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绝处逢生复绝路
第五回 绝处逢生复绝路 柳暗花明花未明
只从女人的角度来讲,浅月的动作中规中矩,而且爆发力也足够好,使得这个刺击看起来一气呵成,力道十足,若是刺向普通人,这一击就算没有得手,至少对手也是无力还击的。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击,竟在就要刺中对方胸口的一刹那,不明所以地失了目标,未及踉跄,手腕已经被对方钳住,脖子也猛地被撞了一下,脚踝又在此时被人绊住,等不及咳出来,浅月便直挺挺摔在了地上。
“这位姑娘且住手!”浅月黑着双目就像爬起来,却听到对方一个关切的声音。
听声音不像坏人,浅月半坐着睁开眼,气鼓鼓将到横在面前看了过去。只见对方四十岁左右,黑发黑髯,个子不高,体格魁梧,穿着不像富贵人家,却也不是农民或者渔夫打扮。后面还跟着一个,浅月认得,正是南风屋的掌柜,一脸憨厚相的生意人。
“敢对本公主无礼!你是谁!?”浅月看出对方确实不像坏人,那一脸的关切很真诚,于是胆子也大了,冲口便向对方发出一声喝问。
“在下柳生宗严,敢问您是哪家公主?”这魁梧中年汉子连答带问,态度不卑不亢。
浅月听说过柳生宗严,自从天览之后,柳生寨的名气也变得足够大了。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尊敬,浅月又犹豫了一下,说道:“原来是柳生宗严大人,呃……失敬!”她没回答宗严的问题,靠那一声“呃”敷衍过去了。
柳生宗严也看得出浅月的打扮确实是上等人家才有的,但是更看出了她不想说,也便不再问,而是一指身后的南风屋老板说:“在下一直追寻上泉信纲师父的脚步至此,却也可惜,一直未追上,倒是方才才听说了些消息,急忙到此,不想已经这般模样了!”
南风屋老板急忙接口道:“小的也不知那位就是赫赫有名的伊势守大人,更不知他……”
柳生宗严伸手示意他莫要再说,叮嘱道:“今日里你知道了也莫要再说,免得招来杀身之祸,让在下来悔不迭地给你收尸!”
见南风屋老板不住点头,宗严又转向浅月,说:“其实在下本也不知道,直到在东北听说了妖怪们的事,又一路查探,这才晓得。”顿了顿,很有些惋惜地继续说,“本想赶在他前面劝他收手,还是慢了!”
浅月已经了解到了这柳生宗严不是上泉信纲的帮手,放下心来,之前的急躁便又浮出水面,一指龙田,道:“你的惋惜与懊悔日后再说,既然有心忤逆你的师父,便先来帮本公主看看这家伙还能不能活了!”
柳生宗严还是那副稳稳的样子,手一摆说:“无碍,刚才第一眼便看了,他没伤到要害,而且紫部龙田的名字也不是第一天听说了,没那么简单就死,待我跟这位兄弟把他抬回店里就好了!”
于是便回了南风屋,路上不时有人驻足观看,却一见龙田那血红的几乎看不清面貌的身体,便都不由自主地让开了。
安置妥当,浅月提议给龙田擦拭干净,宗严阻止,说等创口愈合了再说不迟,莫要现在感染了伤口,倒做了坏事。南风屋老板大方,请示了宗严一声,搬了十几床干净被褥,给龙田换用。宗严见再没自己什么事,留下些伤药,问清了师父的大致去向,嘱咐浅月声小心,再去追赶上泉信纲。
先不提柳生宗严如何,只说浅月这边。
浅月金枝玉叶,自幼便没照顾过谁,忽然摊上个重伤员,虽然不用她再考虑该如何做,但即便是别人教了自己的活,她也未必便做得好。
南风屋掌柜的生意忙碌,那日宗严走后便嘱咐浅月觉得被褥有些脏了定要及时更换,至于换下来的被褥,自会有人来收拾,不要她操心。浅月当然不操心收拾的问题,也知道怎样的被褥是脏的,唯有更换一说,着实为难不小。也难怪,一直以来,只有奴仆给自己更换被褥,哪里轮到过自己给别人更换被褥?
于是,每次更换被褥对浅月来说都是一次战争。凭良心说话,浅月已经是足够小心,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然而,只能说多亏是龙田这样的妖怪身体,若是换做普通的重伤员,按照浅月的方式来折腾,怕是已经死了。
便就是这样,大约半个月的时间,龙田终于能说话了。
“唉!你是真盼着我死么!”这是龙田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浅月刚刚帮龙田换过被褥,正在休息,听见这样一句话,气不过,破口骂道:“你早就该死的好!醒过来便气我!”
龙田假装没听见浅月说话,在被子里稍稍活动了下手脚,觉得轻松很多,便一用力,竟坐了起来,忽然觉得背上发凉,这才知道自己是光着的。原来龙田虽然昏睡,但应该是天狗的能力还在起作用,伤口愈合极快,如此来,不几天,南风屋掌柜亲自来收拾被褥时顺便察看一番,便惊奇地和浅月说可以帮他擦拭身子了。
浅月曾几度自己提过这个要求,可是直到掌柜的说了话,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掌柜走后,浅月端坐着看了龙田大半个时辰,始终下不去手,这便又跑去找那掌柜,却没找到人,问个侍女,那女子说掌柜刚刚去了厨房,要准备全店上下的晚饭,估计一时内脱不开身。浅月又求那女子帮忙,那女子却说,自己也是个女子,倒是浅月看来像是那位武士爷的家眷,总比自己方便多了。
最终还是浅月心一横做的事,却当然不能和龙田说,也没法说。龙田是个聪明人,背上一凉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没等他自己想好说什么,浅月已经骂出声:“快躺下,好歹本公主也是个女人!成何体统!”
龙田假装不情愿,缓缓躺了回去,刺道:“哪日给你个名分,便成体统了!”
浅月又气鼓鼓道:“胡说八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龙田道:“天狗也算狗吧,你倒也说对了。”
偷一眼看看浅月,满面绯红,又要再嗔骂,龙田先一句拦住:“本少爷好容易能走动了,总不能就这么躺着,你去帮我置办身衣服吧,钱袋应该在你那里,若有满意的,自己也换一身回来。”
浅月以为龙田没瞧见自己脸色,巴不得赶快找个理由躲出去,听了这个要求,噌一下站起身,慌慌张张出去了。
走在街上,看着人来人往,浅月竟似听不到一丝那熙熙攘攘。她本以为经过这些日子对龙田的照顾,心里已经接受了那样刺眼的场面,而事实上,这些日子帮龙田换被褥的时候,她也确实没有在意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番对话过后,浅月心里又变得波澜起伏,不能自已,终于跑了出来欲要喘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却又莫名变得空荡荡的,仿佛整条街都在讨论她的事,但又听不清楚都在说些什么。
终于就这样低着头,红着脸,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确实有人指指点点说那个奇怪的女子在干嘛,怎么这样面红耳赤的云云,但浅月听不到,就这样走着,到了一家有些档次的裁缝店铺门前。
极小声跟柜前的一个手代说了龙田服饰的要求,那手代莫名其妙看了这怪女人一样,去后面递交要求。浅月便靠着墙发呆,也不知自己的脑子是空白还是乱,也没心情看满墙的样品有无自己中意的。
过了片刻,手代出来,浅月算是回过些神来,听清楚了别人说两天后便可来取,于是交了些定钱。正把钱袋要塞回怀里,浅月不经意地向街上一瞟,远远似乎看见一个背影,背上一个大大的将军家的丸之二两引。
若说看见将军家的家纹,倒也没什么奇怪,毕竟这一代也有公方,虽然是上杉家自己拥立的,但总是也使用着将军家的家纹。可是,对于源出于足利氏的天童氏来说,这个家纹也是自家的家纹,而且,约略有些变化,便是在二引两中间,有着一个“天”字印!
那人背上,便是有着“天”字印!
这一下,浅月完全清醒了,脑中的混沌一扫而空,正要跑,忽然又看见几人,从另一方向走来,朝之前那人喊一声,大约是说“没有,那边再看看”之类,碍于街上人声嘈杂,浅月没有听得太清楚。
店内看了一下,浅月指了一件素色衣服,问那手代可不可以试穿一下,手代打量了浅月一番,觉得她倒是干干净净,便点头应允了。
去了后堂屋试衣服,浅月的耳朵还是放在了前面。果然,过不多时,隐约有脚步声,听那手代热情招呼了一声,接着便是一个带着东北口音的汉子问道:“这位小哥可曾见了一个打扮怪异出世,衣着华丽非常的女子?”
浅月的心咯噔一声,不禁吞了口口水,衣服也不换了,继续听着前面,那手代没马上回答,似乎是在犹豫,过了片刻,才说道:“这位武士爷说得有点太不清晰了,敢问何为怪异出世、华丽非常?对我们这些下等人来说,大人家的女子,都是华丽的!”
又听那东北口音道:“你说的倒也有理,我再与你细说便是不按常人的打扮来考虑,却也看起来漂亮,选择的饰品都很夸张,倒也搭配得妥当,衣着华贵,色彩绚丽,可是也不扎眼。你懂了么?”
那手代道:“按道理我不该懂,却还真就懂了!因为怎么这么巧,就刚见过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