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薛蟠攻略篇（完）
六月初五，薛蟠迎娶了魏同知之女魏绮。婚宴可是热闹得紧，就是贾琏和王仁都不远千里，从京城赶了过来喝这杯喜酒。再有林如海虽不出面，可到底也备礼送了过来，更别提甄家等金陵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端得体面无比。
红盖头被轻轻挑开，入眼一片喜悦的色彩。端坐在床边的，是被嫁衣晕染出一片霞色的新人，端的眉眼如画，吐气如兰，纵然喜欢见多识广的陈默一时间也呆住了。初见的惊艳，在婚后的日子里慢慢化作细水长流的感情，陈默和温和聪慧的魏绮十分投契，总有说不完的话；薛姨妈对这个出身书香门第，端庄知礼的儿媳也是十二分的满意；就连薛宝钗，许是快要出嫁了，没什么利益纠葛，在魏绮传授新婚经验的过程中也很快由熟识上升到了闺蜜的程度。小俩口腻腻歪歪了一个多月，便到了薛宝钗的婚期。作为娘家兄长，陈默当仁不让地踏上了送亲之路，留下了泣不成声的薛姨妈和满眼不舍的魏绮。心情颇有些复杂地背着宝钗上了花轿，感觉到了背后的濡湿，脚下一顿，好容易忍住暴揍骑在白马上笑得跟傻瓜似的新上任妹夫的冲动，陈默看着远去的迎亲队伍，心中很是不舍。虽说刚开始并不喜欢薛宝钗，但这么多年下来，陈默对这个懂事稳重又贴心的姑娘还是不免上了心，倒真是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般疼爱。如今宝钗终于嫁了良人，她也感慨万分，不免有些欣慰和放松；但摸着身上精致的扇套，看着紧闭的闺房，听着远去的吹打声，心里更是空落落的。还是贾琏、王仁等兄弟相劝，又大醉一场，才算是缓了过来。待醒了神，才发现她这次进京竟是发生了那么有趣的事情。
林如海于今年年初调回户部做尚书，官居二品，位高权重。贾史氏自然心思活动起来了，等了几日不见林家上门，便摆出了国公夫人的款，仗着自己的岳母身份跑到林家兴师问罪，想借机接走林黛玉，顺便重提木石前缘。不想林如海态度坚决，连二门都没进成，贾母便被清了出去。贾母本想着装病，以孝道逼迫林家低头，却不料隔日就传出了林家千金患病的消息。经打多番听方知，林家千金原在贾家住过一段时日，可惜日日守着母孝不能出门，却眼睁睁看着贾家子侄不服小功，成日里嬉笑玩乐，不免觉得受了委屈，方才回到扬州。此次随父进京，却不料贾史氏仗着外祖母身份在林家撒泼，林家千金不免左右为难。林如海心疼女儿，不忍父女分离，贾敏的陪嫁嬷嬷却一心向着贾家，与林家的家生子针锋相对，并试图以孝道逼迫自己带大的林家姑娘，让林如海勃然大怒。争执间那嬷嬷身上掉下一物，竟是避孕所用。联想贾敏求子的艰难，孩子身体的虚弱，儿子去世时的绝望，和自贾敏去后，那陪房嬷嬷每日必到姨娘处转悠，林如海如何不怀疑万分。
这一查之下，竟发现了贾敏心爱钗子上的麝香和生前摆设里的红花，那是黛玉出生后贾母给贾敏的贺礼。难怪贾敏服药多年仍没能调理妥当，最后更是因为产后虚弱香消玉殒。贾家的险恶居心浮出水面，竟是想要断了林家的子嗣！林家本来子嗣不旺，宗族衰弱，贾家身为岳家，只要握住了林家姑娘，何愁得不到林家的万贯家财？是可忍孰不可忍，林如海随即退回了贾敏的嫁妆，和贾府一刀两断，再不往来，林家姑娘也难免思量过重，病倒在床。陈默望天，林如海的釜底抽薪之计可谓神来之笔，如今满京城都是对贾家的唾弃和对林家的同情，想必元春在宫里的日子该不好过了，贾家的几个姑娘将来也难嫁人了。她虽不知这传闻有几成真，却依稀记得那所谓的陪房嬷嬷，原本应该出现在前一批的清理名单上，她的儿孙也不知所踪。贾政原来还指望妹夫可以提携一把，可谁料到竟会出了此事，对着贾母不敢说什么，对着王氏却没有什么好脸色。而贾赦见林如海都与贾府断了姻亲往来，心下虽觉得遗憾，总算有了主意。陈默听贾琏说，这些日子贾赦都在搜集二房的把柄，虽如今只是小打小闹，但已经渐渐有了线索，只等着一击必中就是了。至于贾珍那边，虽然还没松口，也有七分松动了。
等待薛宝钗回门住对月的日子里，陈默依旧住在京城里。巡视一番薛家在京城的生意，到各路姻亲家拜访走礼，又或是和那些相识的官员打打交道，日子倒也颇有规律。京城里从来不缺少什么小道消息，虽没有听说秦钟的事情，冯紫英和贾宝玉也只是点头之交，这贾宝玉竟然还是跟蒋玉菡好上了。陈默眉头一挑，这贾宝玉倒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忠顺王爷岂是区区白身可以得罪的？只如今蒋玉菡并未出逃，跟贾宝玉厮混竟是被忠顺王爷撞上了，更巧合的是贾宝玉此刻竟是在传播他的“禄蠹”思想，不但被王府侍卫听了个正着，就连外间的食客也不敢说他们耳聋。陈默发誓她不是故意要现场观看这场大戏的，她仅仅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家主，亲自巡视产业，查查账册罢了，但既然遇上了，也就没有装不晓得的道理。悄悄寻了个视线良好但偏僻的角落坐下，陈默叫来了一壶茶水，一些瓜子，非常用功地查看那一刻钟都没翻页的账本。那正对楼梯的包间里可就热闹非常了。人高马大的忠顺王爷从来就不懂得收敛脾气，匆匆带人上了台阶，一个马鞭甩在了贾宝玉脸上，贾宝玉白皙如玉的脸庞瞬间浮现出一道血痕，蒋玉菡面色惨白，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不料，那些侍卫们报上家门后，贾宝玉被这一鞭吓得脸色苍白，身子更是抖的跟筛糠似的，半句话也不敢说，只一股脑地想逃，偏生王府侍卫堵在门口，茗烟、李贵看着忠顺王怒气冲冲的模样也不敢说什么，只一昧着求饶。
贾宝玉见逃走无望，便望着蒋玉菡扯着他的袖子希望他帮忙，见蒋玉菡毫无反应公子爷的性子一起，便对着忠顺王说都是蒋玉菡勾引他的，他不是故意的……，蒋玉菡本是一时给吓住，回过神来想跟忠顺王求情两句，便听到贾宝玉的推托之词，一时间心灰意冷话也不说的摆出任凭忠顺王处置的模样。
忠顺王爷倒真有几分喜欢蒋玉菡，虽是个戏子，却颇为聪明伶俐，察言观色更是一把好手，因此虽不快愤懑，倒不曾当场发作。“这样的脓包你倒是喜欢？”忠顺王爷越发地怒火中烧，眼睛虽在蒋玉菡身上停了一会儿，但是随即就死死地盯着贾宝玉，恨不得把贾宝玉的皮给揭下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好好教教这个东西君臣长幼的规矩。不过是贾家的旁支，仗着荣国府的地位，竟敢不把本王放在眼里，真真欠教训！”说着，用马鞭托起了贾宝玉的下颚，眼神轻蔑，活像在看一件死物，不屑地哼了一声，“今儿我就是活活打死你，也没人敢多说句什么，你倒是可以试试看。”随着忠顺王爷一声暴喝，立刻几个虎背熊腰的侍卫便上前摁着贾宝玉揍了起来。“老太太救我，太太救我！”几拳下去，吃不住疼痛的贾宝玉开始哀叫，浑然忘了这里不是贾家书房，下令的也不是父亲贾政。周围的拳头并没有停下，反倒是更加有力，如暴雨一般袭来，贾宝玉哭爹喊娘，什么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的乱叫，间歇还夹杂着晴雯袭人等通房丫头的名字，直叫四周看热闹的笑掉门牙。随着贾宝玉哀求声渐渐弱了下去，那些小厮长随的拳头也没那么密集了。茗烟、李贵见贾宝玉已无力哀号生怕回去贾母跟王夫人怪罪，鼓起勇气对着忠顺王哭求：“王爷，我们宝二爷的姐姐可是贤德妃，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就饶了我们宝二爷吧，都是那个戏子挑唆的。”“我姐姐是个贵妃，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大姐姐一定不会饶了你们的。”贾宝玉有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拼命喊道。
“贵妃，那周贵妃娘娘出身清流，温文尔雅，从哪儿冒出你这个姓贾的弟弟来？至于你们说的贤德妃，本王记性真是不好得很，就是那个还做着女官的那位吧，都快熬成老宫女了，才刚刚爬上妃位，就是个玩意儿罢了，也敢拿来和我横。皇后娘娘的娘家承恩公府，还是正儿八经皇亲国戚呢，见了本王，还不是客客气气，你这小子是在找死。你们一个个没吃饭吗？给我把这小子往死里打，我倒要看看皇兄会不会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处罚我。”忠顺王爷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幺弟，自小跟着皇帝身后打转，兄弟二人的感情可是好得很。忠顺王爷也懂得分寸，故而皇帝格外地宠爱自己这个弟弟，但有所求，无有不应。
陈默见包间里热闹非凡，瞥了一眼自己所处的位置，果断叫小二把屏风拉好，只留一条缝隙，这下便彻底不用担心贾宝玉见到自己了。猛一回头，却无意间瞧见隔桌的身影，竟是跟林府的管家有些相似，不禁疑惑地转过身去，又在角落里发现了林如海的贴身长随。陈默不禁哑然，悄悄地与林管家目光相接，微微点了下头，又装作不认识的样子磕起了瓜子。这林如海果然是官场的老狐狸，竟是安排了这出戏，怕是连地点也一并算计在内了。毕竟，自己与王夫人交恶的真相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对贾家的疏远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借着忠顺王爷的手，狠狠地给自家女儿出气，果然大手笔。不过，这招够狠，他喜欢。
陈默表示忠顺王爷的善后工作做的很好，除了让人把贾宝玉送回贾府，还不忘叫小厮往工部跑一段，叫贾政回家管儿子去，然后就带着一群人走了。“果然贾宝玉真是一点都不够看的。”陈默托了托自己的下巴，他要不要找贾琏和王仁分享分享这个好消息？“掌柜的，我记得咱们酒楼里有个说书说的好的对吧？”陈默叫来了自己家的掌柜，问道。“东家，当然，他还在呢，就在那里。”掌柜的用手指了指贾宝玉那个方向的角落里。“就他了，叫他来一下，等会跟我一起去见见兄弟，就把刚才那一段讲好了就行。”陈默表示有能人在，他才不逞强呢！至于林家管家和小厮走得时候还不忘花钱打包了几包枣泥糕，想必林如海也很想知道这出好戏啊。八卦果然是不分男女和阶级的。
陈默和贾琏等人分享完了情报，才过了一天，荣国府就分家了。贾赦这回态度明确而坚定，愣是把贾史氏顶得无话可说，还把王夫人做过的那些事情都翻了出来。贾珍是个好色之人，但是人家不蠢，还有忠顺王爷怒打贾宝玉的事情已经传得大街小巷都知道了，再留贾家二房那就是个祸害。至于贾史氏和王夫人全部被送进家庙，叫她们吃斋念佛去了。
不出贾赦和贾珍所料，作为皇帝的同母弟弟，忠顺王爷从不知道忍气吞声为何物，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这回贾宝玉居然口出狂言，又和忠顺王爷呛声，威胁忠顺王爷，忠顺王爷立马化身粘人小弟，哭哭啼啼找他的皇帝哥哥撑腰了。这忠顺王爷平时喜欢戏子，说拉弹唱倒也有一手，跟皇帝讲的那个声泪俱下，就差在地上打滚证明存在感了，让人觉得仿佛被揍成球状的不是贾宝玉而是他自己。皇帝哭笑不得地安慰了貌似皇后娘娘爱犬的忠顺王爷，又派贴身内侍将幼弟送到了太后宫中，方才大怒，直接把贾政贬为庶人，废了王夫人的诰命，贾宝玉又被赏了掌嘴四十。至于宫里的贤德妃贾元春，本想褪去簪鬟谢罪，借机博得皇帝怜惜，却不想连圣人都没见到，就被太后一道懿旨禁了足，随后追加皇帝贬为才人圣旨一道，真真欲哭无泪。
这道圣旨贾赦和贾琏止不住的庆幸，还好昨儿个分了家，把贾政父子打包了出去，不然今天这圣旨就要往荣国府发来，这连坐之罪可妥妥的逃不过了。陈默忍不住抬头45度仰望天空，突然觉得有种明媚的忧伤。没有好戏看的人生，真是寂寞如初雪啊。不过，陈默还是很有兄弟爱地揣着一个小药瓶前往贾政父子居住的小院子，看望一下病中的贾宝玉。陈默表示这张脸真的很好看，颜色青青紫紫的，非常有抽象派艺术的风采，至于那猪头一般的形状，更符合了福气的定义。唯一遗憾的就是那张嘴目前还吐不出字来，听不到贾宝玉的心灵独白。陈默突然觉得生活失去了乐趣，但很快又在家书中找到了存在的意义，并表演了一番单手翻跟斗，原因：老婆怀孕。
此时陈默已经在京城呆了三个多月，眼看着宝钗的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在李家彻底站稳了脚跟，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给各处报了喜信，陈默立刻包袱款款地准备回家，见自己老妈老婆还有孩子。作为上辈子连个恋爱都没谈成连个小手都没拉上的技术宅，陈默表示当爹的感觉太神奇了，需要回去慢慢体会。至于她一直很喜欢的林黛玉，人家老爹像泰山一样立在那里，想必没人敢欺。而王家，史家还有贾家，只要安心度日，不去干谋反忤逆的事情，最多就是伤筋动骨，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麻烦的。
陈默毕竟底子差了些，在文风盛行的江南屡屡不第，于三十岁的时候终于中了举人，达成换了薛家的门楣的目的后，开心的把书丢给儿子，自己抱着瘦马妹子们玩乐去，偶而心血来潮便找了些工匠弄一些后世的玩意来打发时间，如遇有商机的玩意便丢给铺子去卖，日子过着可舒服的。魏绮的父亲后来做了知府，入了京城，最终以三品高位致仕，兄长也颇有建树。至于薛宝钗的丈夫李怀，与薛蟠同年中举，只是陈默并没有入仕，而妹李怀则是入朝为官，并且稳步高升，与薛宝钗夫妻感情也好得很，俩人共有两子。而陈默与魏绮则有两子一女，长子更是聪慧能干，不过而立之年便中了进士，次子则于经商一道颇有心得，小小年纪便接过手整个薛家生意，倒叫陈默汗颜了。陈默见儿子能独当一面，吩咐子孙注意积德，造福后人，便彻底当上了甩手掌柜。闲下来的陈默终于可以享受瘦马妹子的贴心服务了，不禁感动得泪流满面。不过陈默毕竟很有些节操，虽然泡过不少妹子，但身边仅有一位夫人，没有给过别人任何名分，也不曾留下正室以外的血脉，故而魏绮倒是不甚在意，夫妻感情也一直很好。陈默于八十一岁无病而终，死时子孙环绕，四世同堂，连最小的孙子也中了举人，薛家彻底成了金陵清流的一派，开办的紫云书院名扬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