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卫若兰重生篇(一)
“兰儿最近虽然勤勉,但是未免太苦了些。我虽指望着他出息,但是咱们这等人家也不必从兵士做起。”卫若兰之父卫起虽然对儿子很是满意,可是家里只卫若兰一个独苗,如何能不心疼,特意嘱咐自己的妻子道。“老爷说得是,我倒也说过兰儿几句,只是这孩子有主意得很,我瞧着很注意分寸。所以就让伺候兰儿的人仔细点也就是了。”卫若兰之母满是笑意,京城里官宦子弟极多,兰儿也算得上是个出挑人物,又肯上进,眼瞅着就到了岁数,她还打算仔细为自己儿子挑个可心的媳妇呢。
“我瞧着兰儿也到了年纪。今儿下朝的时候,史家的侯爷找了我随意聊了几句,有那么几分意思。”卫起说到这个就忍不住有些得意,史家如今在朝堂上虽然极为低调,但是一门双侯在京城里也只他们家,史鼐虽是袭了兄长的爵位,但是本事能力也是有的,史鼎也是靠着军功得了爵位,兰儿又是从武,若是有这么亲家,于前程有益极了。“这倒是门不错的亲事,只是老爷咱们就兰儿这么个独苗,还是得仔细些。史家固然是极好的人家,只咱们家倒也不差。再者,史家姑娘极多,竟不知道是哪个?”卫若兰之母听到这事情,虽然极是自豪,只是她早已有了几个中意的人选,况且还有一说娶媳娶低,若是媳妇脾气大,难做的可是她儿子和她。
“我只不过是和你提一下,你只留心就是了。史家大老爷今日虽有些意思,到底说得不是很明白。我瞧着应该是史家大姑娘。”卫起笑了笑,只看向自己的妻子。他以前出征之时,都是夫人料理家务,孝顺母亲,教养儿子,因此对发妻格外敬重,再者内宅之事自然得交由自己妻子处理才是。“老爷尽管放心。”卫若兰之母点了点头,心下却已经有些不喜之意,史家大姑娘并非史家侯爷史鼐的嫡长女史湘晴,而是史鼐之兄的骨血史湘云,尚在襁褓父母就先后去了,可见有几分命硬,哪里能许给自己的儿子。
暂且不表卫起夫妇各自的心思,又是如何动静。只说卫若兰一日正在茶楼里喝茶,正悠闲自得之时竟听到了冯紫英的声音,便瞧着冯紫英带着一冕冠如玉,华服美饰的公子哥就抬脚往他这里来了。卫若兰瞧见了这位,只觉得好不容易重生之后稍有平静松快的心情登时就烟消云散,只是他本也是个极其自制内敛之人,且又与冯紫英交好,倒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再者,卫若兰想到如今这个时候正是上辈子他将将要定下婚事之时,不由地眯起了眼睛,掠过一丝寒光和算计之意。
“今儿真是极巧,我只当你还在用功呢。”冯紫英虽是纨绔,但是为人极重义气,素日里朋友极多,三教九流的。只是他虽不羁,但是立身极正,因此人缘极好。“偷得浮生半日闲,再者我是从武,也当多走走。”卫若兰笑了笑,却瞧见那贾宝玉竟是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抿了抿嘴,只觉得不愉。冯紫英瞧见了卫若兰的目光,眼皮不由一跳,他不过是见到好友上前打招呼,却忘记自己旁边这个宝二爷了,真是不巧了,不由有些赔罪的意思,给卫若兰打了个眼色,只希望卫若兰到底给点面子,他可指着继续当纨绔呢。要是卫若兰往他父亲跟前一说,他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不知这位兄台高姓大名?”贾宝玉没瞧见冯紫英的眼色,好不容易才回了神,眼前的这位竟是如此清俊,堪称才貌仙郎,真正是难得的人物。“在下卫若兰。”卫若兰起身抱拳行了个礼,方坐下了。冯紫英是个自来熟的,见卫若兰不动声色,又略略点了点,总算放下心来,忙叫小二上茶。“若兰,兰乃是高洁之物,真正极配卫兄。卫兄如此人物方才配得上此字。”贾宝玉忙合上扇子,满是赞叹道。
卫若兰和冯紫英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卫若兰心下更是恼火,那史湘云原来是喜欢这种东西,让自己在京城里格外难看,被人指指点点,在衣袖下的手不由地握紧成拳。“不知卫兄的表字是什么?”贾宝玉忙又问道。冯紫英只觉贾宝玉素日瞧着还算是个样子,今日怎么如此无礼,忙拿话岔了过去,把京城里发生的新鲜事拿出来说嘴。冯紫英口才极好,只是如今贾宝玉此时心神压根不在这上面,又不好打断冯紫英说话,只把眼睛盯着卫若兰,竟是不肯移开丝毫。冯紫英只暗暗叫苦,当日蒋玉菡也就算了,横竖不过是个戏子玩意。这贾宝玉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把这等心思放在卫若兰身上,是嫌皮紧了不是?柳湘莲是落魄世家子弟都敢给借着王贾俩家之势的薛蟠一顿好打,卫若兰可不是柳湘莲之流,岂是那么容易好干休的。
“不知道若兰兄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又读些什么书?”贾宝玉总算逮着机会,只盯着卫若兰脸上瞧,身子也往卫若兰这边挪了几分,眼睛里更是带出了几分急切神色。“他整天舞枪弄棒的,哪有什么空读书的。”冯紫英刚灌了口茶,就听到贾宝玉说话,忙插嘴道,却不知道自己说此话,反倒引出了贾宝玉的痴性了。“果真如此。想不到若兰兄倒是和我想法一样,那些四书不过是酸腐之儒写出来的糟粕了,不看倒也罢。”贾宝玉只觉得欣喜万分,连毛孔都舒泰了起来,忙要拉卫若兰的手。卫若兰伸手拿了桌上的茶壶就给冯紫英倒了杯,避开了贾宝玉的手,又对着方才急忙出声反倒有些呛着的冯紫英,道:“我瞧你前面说了一车子轱辘的话,这样喝又忙着说话,不仅自己难受,反倒是连茶味道都不曾尝出来,亏你还说自己喜欢品茶,可不是活打了嘴,也糟蹋了这茶。”
贾宝玉只当是自己不曾细心留意,只是到底有些尴尬,却有听了卫若兰这番话,忍不住道:“这话竟是与妙玉说的极像,冯兄可不是如那牛饮一般了,可把好茶给糟蹋了。说起来,真正是我有福气,姐妹们都是极为出挑的人物,大家又都在园子里住着,朝夕相伴,别提多自在了。”卫若兰只觉得眼皮子一跳,那妙玉二字听起来就是一个女子的名字,竟被一个男人挂在嘴边,这后面又是什么胡话。不过也好,他正等着贾宝玉的下文,他可是知道这位宝二爷身上不少物件都是史湘云所做,只等着这位宝二爷说出来。这辈子史湘云可别再想卫家门,再者说不定此番他的作为还能成全她的一番心思。
因此卫若兰虽是对贾宝玉很是恼怒,又已察觉其龌龊心思,心头极为恶心,但是倒也忍住,反倒把目光放在了贾宝玉身上。贾宝玉顿时觉得高兴万分,如在云端之上,忙把身子猴到卫若兰面前,只差没贴上了。冯紫英见好友不动声色,不清楚卫若兰打得是什么主意,反倒有些丈二和双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再这么下去这位宝二爷怕是得早晚横着进贾府了,他对贾宝玉无所谓,只是卫若兰可不能在这里出手,前程可要紧着呢。
“宝二爷,我瞧你的扇套倒是极为精致,那对鸳鸯竟是跟活的一样。府上的针线上的人可真是不错。”冯紫英忙又转了话题,眼睛只往那一边瞟,他已经瞧见卫若兰的冷笑了,连那眼睛都像是刀子一般。只是这个宝二爷见到个美人就走不动路了,更别提能够察觉到这些了。他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他可得想个办法快点脱身。
“这是云妹妹给我做的。”一提起这个,贾宝玉有一肚子的话可说,原还有些顾忌,到了后面就浑然不放在心上,就露出了史湘云的名字,又说起了素日里兄妹二人如何亲密。冯紫英不由地目瞪口呆,一个闺阁女子做针线给表哥已经是极为不规矩的了,居然还一起玩乐,毫无顾忌,甚至还给表兄梳头,坐卧不忌,这简直就是放荡不堪,青楼里的头牌都比她规矩些。卫若兰虽然因为史湘云给了自己难堪,素日里又争口舌锋芒,气着自己的母亲从而恨意入骨,却没料到不仅是绣了什么扇套,竟是早早地勾搭上了,他真是做了活王八吗?正当卫若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贾宝玉竟是抓住了卫若兰的手,便要亲近。冯紫英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索性用脚踢了下桌子,茶壶茶杯便顺着动静倒了,略有些滚烫的茶水飞溅了出来,卫若兰身手极好,反应极快,一手抽了出来,又使了暗劲,那贾宝玉就被椅子所绊,一个身形不稳,就往桌上倒去,此时虽是秋天,但是依旧有些闷热,因此衣物单薄,那贾宝玉又是个细皮嫩肉,比那小姑娘还娇弱些,登时疼得哇哇叫。冯紫英心里憋笑,若是卫若兰刚才没下手,他的名字就倒着写,这贾宝玉也是活该讨打。
好不容易把这位精贵的凤凰蛋打发了,卫若兰又在冯紫英的耳边交代了几句,冯紫英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只想着给好友出口气,立马就把这事情办妥了才好。二人又聊了几句,卫若兰方打道回府,刚进了花厅,便听见了父母低低的争吵声,又见丫鬟们都不在跟前,别是出了什么大事吧。卫若兰连忙加紧脚步,顾不上让人通报,便自己掀了帘子进去。
看到儿子出现,倒把卫起夫妇唬了一跳。卫夫人连忙掩口不谈,卫起此时正有些恼怒,瞧了瞧卫夫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也没追究儿子有些不规矩,索性就开口说起了方才夫妇二人的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