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来的时候是深夜接近凌晨,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了,也多亏正雨虽然回韩国的次数不多,但是对经营这些场所的人也都熟悉,还真让他找到了大正午营业的酒吧。
“呦,这不是国宝的正雨弟弟么,”酒吧里面就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客人,老板一见正雨进来便笑着过来打趣,“前几天还听说你在意大利办画展,祝贺祝贺,恭喜恭喜,怎么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了?”
国宝,对这种称呼正雨还真是头痛的很。韩国人相当排外,也具有相当的国民荣誉感,热衷于造星,无论你是哪个领域的,只要在国际上取的哪怕是一点点的成就都会加倍的将你吹碰到无人可及的高度,更何况是近几年确确实实是在国际画坛相当活跃也颇具知名度的徐正雨。
“啊,家里有点事情,所以回来了下,”正雨摘下来墨镜,对着后面的薛功灿和玄振轩努努嘴,“哥,给我们个包间吧,环境好一点安静一点的。”
徐正雨经常过来,连带着酒吧老板也算是对后面这两个大酒店继承人知道一点的,见几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也不再多说,只是领着他们去了最好的包间,问了所要的酒水之后就离开了。
借酒消愁,无疑是最为无用却也最为常用的招数。
酒量不大的薛功灿只喝了两杯就已经完全醉了,眼眶又红,眼泪无声无息的哗哗直落,溅在酒杯里面,激起一颗颗水珠。
平时最为严谨的薛功灿此时已经完全不复常态,一个劲的扯着旁边正雨的袖子嘟囔:“都,都怪我!”
“爸妈一下子都走掉了,都,都怪我。”
“正雨,呜,我,我只剩下爷爷和你了,呜呜。”
平时不哭的人一旦哭起来格外厉害,以前不知道,反正徐正雨现在是见识到了,他竟然没办法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衣服上渐渐地涂满了薛功灿的眼泪鼻涕,无声叹气。
也罢,本来带他出来就是为了让他发泄下,这种巨大的悲伤如果不及时排解,总积压在心里面的话,时间久了人也会崩溃的。
玄振轩平时的嘴巴就很欠,让他安慰人还不如不开口,更何况薛功灿被甩的遭遇也让他再一次想起了柳熙珍,神情更是郁闷,因此大多数的时候他也只是默默地坐在一边,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只偶尔的冒出一两句话来顺着敷衍而已。
要是对方是个女孩子的话,那正雨绝对能够正常发挥,递个手绢抱抱安慰下说点儿甜言蜜语什么的,但是关键是,这人是薛功灿,是个男人!
“唔。”正耐心等着薛功灿哭完的正雨就觉得胃部一阵火辣辣的绞痛,额头上瞬间就覆上去一层冷汗。
旁边的玄振轩一下子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也顾不得自顾自怜,丢下酒杯过来拍拍他,“喂正雨,你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疼痛太过凶猛,以一种不可抵挡的凌冽气势席卷全身,正雨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的按着胃部,竭力不让自己太难看。
大口大口的呼吸,正雨在心中不住的骂着自己:连续大半个月的饮食无规律,又加上昨天凌晨空着肚子灌了大杯的咖啡,这会儿又是空着肚子来喝酒,唔,徐正雨,你还真是够可以的。
“正雨啊,”一直都知道他胃不好的玄振轩也顾不得伤心自己了,一个劲的问,“是不是又胃痛了啊,喂,薛功灿,松手!”见不知什么时候又哭又说的已经睡过去的薛功灿还死死地抱着正雨的胳膊,玄振轩一阵无名火起,一把将他掀翻,见他竟然还没醒,没好气的又把人往沙发上推一把,挤过去摇晃下说不出话来的正雨,“喂,你小子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该死的,你不会从上飞机前就没吃东西吧,喂!”
本来就够难受的正雨被他晃得头昏眼花,冷汗淋漓,艰难的摆下手,正雨痛苦的挤出几个字,“别晃啊。”
“哎呀你小子真是气死人了!”玄振轩烦躁的抓一把头发,弯腰在他身上翻翻捡捡,动作粗鲁,“药呢?你带着药的吧啊?在哪儿?”恐怕不光是这两天,前阵子的画展一旦忙起来怕也是让人脚不沾地,这小子,不要活了吗?
“唔,”正雨有气无力的推开他,整个人都痛的蜷缩在一起,冷汗滚滚而下,“没,走得太急,没,唔,没带。”
“你,你可真是!”玄振轩气急了,简直想要揪起这个家伙揍一拳,又看看睡死过去的薛功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啊啊,真是被你们气死了!”
玄振轩一个人怎么也没办法同时背着两个人出去,无法,只得把酒吧老板喊进来,龙飞凤舞的在一张字条上面飞快的写了药名,胡乱的塞一沓钞票过去,“哥,帮忙去买点胃药可以吗,这两个家伙在这里,我不太放心。”
酒吧老板把钱退回来,摇头跑出去:“臭小子,哥怎么可能拿你们的钱,等着啊,拐角就有药店的,我马上回来。”
玄振轩只好又把钱塞回去,手忙脚乱的倒了清水,笨手笨脚的递过去,“喂正雨,先喝口水压一下吗?”
正雨躲开递过来的水杯,艰难的摇头,努力把自己往沙发里面塞进去,哼哼唧唧道:“不,不要了,挨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刚说完就又是一声闷哼,本就苍白的脸色也又白了几分,嘴唇也失去了一贯的红润,灰突突的颜色被自己生生咬出了几分血色。
“哎呀别动!”玄振轩又把一路洒着水的杯子放下,“别咬哎呀臭小子,跟你说了别咬,被张女士看见了又要骂人了,”四下看看,眼睛一亮的玄振轩过去把薛功灿脖子上的围巾胡乱扯下来,硬塞到正雨嘴边,“喂,咬这个吧!笨蛋,咬自己不疼吗?”
谁知对方根本不领情。
正雨猛地别开头,秀气的眉毛死死地纠结在一起,满脸嫌弃的冲着玄振轩哼唧,“酒臭味,谁要咬啊,唔,拿,咳咳,拿走!”
玄振轩简直要被他给气死,张了张嘴巴,将围巾狠狠地摔回到死猪一样的薛功灿身上,双手叉腰的转了几个圈子,胸腔闷得厉害,他用力把自己的衬衣领口胡乱扯开,哆嗦着手狠狠的指着正雨道,“哎呀徐正雨你这死小子,自己一身酒气怎么还有脸皮说出这样的话啊,啊?我能这样照顾你已经很不容易了知道吗?换了别人肯定早就把你丢到大街上了,然后明天早上你就会发现自己被丢在墙角垃圾堆,肚子也被破开,肾脏什么的也都不见懂吗,还画什么画?画鬼去吧!哎呀真是的,让你给气疯了!”
疼的满眼金星的正雨根本就听不进去他说的什么,只是死死的捂着胃,身体蜷缩的像虾米,视线模糊的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
看见这个样子的徐正雨,玄振轩突然就骂不出来了,气呼呼的表情也渐渐被心疼取代。
其实他早已经意识到,几个人里面,一直是最小的正雨在努力保护着大家的吧,用属于他的特有的温柔和耐心,努力地守护被划归到名为徐正雨圈子中的所有人。这个样子瘦弱的正雨,一个人在国外打拼,却从来没有听他抱怨过一声,总是灿烂的笑着,其实,真的是很不容易的吧。
想着想着,玄振轩的心就不自觉的柔软下来,带着些不大情愿的坐下来,一挽袖子,把手腕伸过去,故作冰冷道:“喂,咬吧?”
一阵绞痛过去之后正忙着呼吸的正雨茫然的看过去,昏昏沉沉的大脑一时间弄不清楚对方究竟要干嘛。
这么近的距离,无论什么都是清清楚楚的。
狭长的凤眼里面含着点因为剧痛而渗出的生理性的泪水,周边微微发红的眼睛看上去更漂亮了,苍白的脸颊上浮现着红晕,光洁到连女人都要嫉妒的皮肤。
玄振轩忍不住想,这个臭小子,还真是蛮漂亮的。
咳,不过这种傻乎乎的表情,还真是罕见,挺可爱的嘛。
这么想着,玄振轩狠狠地往对方脸上拧一把,自我安慰是收取照顾的利息之后重复道,“不是痛吗?别咬自己了,张女士会骂的吧。”
正雨眨巴眨巴眼,散乱的凤眼渐渐聚焦。
就在玄振轩以为对方肯定会感动到无以复加泪流满面的时候,这个小子竟然放声大笑起来,猛地把脸扎进沙发,用力的捶打着软垫,笑到浑身颤抖。
“噗,哈哈哈!”
“啊,不行了,真是,笑死了!”
“哈哈,唔,好痛!”
“噗,不过真是好好笑,唔,该死的,好痛,唔,噗!”
傻乎乎的伸着手腕的玄振轩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叫徐正雨的小子滚在沙发上面又哭又笑,一会儿擦眼泪一会儿捂胃的样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俊脸上面渐渐地浮起一层红晕,脸上火辣辣的玄振轩青筋暴起,濒临爆发边缘的怒视着他,面部扭曲,“徐正雨!该死的,有这么好笑吗?喂,停下来,快点停下来知不知道!你小子完蛋了,喂!”
胃部剧烈疼痛的正雨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擦眼泪,死死地捂着胃,任凭眼泪哗哗的流淌,同时却还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两条长腿有好几次都直接踢到了恼羞成怒的玄振轩,“噗哈哈,真是,玄振轩你小子简直太好笑了哈哈!是偶像剧看多了吗?咳咳,唔,哈哈,就,呼呼,就算是我咬你,呼呼,疼痛也不会减轻一点的好么!”说完又看一眼几乎要熟透了的玄振轩,直接笑倒在地上,蜷着身体不住的颤抖,也不知是笑的还是痛的。
等到酒吧老板气喘吁吁地冲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死猪一样的薛功灿,面部扭曲的玄振轩,以及蜷在地上不住抽动的徐正雨。
“天呐,这是怎么了?”
“不要管他了,这小子根本就是属野草的,还要吃什么药!”虽然这么说着,玄振轩还是接过老板手中的药,气呼呼的倒了水,照着剂量放好药,几步过去,没好气的用力拍拍正雨的脸,“喂,活着的话就起来吃药,混小子。”
正雨又抖动着笑了好长时间,这才艰难的爬起来,乖乖地把对方伸过来的手上放着的七八粒胶囊药片什么的都吞下去,又拧着眉头吞一大口水,然后拼命咽下去,下一刻整张脸就皱成了包子样,惨兮兮的哼哼,“唔,噎,噎住了,咳咳好苦!呜呜,在喉咙里面化开了!”
玄振轩给他逗乐了,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过去给他拍背,“你的脑子也合着酒一起喝下去了是吗,这么多药就不会分开吃吗?”
正雨翻身在茶几上面不断的翻找,连续剥开三颗糖果塞进嘴巴里,鼓着脸颊含糊不清道:“吃一次的话只要苦一次就好了,分开吃的话却要苦好多次哎。”说着又伸手揉胃,眉头也一直皱着没舒展开。
玄振轩也没心情跟他闹了,也一屁股坐到地上,抬抬下巴,“怎了,还疼吗?”
“嗯,”正雨点头,又笑,“你的脑子也合着酒吞下去了吗?从吃药到起效,怎么可能这么快?”见他满脸的担心,便放下手来,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被吓到了吧,哈哈,其实根本就没这么夸张,这点程度根本就跟被蚊子叮一下那样,哈哈。”说这还用手指比出来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缝隙,“嗯,就这么点。”
玄振轩把一罐啤酒往他脑袋上用力磕一下,转过眼去,声音淡淡道,“臭小子,老这么死撑着,不累么?”
正雨一愣,捂着脑袋意义不明的笑几声,脸上又挂起一贯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用力的伸个懒腰,随手摸过一袋炸花生拆开,“被识破了呀,还真是丢脸,不过,一点都不累啊。”因为已经习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