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神识
凌云染按照风老头的指使,坐在地上,双手拢于身前,沉淀心神。头上星空闪耀,凉风阵阵,吹过她的衣袍,呼吸放缓,思绪大开,感受外界的一切,身体放松,
“眼观鼻,鼻观心,神识沉入思海...”,风老头跃上树枝,懒懒躺着,“师父只能守着你,不受打扰,至于你能否踏入这一步,全靠你的造化了”。
凌云染静下心来,眼观鼻,鼻观心,意识沉入洗心经中泥丸宫的位置,一刻钟后,却毫无反应,凌云染深吸口气,沉寂下心神,再次意识沉入泥丸宫,仍是无用,
她转头向风老头望去,见他闭着眼,在树枝上打着瞌睡,鼾声直起,她突地失了耐性,情绪激动,正欲指着他大骂一番,却忽然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剧烈的旋转之中,令人头晕眼花,整个视野似扭曲作一团,连那漆黑的夜色也似乎成了吞吐离散的浓雾,周围的景物变得如此的虚幻、不真实。
承受着天旋地转的痛苦,凌云染喘着粗气,死死地咬着牙,嘴唇印着血痕,但她却拼命地忍住,不让自己发出求助的声音,此时,她竟露出难得的坚强,孤身来到这世界,谁也依靠不了,只能依靠自己,只能自己承受一切,。
神思迷糊间,似乎觉得泥丸宫的位置,自己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点遥远的光芒,似乎极为遥远,却又在缓缓地接近中,越来越近,越来越亮,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最后化作如指甲盖般大小的光团,流光溢彩,在她脑海中旋转,散发出乳白温暖的光芒,抚平她的痛苦,这光团的感觉甚为熟悉亲切,是她潜入气海的神识。
乳白的光团在气海上方不断旋转,慢慢沉入到气海中,却感到一股冷厉肃杀之气袭来,令得凌云染浑身一震。数枚黑色光点,是原来的凌云染蕴含在气海中的神识,包围住了乳白光团,一股充满了压抑、忍耐的气息包围了她,肃杀而嗜血的神识,开始啃噬着乳白的光团,似是美味的食物般,凶狠残暴。两股神识相互抗拒,相互吞噬。
凌云染面容扭曲,两眼似乎瞪出眼眶,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她的神识若被吞噬,她便不再存于世间。
随着黑色神识的反噬,一幅幅画面闪过她脑海,凌傲天的厉声怒喝,凌重山的期盼教诲,凌家的兵马重任。
小小的凌云染,脸上流着泪水,咬紧牙关,负重挺举,她挥舞着重重的铁剑,汗水流下。她躲在漆黑的房间中,抱住双臂,死死咬住嘴唇,终于不再流下一滴眼泪。
少年的凌云染,她骑在战马上,身着铠甲,冲在千军万马最前面,似不要命般,冲锋陷阵,挥剑杀敌,鲜血四溅,染红了她的双眼。看着心上人成亲,她却口不能言,心如刀绞,强颜欢笑,可她却忘了,自己从来不笑,因为她的人生,从没有欢喜的时刻..
够了..够了..凌云染..放手罢..放手罢..这样的日子,你还放不下么?
乳白的光团忽然闪亮起来,散出耀眼的光芒,如春风般抚慰着内力中的黑色神识,温暖地接纳着思海中的黑色的光点,融合在一起,黑白夹杂,不停地旋转着。每一次旋转都要带给凌云染不啻于十八层地狱轮回一次的巨大痛苦。
身体早已麻木了,四肢早已麻痹了,唯有凌云染一双眼睛通红,死死地仰望天空,瞪着天与地,瞪着这陌生的世界,一瞬不瞬。
两股神识终于停止吞噬,狂暴的黑色光点平静下来,汇聚成一条线,绕着乳白的光团,缓缓转动,不再融合,亦不再排斥,形成了胶着的暂时平衡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吹过,凌云染忽然感觉到了凉意..
她猛然起身,发现浑身的冷汗已将衣衫湿透,泛着凉意..
“哈哈...臭小子,有你的,竟然神识与肉身融合了”,风老头仰天大笑,从树上跳下,手舞足蹈,脸上竟是喜色,
“死老头,这破武功如此凶险,你竟然敢骗我,敢不出手助我”,凌云染怒瞪了他一眼,开口便大骂道,
“呃..什么武功都有凶险,而且我说过,这一步只能靠你自己,旁人助不了你,幸好,你不负所望”,风老头心中甚是喜悦,又赶紧拉她坐下,口中说道。
凌云染不再理他,只是环顾自身,忽然有了一种新生的感觉,似是完全与这具身体融合了,她是唐心,亦是凌云染,她神识中夹杂着唐心的温柔多情,狡诈滑头,又掺杂着凌云染的肃杀冷厉,忍耐压抑。若说从前是夺魂而附在肉身上,现在的她,与这具肉身真正地融合为一。
此番,她的神识轻易地沉入思海,被浓郁的白雾滋养着,随着白雾吸收进神识,凌云染浑身舒泰,说不出的畅快。可她知道,目前她只是暂时压制住了身体从前主人的神识,要能真正融合这些神识,她才能完全控制这具肉身。
她神识跃出思海,在上空缓缓旋转着,如触手般探入其中一个黑色光点,比起之前,她此番对于那股冷厉肃杀之气,早有防备,沉淀心神,缓缓包裹住黑色光点,一丝一缕的融合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融合进去,乳白的光团更为闪耀,光雾浓郁了些,似是充盈不少,令她神清气爽。
她不知道,从前凌云染的心智坚韧,神识强大,是以即时她的意识已不在肉身中,残存的神识仍是强大,每融合一点残存神识,对于现在她的神识来说,无异于最好的供养。她是穿越而来,本就神识强大,若是再融合气海中残存的神识,他日神识的强盛,可窥一斑。
似是发现个巨大的宝藏,凌云染开始逐渐融合残存的神识,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凌云染睁开双眼,目光如实质的利剑穿过,英挺剑眉下的眼眸,风流多情,又带着凛冽冷厉。
远处的虫儿低鸣扑打,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花香,轻抚过的微风,双眼所见的外界,更为清晰、细致,一花一草,皆是有所感悟。她闭上双眼,神识从气海中散出,交织成网,向周围探去,周围的景物气息,似是在气海中铺展开来,与眼中所看的世界又不一样。
忽然,咕咕的巨响从腹中传出,凌云染抚了抚饥肠辘辘的肚子,咽了咽口水,鼻尖翕动,顺着香味转过头,见得地上躺了个土包。她抓了过来,一掌拍下,泥土里藏着只温热的烧鸡,令人胃口大开,她也顾不得礼仪,抓着便啃了起来。待得半只鸡落腹,她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厚厚一层的落叶,见得桃红绸衫皱褶脏污,满是露水和泥土,手上抓着只叫花鸡,本人倒确实像个小乞丐。
她环顾四周,没见到风老头的踪影,见得他原本躺的树枝上,放着洗心经,上面贴了张纸,歪歪扭扭地写道,“小子,想是此番大有所获,老朽饿极了,没耐性等你,他日再找你。洗心经便传给你了,记得,你可是风门第一代传人,得意吧?”,
凌云染翻了个白眼,把洗心经塞进怀里,拍拍衣衫上的泥土,晃悠着往城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