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桃子
第二天回来，韶志倒头就睡，韶韵先是小心翼翼了一阵儿，看他态度跟以前一样，估摸着要不然是李大胆说他的时候没有把自己扯进去，要不然就是韶志听了也不当一回事，不管怎么说总能够暂时安心。
了了这么一桩心事，才觉出困来，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难免有几分精力不济。
烧了点儿热水，把昨天的饼子吃了，胡乱填了肚子，就挽着篮子出门找石婆婆一起去买菜了。
韶韵家里两口人，通常只用顾着自己那张嘴就好，再有石婆婆时不时送点儿吃的接济着，韶韵自家的厨房用来烧水的时候多，不过，她不喜欢总是吃别人家的饭，还是一点点把做饭的事情学了起来，这原是会的，只是使用的厨具不同，年龄限制，让她这个“会”打了折扣，再学起来，也就是一个熟悉适应的过程，还是比较快的。
没有电磁炉，没有抽油烟机，没有电饭煲，没有微波炉，做点儿什么都要用火，烟火气呛人，又是大热天，韶韵更不喜欢做饭，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夏天饭量少，也饿不着，就是看着清减了一些，有些弱质纤纤的感觉。
“你爹回来可说你了？”单看韶韵出来之后没锁门，石婆婆就知道她老子回家了，悄声问了一句。
韶韵摇摇头，说：“没有，爹爹回来就睡了。”
“没有就好。”石婆婆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念叨，“你爹现在心里只怕都不记得还有你这个女儿，就记得那个女人了！”说到这里，石婆婆似猛地想起什么一样，叮嘱了韶韵一句，“可不能让那个女人进你家门啊，这还没进门就这样了，若是进了门，哪里还有你的活路？”
韶韵听得苦笑，这是她说不让就不让的吗？连石婆婆都这样看，看来那个天香的威胁可比自己想的大多了。
瞧见韶韵蹙着眉，一脸苦恼的样子，石婆婆轻轻叹了一口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摸着韶韵的发顶，柔声说：“别怕，石婆婆护着你。”
“嗯，我知道，石婆婆对我最好了！”韶韵感激万分地看着石婆婆，不忘表示“知恩”。
石婆婆笑得眯起了眼睛：“傻丫头，婆婆不对你好谁对你好，指望你老子，你是指望不上的。”
菜市场里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也就是那么几样，今儿倒是有个卖桃子的，那桃子又大又红，翠绿的叶子映衬着，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韶韵上前问了价，想挑两个解解馋，石婆婆见她买，也动了心。
有石婆婆在，讲价钱这事就不用韶韵操心，听得那价钱被一压再压，石婆婆还不饶人：“这有什么好的，就是你们山上野生的，没人看没人养的，你摘了来卖上几个钱就是了，跟我们老幼计较这几个钱，亏不亏心啊？若是琉璃山庄还在，你们哪个敢摘那里的桃子？总是白来的，就是送给我们几个，你又亏了什么了？”
卖桃子的小贩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被石婆婆说得面红耳赤，最后几乎是半卖半送地把桃子给了石婆婆和韶韵，韶韵冲他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哥哥！”软软糯糯的嗓音柔若春风，那少年给韶韵捡了两个个大的桃子，喜得韶韵又奉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等离了那摊子，石婆婆还不忘跟韶韵说那桃子买得亏了，原应再降一些价钱的，韶韵没应声，买了个桃子磨了半天嘴皮子，浪费时间省那么一点儿钱，也不知值当不值当。
只是那琉璃山庄的话头让韶韵心里一动，琉璃山庄啊，上回还说让爹爹带自己去看看呐，可惜一直不得他闲，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这回，不知道这桃子可不可以用来做引子。
桃子买回家，洗净了上面的毛毛，连皮咬起来，脆脆甜甜的，格外好吃，韶韵一口气吃了一个，那么大个的桃子吃一个韶韵就觉得肚子饱了，摸摸小肚皮，寻思着怪不得人说“吃桃子管饱”呐。
快中午的时候韶志睡醒了，喝了碗凉水，又洗了把脸，拿起桌上摆着的桃子就吃：“这桃子挺甜的。”
韶韵早就等着韶志吃桃子，一见他吃了，笑眯眯地说：“就是挺甜的，可惜还要花钱买，我听说这桃子就是附近山上的，爹爹，你带我去摘桃子吧，那样不用花钱，还可以吃很多！”双手划了一个大圆，韶韵一脸的馋猫相。
“你这个小肚皮，敞开了怀能吃多少？”韶志心情貌似不错，伸手拍了拍韶韵的小肚皮，三两口把桃子吃完，桃核随手一扔，“走，爹爹带你到山上摘桃子去！”
见韶志说着就抱自己出门，韶韵愣了一下，今天不用去上班吗？想了想，把这话咽到肚子里没问，韶志有点儿情绪化，若是一句话问不好了，没了出门的福利，可就得不偿失了，反正上不上班，也饿不着自己，自己这个年龄，还是不要管太多比较可爱。
韶志做事情其实也比较有条理，说是上山摘桃子，他就真的找了一个背篓来，抱着韶韵坐顺风车去了城外，他那一身捕快的衣服就是不穿，这县城里认识他的人也不少，那赶车回家的见到他要搭车，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把车上的东西挤了挤，硬是腾出一块儿地方来，等韶志下车，他也没提钱的事，一脸的热络透着点儿诚惶诚恐的意思。
合阳县城外唯一的山便是琉璃山庄所在，那山具体来说是一条山脉，从山脉中流出的河水惠泽了附近的村落，以前还有在山腰上住着的猎户，山脚下聚居的村子，自从琉璃山庄建了以后，村子都迁到了平地处，因有河水流经，两岸也都是适于耕种的沃土，打猎的砍柴的都改了种田，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如今琉璃山庄的事情也算是发生不久，琉璃山庄被官府封了不假，但是附近的山头可没被官府禁了，便有胆大的摸上山去摘点儿果子拣点儿柴，打猎的也有，却不敢深入，这山头可是十年没人进去打过猎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豺狼虎豹的，可是不敢往里走。
要说，琉璃山庄突遭变故，那么大的庄子，那么显眼的财富，一片琉璃瓦都要百千银的，难道没人想要偷点儿东西吗？
就是韶韵自认守法公民，听到琉璃山庄的事之后，听到那令人垂涎的财富之后，都有“能够顺手摸走一片瓦就好了”的念头，何况那些胆大的？
官府的确把琉璃山庄封了，可官府的封条能起多大作用，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那两条交叉的纸真的能够挡得住人心的贪欲吗？再说那守门的，难道就没有偷点儿什么的念头吗？监守自盗这个词可是早都有了。
事实上，不是不想偷，而是不敢偷。
江湖上也有那等把偷盗作为谋生手段的人，仗着武功好，轻功棒，便做起了偷鸡摸狗的事情，那些人多半道德底线低，加上现在琉璃山庄无主，便有打这里主意的，对这些人，官府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更不用说守门的捕快了，捕快那点儿功夫放在江湖人眼中，也就是个庄稼把式。
琉璃山庄出事的消息传开之后，就有到这里试水的，试图想要偷点儿什么，结果来人很快成了停尸房里的一具尸体。连续有了那么几个试水的都死于非命之后，江湖上再没人敢打琉璃山庄的主意。
而县官大人在风闻这样的事情之后，即便再眼馋那些财富，也停了手，没再动里面的东西，还放出了风去，说那里煞气冲天，冤魂不散，似真似假地编出一些鬼神事来，让附近的人也不敢往里走，一来二去，琉璃山庄就这么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于是，韶韵这一回上山，有幸看到了未曾被破坏过的美轮美奂的琉璃山庄——大门。
琉璃瓦，雪白墙，内里的建筑顶端隐隐可见，一片熠熠华彩闪烁明光，那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瓦片一个连着一个排列如鳞，琉璃似幻，彩光若影，蓝天白云之下，真如那水晶宫一样光芒四射。
张大的嘴半天合不拢，韶韵盯着那两扇大门目不转睛，没看错吧，真的没看错吧，这大门是钻石的吧！
忽略了门上的封条，门边懒洋洋蹲着的捕快，韶韵挣脱了韶志的手，扑到了大门上摸来摸去，这样的光彩，这样的硬度，是钻石吧，一定是钻石吧！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钻石，怎么竟然用来做门，这山庄的庄主实在是……实在是……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韶韵激动得思维混乱，大字型趴在门上，巴不得永不起来的样子紧贴着门，这么大的钻石，要是自己的多好？！
“韵儿！”韶志见女儿这个样子，倍觉丢脸，脸上有着尴尬之色地呵斥了一声，他完全忘了自己初来的时候见到这扇大门目瞪口呆的样子并不比女儿现在好多少。
守着门口的那两个善意地笑了：“这有什么，咱们初来的时候不也是惊掉了下巴，小丫头长这么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门，就多看两眼吧！”
“里面还更好看呐，叔叔给你开了门，你去里头看看，只不能乱拿东西！”
多叮嘱了这么一句，用吐沫湿了封条下面的胶，把封条揭开一半，打开了门。
“谢谢叔叔！”韶韵利落地道谢，满脸的喜色不加掩饰，看到韶志的脸色不好，怕他生气，忙可怜巴巴地补充道，“我就是想看看水晶宫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你自己去看，不许动里面的东西。”想了一下，韶志没进门，把背篓里的桃子拿出来分给两个捕快，“且让她小丫头见见世面，也是可怜，长这么大没见过好东西。”
琉璃山庄里的物件大多都贴了封条或是封了库，一个小丫头，身上单薄一件布衣，便是拿了什么，一眼也看得出来，两个守门的听了也没反对，大太阳照着，也不怕冲了冤魂，看看就看看吧，就当是开开眼了。
“这是山里摘的桃子，可是个大！”
“这满山的桃子看着就好，要不是今儿有人卖了，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一口，可甜着呐！”韶志一句话就漏了底，听出不是专为琉璃山庄来的，那两个更放心了，把桃子往衣服上擦了擦，擦去毛毛，张口就咬了起来，三人坐到树荫下，一边吃桃子一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