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你是什么人?”姽娥捂着胸口向后挪了挪,撕裂般的疼痛侵蚀着心脉,姽娥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我是什么人?”
那人仿佛听了什么可笑的话一般,吃吃的笑将起来。“我是什么人,对于你来说还重要么?”
“当然,”姽娥强忍疼痛,“知道了你的身份,死时候就不至于冤屈了。”
“哈哈哈哈……”那黑衣人仰天大笑,“有意思,难怪能与主公斗了整整4年而不死,徐姽娥,你果然不简单。”
姽娥在意识模糊中,似乎捕捉到了主公、4年、斗,这几个字眼。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不给姽娥想明白的机会,黑衣人的气息猛然一变,一把闪烁着寒芒的宝刀抽出,朝着姽娥的头砍去。
姽娥在地上滚了一圈,算是躲过。还没来得及得意,下一刀又共享了自己的腰间。这一刀要是砍下去,几乎等同于腰斩,妈呀,她可不要!
平躺在地,姽娥飞起两条腿顶住刀,却被黑衣人握住脚腕,一个翻身狠狠摔在地上。
“呃……”姽娥在地上爬了几步,终究忍不住疼痛而呻吟出声。
“姽娥!”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姽娥顿时觉得精神大振。那声音,分明是绿珠的!
“绿珠!”姽娥惊喜地看着绿珠和萧阳初从窗户外飞身而入,萧阳初只来得及对自己微微颔首便与那黑衣人缠斗起来。
黑衣人虽武功高强,但毕竟比不上阳初公子在江湖上的能力,不出几招便败下阵来。既然不再是死战,那么黑衣人再与他拼命便不合理了。黑衣人冷冷看了姽娥一眼,语气里却带着诡异的似笑非笑:
“好你个徐姽娥。果然厉害。”
姽娥只能苍白的笑笑。
黑衣人飞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拉上了昏迷的雷婷,三人无力去管,凌乱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姽娥、绿珠、阳初,还有昏迷中不省人事的亭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绿珠害怕地看着姽娥身上的血迹,慌乱间想要帮她擦拭,姽娥却拦住了她的手。
“莫慌,”姽娥虚弱的声音恍若游丝,“快去找……找墨华他们来……”
说完这话,姽娥的意识便重归于迷离。昏迷前,似乎看见了绿珠的小腹,平坦的不正常。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可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沉沉地昏睡。
再醒来时,姽娥躺在床上,身边守着的是绿珠。
“你醒了?”绿珠惊喜地站起身,将她从床上扶起来,“可还有不适之处?”
姽娥笑着摇摇头,盯着绿珠的小腹皱眉。
“别看了……”绿珠苍白地摇摇头,笑容有些惨淡,“孩子已经没了……”
“没了?!”姽娥惊讶地抓住了绿珠的一角,“好端端的怎么会没了?”
绿珠显然有些神伤,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简直如割掉心头肉一般疼痛。那种表情,让姽娥不忍直视。
“惊惧过度,孩子掉了也是很正常的事……”绿珠苦笑,“你都不知道,自从你们离开了皇宫之后,京城里乱成什么样子。皇上已经无心于朝政,整日在后宫流连,大权全部掌握在皇后的手中,一下子全都乱了套。而我……自然也成了被追杀的对象……”
——皇后?!
姽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皇后怎么可能重现在皇宫!天霄又为什么会流连后宫?难道……难道他被软禁了?
姽娥被自己的设想吓了一大跳,如果事情真的按照这个轨迹走下去的话,一切真的不堪设想了。
“还有更可怕的呢!”绿珠冷笑似的撇撇嘴,“你想不到吧?苗疆动乱,就是皇后这个女人做的!”
“什么?!”姽娥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背后的疼痛让她一下子停住了动作,心念却疯狂的运转起来。
如果苗疆的计划是她鼓捣的,那证明她早就想把自己支到边疆来,然后伺机除掉自己!如此一来,天霄和昭贵妃的身边失去了助力,她便可以直接逼宫,甚至是夺权!
姽娥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女人的心机竟也可以如此的深沉可怖!
“不行,”姽娥从床上起身开始穿衣,“我们要立刻赶到战场去!我不放心……赵守将军如若不肯听从皇后的调遣,只怕此时……”
说到这里竟无法再说下去,姽娥飞快地跑出了门。
“喂,姽娥,你的伤还没有好啊!”绿珠也跟着急急惶惶的跑了出去。
姽娥也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利索的做过一件事。她几乎是以飞一般可怕的速度四处告知墨华等人打点行囊准备离开。
萧奈何听到姽娥的喊声,冲她点头。一双眼担忧地看向满脸冷汗的亭鱼,她还仍在昏迷之中。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紫陌给她的药似乎并不是十分奏效。
看来是听说了从前亭鱼对姽娥做过的事了吧?紫陌虽然冷漠,为人却是十分护短啊……他心里偏袒姽娥总是没有错的。
哎。
萧奈何也只有叹气。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初纵使对亭鱼再怎么动情,不也终究为了姽娥将她欺骗?
“奈何……奈何……”亭鱼在床上皱着眉,摇头叫喊着他的名字。
猛烈的酸楚混着疼痛、怜惜一次性在胸口积聚,萧奈何觉得自己发堵。轻轻将手穿过女子的脖颈和膝弯后,将她托起拥在怀里。
隐约间似乎听到他说了一句话:
“亭鱼,奈何带你走……”
外面的姽娥早已等候多时,将方才绿珠告诉自己的内容转述给众人后,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愤慨。
“原来……竟是这样!”墨华握紧了腰间的宝剑,满身肃杀之气。
萧阳初严肃地点点头,常年挂在脸上的清浅笑容最近越发的没了踪影,他迟疑地看了一眼萧奈何怀中的女子,还是选择开了口:“其实……亭鱼之所以会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一切…她从宫里拼死跑出来,若不是昭贵妃在暗中相助,只怕亭鱼早就活生生被刺死在皇宫……”
姽娥沉重地垂下了眼眸。
萧奈何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喉结上下滑动着,昭示了主人情绪的不稳定。
“奈何……”亭鱼突然松开了紧皱的眉头,紧紧靠向了萧奈何的怀抱中,唇边似乎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
众人心中感慨无限,却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走吧。”紫陌率先开口,踏着步子走上了马车。
一路相安无事,只是亭鱼间或满脸冷汗、面色潮红的症状依然不减,姽娥看着她心里也着急。根据以前所读的医书,她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症状,是因为身上的疼痛过甚而导致神志模糊,癔症发作。
这不是个好现象。想要治疗癔症也不是三两天就可以的事。
姽娥求助般地看向了紫陌:“师傅……亭鱼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对我来说就像亲人一般,如果她真的出了事,姽娥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何况……她这回也算是做了一回正确的事……”
紫陌神色松动,伸出手打断姽娥说的话:“我知道了。”
从腰间掏出药瓶给她服下后,亭鱼的神色果然轻松了很多,却是依然昏迷不醒,嘴里也不断呢喃着萧奈何的名字。
“这……”姽娥迟疑地看了看亭鱼的症状,用眼神询问紫陌。
“她自己活在梦中,不愿醒来罢了。”紫陌冷冷扫了一眼亭鱼的脸,淡淡道。
哼,无知,愚蠢!
贪欲如此之多,竟还做着愿得一心人的梦吗?
紫陌的眼神里不知道是怜惜更多还是讽刺更多,唯一能确定的便是那并不是一个好的表情,因为那神色里,分明写满了哀伤。
“奈何……”亭鱼突然伸出手拥住了奈何的身体,亲昵地在他的胸膛间蹭着,像一只可人的小猫。
紫陌的眼神忽而一动,曾几何时,绿珠也是这样的依赖自己……
马车突然停下。姽娥正要开口询问墨华,却被一个人的声音打断:
“哈,真是抱歉,”是那天夜里那黑衣人的声音!姽娥听到这声音不免咬碎了一口银牙,那声音里充满了理所当然地道,“我又来挡路了呢!”
这是皇后在阻止他们解决苗疆的战争!
姽娥握着拳头咬牙切齿。袖子里滑出几枚银针,她轻轻握在手里,眼里写满了戒备。
紫陌冲她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纵身跳下了马车,抬眼看向那黑衣男子:“阁下有何见教?”
“很简单,”那人笑了笑,“我只想要徐姽娥和亭鱼的性命!其他人如果不想死,速速离开!”
“哦?”姽娥掀开帘子看着那人的面具,“你只有一个人,就算你的武功再高,也终究是好汉难敌四手。”
那人笑得有些得意:“一个人?怎么会。”
他轻轻抬起手,大片的埋伏便冲了上来,而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埋伏的人数极多,少说也有两百,凭着姽娥几人的能耐根本冲不出去。驾着马车的墨华神色一敛,迅速地拔出了腰间的剑,却不急着砍人,只是伸手招呼紫陌也上车来。
绿珠和萧阳初相视一眼,有些不解。却看到墨华的神色阴沉,眼神更是泛着幽深的光芒,他往萧阳初的房向扔了两块东西。他抬起手,握紧了那宝剑,而后一剑刺在了马的身上,一夹马肚,那马便疾驰而去。
“只得如此了……”萧阳初叹息,拉着绿珠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马上,一回手扔下两颗霹雳弹,再迅速地从绿珠的马上绑上墨华给的东西——火药,也学着墨华的样子,直接将匕首刺向马身。
埋伏的人皆被炸伤,却仍旧有一小部分人追上来,但骑马的与跑步的终究不同。不过一会,几人便逃脱了这场战斗。
“好险……”绿珠后怕地打了个哆嗦,“差点就要命丧于此!”
阳初仍旧警惕地环顾四周,手里紧握的剑一直没有松手。
马匹已经不能用了,几个人如果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再遇到危险,也只能靠肉搏战取胜……姽娥已经有些绝望。
她从不知道,自己也会有一天被这样赶尽杀绝。
“哈……哈哈哈哈哈……”姽娥凄厉地仰天大笑,“竟要如此逼迫我么……如此逼迫我么……”
墨华的眼底也染上了凄凉。
这是他们身为人臣的宿命,谁都无力回天。
“是啊,”那黑衣人从远处飘飘忽忽地走进,姽娥看不见他藏在那可怕面具下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这是你们的命运!你们要命丧当场!”
紫陌一声冷哼,拔剑傲立,对黑衣人说的话颇为不屑,却不发一言,只冷冷地看着他。
“师傅。”唤了他一声,姽娥凑到紫陌的身后说了些什么。紫陌点头算作应允,飞身而起,一股凛然的剑气直逼向黑衣人的身体!
“好快的剑!”黑衣人情不自禁暗叹一声,他却也不是寻常人,只轻轻一跃便躲开了紫陌的攻击。
绿珠神色一变:这动作和身形怎么这样熟悉……?
紫陌猛地一个旋身,已是将手盖向了黑衣人的脸!
然而却并没有下杀手,他只是将那张神秘的面具猛然一扯,露出的是一张坚毅的面容。众人皆不明白紫陌的用意,唯有姽娥笑容诡秘,而绿珠的一双眼睛竟是陡然瞪大:
“——你!你竟是云大哥!”绿珠指着他惊声叫道。
那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对于这样的情况始料未及。“我本打算饶你一命的,绿珠……可你如今已经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你也得跟他们一样,非死不可!”
他的眼里虽然不舍,却还是透露出浓浓的凉薄杀意。
“为什么……”绿珠眼里噙着泪,对云的表现失望透顶,她甚至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在宫里处处照料自己,善良又豪爽的云大哥!
“云大哥,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娘娘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绿珠失控地冲他大叫。
云只是冷冷地看她一眼,并不做声,神色里却没有任何的愧疚之意。半晌,似乎被绿珠的眼神弄得烦了,才懒懒开口:“你要知道,我本来就是皇后娘娘的人,她才是我的主子,之所以会到昭贵妃那里当差,完全是皇后主子的安排。”
“你是……奸细……?”绿珠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云偏开了头。
——就是现在!
姽娥冲紫陌和萧阳初使了个眼神!两人立即冲上前去,而姽娥看准时机,将袖口里的银针朝云的房向掷去!
紫陌与阳初二人,与云缠斗在一起,云的武功极高,又极阴狠。招式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即使是阳初、紫陌这样的顶级高手,也难免落了下风。
云的心里有些气恼,这样一个任务却让他执行了这么长的时间,实在是自己意料之外的事。面前与自己打斗的这两人功夫了得,更是一等一的高手,凭借自己的能力,虽然目前占了上风,但只怕……
不知道为什么,云觉得自己有些提不上气,手臂也有些发麻。格挡和攻击的速度不免慢下来不少。阳初比紫陌阴损些,早就发现了他的异样,所以招招往云的手臂和丹田处攻击,一下子局势大为逆转。
“呵,还要说我没用,你又能有用多少?”一袭红衣本来唯美,却生生的让她传出了厉鬼的味道。她扭曲着狰狞的面容,可怕的刀疤在日光下反着光,引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