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绿珠和萧阳初相视一笑，阳初笑而不语，于是绿珠便坏笑着解释：“这宫里的路我熟悉得很，再加上阳初的能耐，这宫里有哪我们去不得？”
没好气地横了少女的笑颜一眼，嘴唇却咧开笑得像个花似的。
“你们来这干嘛呀？”姽娥有点不解。
“哦，对了，”绿珠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献宝似的晃了晃，“前两天，墨华偷偷进来了一趟，说昭贵妃似乎中了蛊毒，我问了他贵妃娘娘的症状是什么，看起来似乎是‘骨醉’的蛊毒。”
顿了顿，又说：“所以说呢，我今天本来是为了送解药的，但是正巧碰上你们接昭贵妃娘娘走，我和阳初只好运起轻功快走了几步。”
姽娥的表情有些怪异，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忧愁。只是喃喃了一声心上人的名字：
——“墨华……”
姽娥不是不开心，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这么难熬的时候，墨华虽然不来打扰，却也时常关怀。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自然知道昭贵妃对自己十分重要。
“好啦，”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绿珠笑着打断她，“你只需记得，墨华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你，仅此而已。”
“得了吧，你这解药哪来的？我可不信你还会解蛊毒，招了吧，是不是去紫陌前辈那了？紫陌前辈待你可真好，哎，这般如父如兄如……的人真是不多了啊。”仿佛看不惯绿珠的洋洋得意，姽娥坏心眼地抛出一句话。最后那个“如……”的成分实在太引人遐思，少女一下子红了脸。
一听这话，萧阳初的笑脸似乎石化了一秒。他可记得绿珠拽着紫陌的袖子撒娇耍赖的模样，那娇俏那动人！
更可恶的是，紫陌这个老家伙还把他的咸猪手伸向了绿珠的头！
混蛋！
绿珠抽了抽嘴角，偷眼瞟向萧阳初，大叹不妙，只好打着哈哈：“你快把解药给贵妃娘娘吧，我…我这样的身份不便，我和阳初就先走了！”
说罢拉着萧阳初，运起轻功，一溜烟的就没影了。
“跑的还真快啊。”半阙笑意更深了，一张妖孽脸格外欠扁，“真看不出来，轻功还能这么用。”
姽娥只是笑，钻进了轿子里。
“那丫头还是这么个德行。”昭贵妃笑着摇头，“不过难为她为了我去求药了。”
“那就快吃了吧，骨醉的毒实在太狠厉，娘娘你都快被折磨坏了。”姽娥倒出药给她喂进嘴里。
到皇宫时已是深夜，天霄在寝殿里睡不着觉。正打算去找兰婕妤一解寂寞，却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想来姽娥已经好几个月没和自己好好说话了，肯定不会是姽娥，不知道是哪个下人自以为是地闯进来了？
“朕的寝殿也敢闯？滚出去！”那声音十分凶狠，天霄也确确实实地不耐烦。
姽娥对他的失望，让他也心灰心冷。
寝殿安静了一会。这片刻的安静却突然让天霄不安稳起来。
“哟，”突然间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却透着一股清亮的劲儿，天霄的眼前一亮，却又不敢确认，只听那声音继续道，“我可没少闯天霄你的寝殿吧？敢跟我说滚？还摆上谱了啊。”
天霄大喜过望，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姽娥，你肯来了？”
“何止。”另一个声音掺了进来，熟悉的温柔声线虽然有些无力，却依旧动听。
天霄的身形一顿。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那张日思夜想的容颜，仿佛一瞬间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微微地颤抖起来。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天霄失控般地喊出她的名字：
“昭儿！”
将她拥入怀中，仿佛要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天霄把头埋在昭贵妃的肩窝，无论怎么忍也再忍不住饱含思念的泪水。
他本是重情的男子。
“皇上……”昭贵妃笑着唤着天霄，“臣妾来了。”
“行了，”姽娥还是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责备天霄，“你现在该看的不是昭贵妃娘娘的脸，而是她的手臂！”
天霄疑惑，却还是抓住了昭贵妃欲躲开的手臂，将袖子向上一撸。
——“这！”
原本细腻的手臂上尽是密密麻麻的针孔，虽然已经不再流血，却结了一层痂。看起来格外的狰狞可怕。
昭贵妃脸色更是苍白的可怕，虽然施了妆容，却连原来的一半也及不上。
“是谁做的！”天霄骤然大怒，猛然吼了出来。
“谁做的？”姽娥抱着胳膊一脸鄙夷地看向天霄，情不自禁冷笑起来，“你自己想想不就知道了？”
天霄不再做声，只是眉宇间升起一股浓重的悲哀。
仿佛安慰他一般，昭贵妃将自己的柔胰握上天霄的手：“臣妾没关系的。”
天霄却只是摇头。
半晌他看向了华服尊贵的姽娥，似乎突然明白了她行事果决的原因。
“姽娥，朕对不起你们姐妹俩。”他的语气颇为沉重，昭贵妃虽然心里抽痛，但看着姽娥阴沉沉的脸色，终究没有出声安慰。
而姽娥只是撇撇嘴：“你没有对不起我，好好补偿贵妃娘娘就是了。”
“为什么没有？你父母的性命如今掌控在皇后的手里，你竟……”一直静静看着的半阙突然一改往日的温润，气愤难当地喊了出来。
“半阙！”姽娥呵斥他。
天霄的双眼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姽娥。
昭贵妃也用袍袖掩住了因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嘴。
“你的父母……？”天霄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皇后竟敢挟持京兆尹？”
姽娥苦笑着点头。
——只不过我也没给那位皇后娘娘好果子吃就对了。
一边在心里偷偷地吐槽，一边拉了身边的半阙退了出去：“天霄，你也好久没见昭贵妃娘娘了，好好叙叙旧吧，我和半阙先出去了。”
天霄挑眉，这丫头，怎么每次都不管自己的感受，随随便便进来、随随便便就出去啊！
昭贵妃掩着口笑起来，一双水眸弯成新月。
姽娥拉着半阙回了北敬宫，一进门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长发垂在地上。模样有些骇人。
“那、那个，姑娘？”姽娥哆哆嗦嗦地问。
那少女哀怨地抬起了头，一脸委屈地看着姽娥：“姑娘？”
——啊，原来是秦雪。
姽娥松了口气。
“秦雪，你怎么来了？”姽娥拉了她的手往中堂里走，“而且还跪在这里！万一跪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秦雪感动得泪眼涟涟地望着姽娥的脸，那双眼睛里分明写满了一种叫做“崇拜”的情绪。
半阙看着秦雪在旁边偷笑得欢，烟雨似的眼眸里折射出幸灾乐祸的光芒。
姽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换来少女更加崇拜的目光，嘴里还病态地念念有词：“太美了，实在是太美了。文雅中带着忧伤，忧伤中透着野性。啊~我要被征服了！姽娥大人，您的狂野真是让我欲罢不能啊……”
盯着她双颊癫狂的红晕，姽娥艰难地吞着口水，半阙也抽着嘴角再也笑不出来。
所以说，看来追星族哪个年代都有，即使在古代宫廷里也不能免俗！
之所以秦雪会这么崇拜姽娥，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姽娥肯放她出宫的缘故。但是也不全然如此。
自从跟姽娥接触多了，秦雪对她病态的崇拜就越来越深，每次都让她一阵冷汗。
——莫非秦雪，喜欢女人？！
姽娥觉得连呼吸都艰难了。
秦雪虽美，但是她还是喜欢男人啊！女人再美，也不能生啊……
那话怎么说来着？姽娥抽着嘴角陷入沉思。
“百合无限好，只是不能生啊……”半阙撑着额头沉痛地感叹。
——对了，就是这句……
姽娥不雅地望天，无声地尖叫起来。
“姽娥大人，秦雪这次来，是为大人带来了一个情报！”秦雪痴迷地看着姽娥的脸，一边捧着脸对姽娥说着。
姽娥立马来了兴趣，神色也严肃起来。伸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前两天咱们烟花巷里来了一群奇奇怪怪的人，”秦雪将食指放在她小巧尖削的下巴上，仿佛在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看他们出手似乎很阔绰，应当出身不俗才对。可是那吃相却仿佛几百年没吃过饭似的。”
说到这秦雪嫌恶地皱了皱鼻子。又是一脸痴迷地看向姽娥：“所以还是姽娥大人最完美了！”
“别打岔，接着说。”姽娥严肃地说。
“是，”秦雪乖巧地点点头，“后来我就亲自出马，一番打听后才听明白，他们并非中原人，而是蛮人。难怪说话叽里咕噜地听不懂……当时我吓了一跳，就问他们来咱们京城做什么。”
“他们说…有一些秘密的计划，不能让我们这些小女子知道，不然会掉脑袋的。”
半阙温和地递过去一杯水让她润润喉咙。
姽娥的双眸一动，隐隐有情绪在流动。
“别担心，”她伸出手，轻轻抚着少女的鬓发，眼里满是宠爱，“我会调查清楚的。不过，秦雪要帮我呀。如果我这出了事的话……”
“秦雪一定会带着人去解救姽娥大人的！”秦雪坚定地许诺，半晌又痴迷地捧住了脸，“天哪，姽娥大人让我去救她。噢！我的姽娥大人！”
——半阙的印堂发黑，直想用茶杯活活砸死她。
但是姽娥冷静地看了她一眼，迅速地做出了决定！
“秦雪，情况紧急，你立刻回烟花巷去！”
秦雪虔诚地立定：“是！”
说罢竟然催动轻功，飞身而去！
“你给她灌什么迷魂汤了？”半阙终于掩饰不住想笑的嘴角，毫不忌讳地仰天大笑起来，“什么话都听？”
姽娥无奈地摇头：“我怎么知道。”转而又严肃起来：“刚才秦雪说的话，你怎么看？”
“怎么看？”半阙的烟雨眸子里分明闪过掩饰，却很快消失，“要我说，就是蛮人想要打仗罢了。咱们宫里也没有人能和蛮人勾结吧？”
“嗯，”姽娥点点头表示赞成，“你说得对，是我多想了。”
“啊！好痛！”皇后在屋里尖叫着，凄厉地喊声让人心惊。而守在门外的姽娥虽然眉心微动，却也只是轻轻呼了一口气，并没有做声。
——孩子要出世了。
这种时候，没有人比她的心情更复杂。
即使自己对皇后恨之入骨，这个孩子总是没错的。更何况，那是天霄的孩子……
有时候也会时常疑惑着，也许她徐姽娥的内心深处，也是喜欢着那个一往情深的皇帝的吧？
轻轻地叹气，姽娥无奈地笑。
只是他晚了一步，仅此而已。
这时，屋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哭声有些天真的悲切。看书上写：婴儿之所以啼哭，是因为受不了外界的强光线。
姽娥惊喜般的挑高了眉，一双眼冒出欢乐的神采，她冲进了屋。
刘太医将其送到姽娥的怀里：“姽娥姑娘，是位小公主。”
看着孩子，心都软化下来。那与天霄极为相似的眉眼里是说不尽的好看和亲切，姽娥怜惜地在孩子的脸上蹭了蹭。
“记住，她不是公主。”姽娥从喜爱之情中醒过来，昂着头警告刘太医，“这个孩子，我不希望还有别人知道。”
“是，一切都听姽娥姑娘的。”刘太医笑着毛腰答应。
仿佛心情顺当了不少，姽娥冲他使了个眼色：“快去领赏吧，兰婕妤可等了很久了。”
刘太医一听虽然面色发窘，吞吞吐吐着踌躇了一会，却还是在姽娥促狭的笑意中迫不及待地走了。
虽然害羞，但还是抵不过欲望的重量吧？姽娥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她转而怜爱地看着哭泣的孩子，轻轻将她抱进了怀里。
“小东西，该叫你什么好呢？”姽娥点着她的小鼻子问。
而那小小的婴儿竟然因她的触碰而止住了啼哭，好奇地看着她的脸，而后开心地破涕为笑。嘴里还吹出了一个小泡泡。
“啊，好可爱！”姽娥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了，情不自禁地又把脸凑过去蹭了蹭，“我好喜欢你啊。”
婴儿看着她，好像在思考“喜欢”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欢乐地把姽娥戳着自己脸蛋的那根手指握住。
“啊，啊。”婴儿手舞足蹈地笑起来。
姽娥几乎两眼冒出桃心。
“你那么可爱，以后就叫你可儿吧。”姽娥亲亲婴儿的额头，“小可儿？”
“啊，啊！”
半阙一袭白衣，远远看着女子抱着婴儿满脸慈爱的模样。
“还真是喜欢这孩子呢。”他不咸不淡地阐述着事实，一双烟雨的眸子却满含笑意。
——这样的姽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