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织机
炎炎夏日,蝉拼命地震动着翅膀,歌颂着生命的美好最新章节。
大相国寺的菜园子里,几个农民舒服地坐在菜园中的一株大柳树下,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躲避着一天中最炙热的阳光。老白与新到的小刘凑在一块,讨论着什么,老白用他那有点漏风的嘴笑道:“那小和尚真的做出这种事?真是可笑啊可笑。”说着说着那笑声渐渐地大了起来。老庄正倚在那粗大的树干上休息,突然道:“别笑了,老罗回来了!”老白那愉快的笑容渐渐收拢,站起身来,道:“到时辰了,走,干活去!”
进来的正是慧达和尚与罗明成,一进那破木门,慧达就叫道:“老白,等等,找你有点事。”老白一愣,只听慧达道:“石头要找个地方看看是织机也不知是纺机的什么样,你家离得近,把他领你家去看看。”
老白面现犹豫之色,道:“老李啊,不是我不愿意,是家里实在是没人啊。”
慧达道:“你不是有个闺女不是天天在家么?”
老白道:“啊是,啊不,她今天恰好不在家,去她姥姥家了。”
慧达听了,回头看了罗明成一眼,脸色有些不高兴。老白忙道:“老庄家也不是很远,恰好他家有人,刚才还说这事来着。”
老庄的手使劲得掐了一下老白,小声道:“老白,你干嘛,你这不是胡说吗?”
老白小声道:“没事,你闺女长得丑些,没事的。”
老庄无声地打了老白一拳,道:“你女儿才长得丑呢!”
慧达喊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老白道:“没事,老庄在跟我说,谢谢我说了这个事,这样他下午就不用干活了。”
慧达道;“好了好了,罗明成,跟老庄去吧,下午早点回来啊。另外,石头以后跟我姓,就叫罗明成,是我干儿子啦,明天我请大家吃酒,庆贺一下,大家都要来啊。”
几个人各叫了一声“好。”就各自散去干活了。
罗明成跟着老庄出了菜园,顺着一条长长的胡同来到一条大街上。那大街的宽度足五六十米,很是让罗明成吃了一惊,真没想到在这个落后的世界上竟有如此宽广的道路。街上行人、车辆、川流不息,其中的某个行人把正在发呆的罗明成撞了一下,罗明成一回头,看到一个巨大的城楼,那高度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青色的城砖在阳光的照耀下层层叠叠,无穷无尽般向两边延伸,那壮观的景象让罗明成一时之间感叹不已。
罗明成正在发呆,老庄道:“你在看什么?快走吧,我家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在城门外头呢!”
罗明成一面跟着老庄往北走,一面打量着大街两边的店铺,只见两边店铺林立,都在自家门头上用繁体字写着各自的名号,有的还用竹竿额外挂出一块布帘,上面写着各自的广告词。不过越往北走,铺面渐渐少了,而摊贩渐渐地多了起来。
远远的一座高大的城门(新酸枣门)渐渐地近了,快到城门时罗明成又吃了一惊,只见从那巨大的城门之中,一下子过来二十多头骡马,前后两排,拉动着一个很大的车箱,上面一个赶车人神气得挥舞着一条长长的马鞭,等那车子过去了,罗明成还发现后面还系着两头毛驴,耷拉着绳子,悠然自得地跟着。
罗明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群骡马,这是他头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骡马,以前,在另一个世界,只不过是小时侯见过一匹骡子拉的马车,当时觉得马车不过如此而已,而二十多头骡子拉一辆马车这简直超乎他的想像。
“你在干什么?又在看姑娘的屁股是不是?”一边的老庄实在等不下去了,向李明成喝问道。
“啊,没有啊,我在看那大车,那车好大啊,竟用了二十多匹马来拉它”罗明成说。
老庄道:“你说什么?那明明是骡子,你怎么说是马?再说,这样的车不是经常会有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看你就是在看人家姑娘的屁股,我告诉你,那玩意看多可不好,看多了伤身。伤身,你懂吗?”
罗明成听了,想:“莫非这个世界与以前的那个世界不一样,姑娘的屁股,看看就能伤身?”。
老庄看到罗明成有点发痴,道:“好了,快走吧。你这么磨磨蹭蹭的,太费事了!”说完,瞪了罗明成一眼,向城外走去。
罗明成跟着老庄向那高大雄伟的城门走去,或许是真的被街上大姑娘小媳妇的屁股给迷晕了,罗明成竟感到自己过了两次城门。
出了城,罗明成看到一条很大的护城河,这大概是他见过的最宽的一条河(可怜罗明成在另一个世界时是个小蓝领,长那么大从来没出去旅游过,又生在干旱的北方)这次他也顾不得发呆,赶紧跟着老庄往前走去。走了不多远,穿过碧油油的菜地,两人来到一个好大的花园,时值盛夏,各种鲜花,红的,黄的,白的,争奇斗艳,万紫千红中,淡雅的,浓重的,悠远的芳香扑面而来。罗明成正想说:“哇!庄叔,你住在好漂亮的一个花园里呀!”。这时,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两个人,男的潇逸,女的俊美,手挽着手,漫步在如梦幻般美丽的花海中。
轻风吹过,一朵白色的蒲公英悠然地漂到罗明成的脸上,老庄拉了一下罗明成道:“又在发呆了!其实当个和尚蛮好的,不用愁吃不用愁穿的,一辈子安安稳稳,不用劳碌,多好啊,有好多人想当还当不上呢!”
罗明成不想多说,他点了一下头,敷衍一下。
老庄见罗明成点头,心中一喜,道:“你想明白了,那就好,那咱们回去吧,回去学着参禅念经才是正理”。
罗明成道:“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织机还是要去看的,不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老庄指着罗明成的鼻子道:“你呀!就是不务正业。唉!也不知老罗是怎么想的,他这么由你胡闹这不是害了你吗?”说完就自顾自的走了。
罗明成跟着老庄又走了好一会儿,路过几座浪漫的小木屋,拐了一个弯,在一片高梁地后见到一个朴素的农家小院。那农家小院的墙是一圈蓠芭,屋子是泥的,房顶是草的,一个身着朴素灰色罗衣的年轻姑娘正在院中的一口水井旁洗衣服。见到老庄,吃了一惊,道:“爹,你怎么这时侯回来了?”
老庄道:“别问那么多了,先开门,我走了一路,口渴了,这天真热!”
那灰衣姑娘赶紧开了门,见到罗明成,道:“石头!你怎么来了?”听那口气,一定早就认识自己了。
罗明成抬头看了一眼那灰衣姑娘,发现这姑娘身材一级棒,脸形也挺好的,就是眼睛看起来有点小。
罗明成正要说话,那老庄拉过他那闺女的胳膊道:“快去给我倒杯水喝。”回头又对罗明成道:“你不是要去看织机么?就在屋里,你快去吧!”
那灰衣姑娘道:“爹,你怎么能这样!人家这么老远来还没喝杯水呢!”老庄看了那姑娘一眼,道:“你先去打水,回头再跟你说。”
老庄把罗明成领进屋中,找到织机后,很快就出来对自己女儿道:“你不知道啊,那小子近来做了一件荒唐事。”
灰衣姑娘道:“什么荒唐事?”
老庄拿过大碗,先喝了一口水,道:“晴儿啊,我今天听人说,他不知何时去调戏了蓝家的闺女,被当街抓了个正着。”
那个叫晴儿的姑娘笑道:“不会吧,平时那么老实的一个和尚会去当街调戏一个姑娘?”
老庄道:“这你就不懂了,越是和尚,在那方面越是变态。”
晴儿道:“那你还把他带回家来干嘛?还有,那个蓝家的姑娘到时底是哪一个?”
老庄道:“蓝家那姑娘啊,你见过的,就是和盛街上有名的那个蓝家医铺里的。”
晴儿笑道:“看不出来啊,那小和尚还挺有眼光的,那小姑娘长得可挺水灵的。”
正在这时罗明成从屋中出来,道:“能不能麻烦这位姑娘--------”
老庄赶紧道:“你快回去吧,我一会儿就把水给你送过去最新章节。”
罗明成看到老庄身边那小眼睛的姑娘明显地往老庄身后躲了躲,好像自己是个小色狼一样,罗明成心想:“她这是怎么了?”但嘴上说:“不是那个事,是那台织机,我光看,看不明白,能不能麻烦这位姑娘去操作一下,我也好看个明白。”
老庄道:“这事我知道了,你快进去吧!”回头自己女儿道:“你去洗衣服吧,这小子我来对付。”说完就要往里走,晴儿拉了老庄的袖子,道:“你给把水也带进去吧!省得他再出来折腾。”
老庄接过两碗水走到屋中。晴儿接着洗衣服,一会儿后,老庄出来了,道:“我出来透透气,那小子八成是疯了,看那咱家那破织机就像馋猫见了鱼腥,饿狗见了骨头,拨不出眼了来了。要不是我拦着,他非把他那光光的脑袋削尖了钻进咱家那织机中的空隙中不可。”
晴儿笑道:“至于么?爹,你别说笑了!”
老庄道:“你是没见他那样,那嘴巴张着,一直就没合上,就差流一地口水了”正说着,听见屋内的罗明成说道:“庄叔------能不能麻烦你再给演示一下。”
老庄对晴儿道:“你看,又来了!”
老庄进屋后,晴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那半掩着的门,又继续洗衣服。
过了好一会儿,衣服洗完了,老庄也再次出来了。晴儿问:“爹,我怎么好像看着石头的眼睛挺小的,和我差不多大。”
老庄打了一下晴儿的头,道:“你这丫头,老是惦念着眼睛的大小,你没看到他眼圈有点发青么,这是今早上被蓝家那女孩的哥哥打的。以后看东西仔细点,别管头不顾腚的。”
晴儿道:“爹,别这么说我,我和石头不是很熟的,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说完用她那小眼睛瞪了老庄一眼。
老庄道:“好了,好了,你都这么大了。都好嫁人了,我不说你了。”
晴儿道:“女儿还小嘛,别老想早早地把我嫁出去。再说我要是嫁出去了,谁来照顾你呀,娘早早地走了,家里就剩我们爷俩了。”
老庄道:“别老想那些好事,咱家穷,爹不可能给你抢个奖元郎什么的,你还是老老实实找个庄稼人嫁了就得了。”
晴儿道:“女儿哪敢想什么状元郎啊,女儿只不过,只不过-------,唉!女儿的心思您还不明白吗?”
老庄瞪大了眼睛,道:“我不明白,就是不明白,你真是气死我了。”
晴儿摇着老庄的胳膊道:“爹,你别生气。再过一年如果还没有那样的人,我就听你的。”
老庄回过头,用一种只有自已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晴儿啊,你的心思我哪里不明白啊,可是这年代,咱这条件,有谁肯倒插门到咱家呀。”
晴儿回过头,抹了一下眼睛,道:“开水没了,我去烧壶开水。”
老庄扫了一眼有点空旷的庭院,道:“我上路上买点柴禾,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后又看了看屋内,对晴儿道:“那小子连水都顾不得喝,估计不会出来了,你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晴儿点了点头,道:“没事,你去吧。”
微风轻轻地吹着,阳光下,屋子的影子渐渐地长了,晴儿走到那阴影中享受一下清凉的感觉。那有点残破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罗明成跌跌跌撞撞从屋里走出来,晴儿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只听罗明成道:“姑----姑娘,我把那碗水喝完了,没想到我还觉得渴,还有水么?”
晴儿看了看罗明成,只见他那脸上,光头上,各抹着一道织机上润滑用的黑油,滑稽无比,不禁轻轻笑了一下,道:“开水正在烧呢,你等一会儿吧。”
罗明成仔细一看,在院子的一角,一块大青石的一旁,一口铁锅正在一个简单的泥炉上烧着。罗明成走了过去,看了看安静的铁锅,然后抬眼望去,除了眼前一片高梁地,四周花海一片。望了一会儿,他登上大青石,眼前豁然开朗:
东边,一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一边是碧油油的菜地和片片金黄色的麦田,树林的旁边是一条大路,路上人来车往,有几个小童正在路边一棵大树下玩耍,仔细看去,那片树林中青瓦片片,竟是一个小小的村落。
南边,一条大河波光粼粼,缓缓地流入城中,稍远处,一座威严高大的城门耸立在大地上,顺着城墙往东,是自己刚刚从中出来的新酸枣门,再往东还有一座高大的城门,那城墙一直延伸,隐隐约约在地平线附近还能看到一座城门。
西边,七八只小船载着几层青砖,排着长队顺着那宽阔的大河顺流而下,河滩上芳草萋萋,莲花朵朵。一个年轻的船工呼喊一声,向一片水莲之中扔出一块碎砖,碎砖过处,一群白鹭冲天而起,盘旋几圈后,向着蓝天上的白云飞去。
罗明成站在大青石上,心旷神怡,不禁庆幸自己来到了一个美丽的世界,他问:“姑娘,那条大河叫什么名字?”
晴儿道:“那是五丈河啊,你不知道吗?”
罗明成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道:“我,我忘了。”说完不好意思地回过头说:“我已前也是认识你的,对吗?你叫什么名字,我也忘了,能告诉我吗?”
晴儿张了张嘴,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神情,道:“我叫庄晴,你真没有一点印像了么?”
罗明成道:“我确实是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这座城的名字都忘了,你能告诉我吗?”
晴儿吃了一惊,道:“这就是东京城啊!也叫开封。”看着罗明成不解的样子,她拿起一小树枝挨个指着四个城门道:“这是卫州门,这是新酸枣门,那边是封丘门,再那边是陈桥门。”
罗明成站在青石上向四座城门看去,只见个个雄伟壮丽,气度不凡地面向北方,好像四尊大神,傲然面对北方汹涌的铁骑,道:“好雄壮的一座城啊!庄晴姑娘,你知道当今皇帝是谁吗?”
庄晴道:“皇帝老人家的名讳我们小老百姓不敢说的,不过,大家都叫他道君皇帝。”
“道君皇帝?”罗明成想了一下,好像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并不精通历史的他并不敢确定(他只知道宋徽宗而不知道宋徽宗就是道君皇帝)。
庄晴道:“水开了。”
罗明成跳下大青石,从铁壶中倒出一碗水,两手平端着,向屋内走去,道:“谢谢庄晴姑娘,我再去看一下你家的织机。”
庭院外,老庄背着柴禾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一进院门就问:“晴儿,没什么事吧,刚才我看见那小子出来了。”
庄晴道:“是啊,不过看起来他好奇怪,他说他什么都忘了,连皇帝是谁都不知道了。”
老庄放下柴禾道:“这你也相信,他这是骗你的!他调戏了蓝家的姑娘,就胡说八道说‘我忘了’,这叫什么来着,这叫‘掩耳盗铃’。”
庄晴道:“啊-----真的呀。我刚才差一点被他骗了,我最讨厌这种人了,做了就是做了,不敢承认,做缩头乌龟,不像个男人。”
老庄道:“是啊,现在这个社会,好男人越来越少了。”
父女俩坐在墙边,呼吸着带着花香空气,相对无语。
太阳渐渐西斜,屋内突然传出“咔嚓”一声响,父女俩一同站起。老庄抢先一步,正要打开屋门,门“吱呀”一声开了。罗明成探出头来,道:“不好意思,把你家织机的横梁撞坏了。”
老庄探头看了一眼,道:“你这浑小子,那可是我晴儿织布用的,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说说,现在怎么办?”
罗明成道:“庄叔,我哪能是故意的呢,是我不小心碰着的,这么着吧,等我做好了新织机先给你们家用,怎么样?”
老庄气道:“这事也就是在我家,如果是在老白家,你绝对吃下了兜着走。”
罗明成笑道:“是啊,庄叔,你是个好人,我知道的。”
老庄气呼呼地道:“好人也不行,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你回去跟你师叔,啊不,是干爹说说,让他找人修一下吧。我这是看在你干爹的面子上,如果要是别人,非让你买个新的不可。”
罗明成道:“没那么严重,依我看,找块木板用麻绳先暂时捆扎一下那横梁就能用,先将就几天,我很快就会把新织机做出来。”
老庄摇头道:“你,一个小和尚,还从没学过木匠,能做出织机?我不信。”
罗明成道:“这个你放心,我绝对可以做出来,现在先找木板与麻绳吧。”
两人用木板和麻绳把横梁固定好后,庄晴试了几下,发现确实还能用。她看了看那麻绳,发现那上面全是罗明成手上的油渍,就对罗明成道:“出去洗洗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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