来了!话说你不是曾说自己是虾夷人么?怎么又你大明国了?”
阿国奇怪,问道:“哥哥是虾夷人?”
辉云这才想起自己和绘实撒过的谎,正要解释,却见不远处“风林火山”旗帜飘扬而至,忙同两人道:“不管怎样,保持镇静,且看我‘空城计’!”
一盏茶的工夫,武田大军开到,一眼便看见了德川家康逃走时那没来得及关上的城门,登时陷入踟蹰,再一仰头,城门上方,城墙之上,辉云抬头望天,身后左边绘实正在给他捶背,右边立着阿国为他打伞遮阳,这三人,却没一个正眼瞧向武田大军。
武田信玄心内疑惧,问身旁秀诚:“这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秀诚道:“不清楚,此番没有安排细作。”
信玄听说搞不清状况,想直接冲进城去,秀诚拦道:“这小子诡计多端,实力虽然不济,我却一直对他办法不多,且再看看。”
武田信玄正要说“不管他”,忽然城里有阵微风拂过,影影焯焯看那街巷之中,似乎有人影,似乎又没有,再抬头看,辉云的带血银发似乎也莫名地有些恐怖。信玄很是诧异,暗道自己戎马多年,从未怕过什么,即便川中岛险些被上杉谦信砍死,也是靠的无所畏惧才化险为夷,怎么今日却不由自主胆寒了呢?
秀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向辉云,高声问道:“多日不见,风流潇洒了许多啊!”
辉云远远盯了秀诚一眼,秀诚微微觉得有些头晕,正要说什么,听辉云的声音似是很远一般,飘然道:“你也多日不见,却依然谨慎,谨慎到无用!”
秀诚有心反驳,他只觉得自己谨慎没有错,凡事做足准备,以求万全,自是上道,刚要说话,身旁武田信玄道:“一定是的!他城内定有埋伏,就是要诱我进去,骑兵不擅长巷战,冲突不开……先走,这滨松早晚是咱们的!”
说罢,团扇一挥,大军撤退。
只有秀诚,总是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