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皇上，请用茶。”青黛不似往常在自家主子面前的样子。此时，她十分恭敬的替顺治帝上着茶。
身为皇室成员，自小就对言行举止有着严苛的要求。福临此刻看似悠闲，却又不失贵气的举止，就恰到好处的展现了皇室成员应有的风范。
“你家小主这是在做什么？”坐在上首的顺治，通过偏殿打开的厅门，就正好看到佟佳霆嫣在那忙忙碌碌的走来又走去。
“回皇上话，奴婢也不晓得。这是小主第一次做这个。还未进宫时，虽也偶有洗手作羹汤的时候，但是奴婢从未见小主做过今日之物。”小主果然料事如神，知道皇上必会问这个，早早就交代了刚刚的一番说辞。青黛在心里暗自想到。
“哦？”起身整整衣袍，缓步走到院子里：“佟佳氏，朕已经看你来来回回走了许多回了。你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听罢，佟佳霆嫣不急不忙的放下手中的活儿，从衣襟口抽出一方丝帕，稍稍印了印额上沁出的小汗珠：“回皇上，婢妾在做烧烤。刚刚已经把该准备的都备好了，现下就可以开始烤制了。”
看到顺治帝福临如自己预期中的一样，并没有一丝的不耐。佟佳霆嫣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福临觉得，自己并不惧怕他这个身份，也不是只知道一味的讨好他这个身份。想当初看到的那些史料，董鄂氏不就是这么做的么。这回她要占住这个先机，若三年之后董鄂氏还是用这一招，那在福临那儿可就不新鲜了。反而会让福临觉得董鄂氏在有意模仿自己。
“烧烤？那是何物？既也是将食物进行烤制，那与咱们满蒙一贯食用的烤肉岂不一样儿？”
“这话皇上可说的不对。这烧烤和咱们满人传统的烤肉可不一样呢。”
“哦？你倒是说说，有何不同？”
“唔...皇上，婢妾现在先卖个关子。一会儿您就知道了。如若您吃了以后，还是觉得与传统的烤肉无异，婢妾任君处置，可好？”霆嫣俏皮的对福临眨眨眼。
“哈哈哈。佟佳氏，你今天还真是给了朕不少意外。这后宫嫔妃，敢如此与朕说话，你可是头一个。”随着霆嫣今天一次次让福临倍感意外，福临突然也是玩心大起：“好，朕乃一国之君，君无戏言。如若你这...烧烤确实与众不同，朕一定有赏。”
“那婢妾就先谢皇上恩典了。”
看到这小女子如此自信满满的样子，福临又开口道：“你这恩典谢的倒是快，看来是把握十足了？”
“婢妾虽是女子，却也是知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既然婢妾说了，如若皇上不满意，婢妾任君处置，那婢妾自然是要让皇上满意的。”说罢还骄傲的扬了扬下颔。
“好，那你快快做来与朕看看。”
“那既然是要让皇上满意，自然要挑皇上喜欢的食材。婢妾冒犯了，可否请皇上告知一二？”佟佳霆嫣这话问的是有私心的。如此一来，不仅这次的烧烤可以让福临满意，还能直接知道福临喜欢的食物。真的可谓是一箭双雕。
“朕说什么你做什么？你要知道，这样一来，难度可是大大增加了。”
“是，婢妾谢皇上抬爱。皇上但说无妨。只是这样一来，就得请皇上向御膳房讨食材了。婢妾人微言轻，明面上的份例摆在那儿。如若以婢妾的份例，皇上必定是吃的不尽兴的。”
对于霆嫣如此明显的提要求，福临并未放在心上：“好，朕答应你的要求。”
“吴良辅。”
“万岁爷，您吩咐。”一直就跟在顺治身边的吴良辅，立刻迎了上去。
“去御膳房，让他们送点黑猪颈子肉，还有适合烤制的牛羊肉来。嗯...再让他们送点茄子来。”
“嗻，奴才这就...”
办字还没出口，霆嫣就出声打断了：“吴总管，劳烦您和御膳房的说一声，皇上要的这些食材，让他们送成块儿的来。本小主儿亲自来改刀。”
看到吴良辅准备说什么，霆嫣也不管他，继续道：“还有让他们送些蜜卤子来。劳烦您了。”
霆嫣这一句劳烦，让吴良辅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可是他能怎么办，只能是忍了。眼前这位小主子能让自家万岁爷这么反常，保不定以后有大造化。他现在要是端个御前总管的架子，以后他可得不了好儿。
“不敢当小主这话，这都是奴才应当应份儿的事。小主若没有其他吩咐，奴才就先去御膳房了？”
“嗯。”
“皇上，咱们坐下等着可好？”
看了看佟佳氏指的地方：“这是...你是打算让朕坐在这院子里用膳吗？”
“回皇上，婢妾就是这个意思。这烧烤，就是在院子里才有意思。您想想，等御膳房将东西送来，再等婢妾将食材处理好，可不就该过来戌时了？今儿这天，且舒爽着呢？您说呢？”
看着佟佳氏巴巴儿的看着自己，福临这拒绝的话愣是说不出口：“嗯，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理儿。”
“皇上，奴才回来了。这从御膳房拿来的...”
“别问朕，问你佟佳小主儿去。今晚上这晚膳的事儿都别问朕了。”
早把其他东西准备好了的霆嫣听到吴良辅的声音，知道他是把食材都拿回来，就走了过去：“吴总管可是把东西都拿回来了？”
“回小主儿，万岁爷和您要的东西都拿来了。”
看了看后面跟班儿小太监拿着的东西，才转头对青黛吩咐：“青黛，你去把这些食材拿去我刚刚搭的料理台子上。”
“是，小主。”
“那皇上就在那石椅子上儿坐会儿。婢妾去去就来。”
“嗯，去吧。”福临挥了挥手，算是同意了。
得了这正主的首肯，霆嫣才行礼下去。
“皇上，晚膳已经备妥了，您看现在是否传膳？”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辰，霆嫣才施施然的回到顺治身边。
“嗯，那就传膳吧。”
得了顺治爷吩咐，霆嫣一叠声儿的叫青黛把食物端上来。
从一刻钟前佟佳氏开始烤肉开始，福临一直都馋的不行，那一阵阵肉香，顺着风钻进福临的鼻子里，福临可是不动声色的咽了好几回口水。现在看着近在眼前的美食，福临也不管这试毒的规矩了，拿起筷子，就吃了一块猪颈子肉。
猪颈子肉恰到好处的嚼劲，配上这从未吃过的酱汁儿。福临差不点儿把自己的舌头都咬掉了。
一旁的吴良辅，看着自家万岁爷那馋样儿，好像多少顿儿没吃过饭似的，心里鄙视的不行。可是那是万岁爷，他哪敢表现出来啊！所以啊，他在一旁憋笑憋得都快内伤了。
看着福临将每一样食材都试了个遍，霆嫣才不疾不徐的开口：“皇上觉得这味道如何？”
“好。这是朕吃过的最特别的烤肉。”
“既然皇上觉着好，那接下来，让婢妾为您布菜如何？”
“嗯。佟佳氏，你这烤肉的酱汁儿是如何调制的？这酸不酸甜不甜，朕还真没吃过。”
“回皇上，这甜味儿是那蜜卤子。婢妾将蜜卤子和了一点点水，使得蜜卤子不那么粘稠。然后把它刷在了半熟的肉上。这样肉在烤制的时候，就会充分吸收了蜜卤子。至于这酸味儿，那就更是简单了。婢妾只不过是在有了蜜卤子味道的烤肉上搁了点梅子醋罢了。”
“梅子醋？这梅子醋也是新鲜的很，是何物？”
“这梅子醋也是婢妾自制的。是去岁摘梅子的时候摘得有些多了，婢妾就把梅子洗净放在了干净的坛子里发酵。等个三五天，再往坛子里搁点儿米醋。过了个把个月儿，这梅子醋就算是做好了。”
“哈哈，佟佳氏你可真是有趣儿的紧啊。”
“吴谙达，皇上这有本小主伺候着，你去寻了青黛，本小主也备了吴谙达的吃食儿。”
听到佟佳氏的话，吴良辅心里微微惊讶了一下。这位是个聪明的。抬眼看看自己的主子。见顺治帝没有不同意的意思，吴良辅也痛快的承了佟佳氏的情儿：“奴才谢过佟佳小主儿了。那万岁爷这您就照看着？”
“这是自然。”
说罢也再不管吴良辅的去留，霆嫣开始为福临布起菜来：“皇上，您尝尝这个。”
“这种吃法儿朕还是第一次见，可有什么缘由？”福临说归说，手上的功夫是一点不耽误，夹起金碟子里包着烤肉的青菜就吃了起来。
“回皇上话，这本就是婢妾自己个儿想出来的。若定要说个缘由的话。那婢妾也只能说是为了身子骨好。”
“哦？为了身子骨好？这也是朕第一次听到。”
“皇上，咱们满人是马背上得天下，这烤肉吃也算得上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食法儿。可是婢妾自小就喜欢食肉，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看到佟佳氏绞着手帕在那支支吾吾的，福临牵起她的手问道。
“婢妾...婢妾怕食太多的肉儿会长膘，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这样既吃到肉了，也吃到菜了。”
“长膘？哈哈哈，佟卿你真是...看来朕说你有趣儿，是一点儿没说错。”福临一点面子也不给的笑了出来。
“皇上！”知道福临喜欢什么调调。所以霆嫣如福临所愿的，害羞了。
不得不说，在现代除了对男女之事会知道害羞的童梓嫣来说，能让她现在扮娇羞扮的如此逼真...这演技，真好！
伺候顺治大爷吃得差不多了。霆嫣看看这时辰，再看看这剩下的残羹冷菜，心里再次庆幸自己趁着烤肉的功夫已经喂饱了自己的五脏庙。
“皇上，婢妾怕晚上吃这么些肉有些油腻，容易积食儿，已经让青黛备下了酒渍梅子。您用点可好？”
“嗯，那便用一些吧。”
陪着福临进了偏殿，青黛早就已经把梅子备好，放在桌上了。
用珐琅玉簪扎起一个梅子，递到福临嘴边。
看到递到嘴边的梅子时，福临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这宫里的嫔妃，还真没有敢这么直接给朕喂食儿的。心里这么想着，却还是张嘴吃下了霆嫣送过去的梅子。
“这梅子的吃法儿，也是你自个儿寻思的？梅子的微酸清甜，配上淡淡的酒香。很不错。”
“让皇上见笑了。这的确是婢妾自己个儿寻思的。因着去岁苦夏难熬，婢妾便变着法儿的做了这个。原是为了在苦夏的时候开胃的。不成想今个儿极想吃点肉食，又怕积了食儿，才让青黛把进宫时带进来的两坛子梅子，寻了出来。”
“你这小脑瓜子都装着些什么，也亏你想的出来。”福临好笑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