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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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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背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可当你问起的时候却死活不说,还推说没事,这会是什么情况?

要么,他们是在谈论你,要么,他们是在谈论跟你有关的人——不管哪一样,肯定是跟自己有关系就是了。

这些人不肯说,难道自己就查不出来了吗?以容二张辰的身份,断没有追着问的道理,众人该看戏看戏,该吃茶吃茶。

俞锦妍让人还给上了一种果酒,酒色橙红,酒香淡淡,喝着像米酒一般的甜淳,但又带着股水果的清香,俞锦妍笑着说道:“这是一样新酒,喝得就是个兴趣,大家随意。”

还别说,军中的莽夫可能不爱这酒,可那斯文读书公子却是极爱这个,一边看戏,一边淡淡啜一口这果酒,滋味确实很是不错。

为着俞锦妍这个小细节,好些人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不同的场合用不同的东西,可见主人家用心了,这要不是真的看重宾客,能如此?

台上的名角,桌上的各色点心,各类好茶、各色好酒,主人家的热情招待,经过这些让人心情愉快的事,很难让人不对这样用心的主人家产生好感。不说原本就跟俞锦妍交情不错的,便是此前不过是看着父祖辈交情才勉强代表家里过来的公子哥儿,此刻对俞锦妍也是赞誉有加。

若是这个新近崛起的莫大人、能一直这么知情识趣,两家彼此多来往些,倒也不算什么!

有过这个认知,彼此说笑起来,就更多了几分热情。

林朗收拾了一番,又让人传话给自己带来的小厮拿出备用的衣服换了,慢腾腾再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容二张辰跟王恒俞锦妍还有几个世家公子聊得正是热络,他并不很想惹起注目,悄无声息便走了去,张辰在身边给他留了个位子,他坐下去,随手端起一边的茶盅便猛灌了一气。

俞锦妍瞟见他身上明显不同了的衣服,嘴角便扬了起来:“林公子回来了,看你方才醉了,如今可好些了?”一边还很关切的问,“我这里还准备了些解酒药,要不你喝点?”

解酒药说起来也不过是让人稍微舒服一点,哪能真让人恢复如常?林朗现在心情糟得很,可没有耐心跟俞锦妍应酬,直接硬邦邦就回复道:“莫大人费心,不过不用了。”

态度不能说很不客气,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很友善。

王恒当即就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个一干二净!

张辰撇过头给了林朗一个不赞同的眼神,想要说几句,可俞锦妍却已经笑起来:“是我啰嗦了,那林公子且就好好休息休息一会儿。”随即,便不说话了。

人这么大度,反倒越发衬得林朗无理取闹了。哪怕没回头,张辰也能感受到旁边后排坐着的宾客正在窃窃私语,他有些烦躁,今儿这场宴会,林朗闹得还不够吗?从刚来时的大放厥词,到陆海若来之后的噤若寒蝉,还有现在这样公然不给主人家面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林朗在张辰这样炯炯的目光下,不自觉也有些心虚,他刚才,确实是有些迁怒了……

可以林朗的自傲,道歉的话他是绝对说不出口的,略微的心虚不自然之后,他很快又在张辰不赞同的眼神下昂起了头,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能不说,这样的姿态,真叫人厌恶!

场面虽然依旧喧闹,可是经过了这么件小事,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

林朗坐在座位上,端着那果酒一口口啜着,旁边王恒等人还自聊得热络,可是没有人过来跟他寒暄——林朗一开始可能还感觉不到,可当身边所有人都在畅快的说着话,唯独他一个人孤零零坐着,没有任何人与他攀谈的时候,他再傻也知道不对了。

脸色倏然就拉了下来。

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唱着穆桂英挂帅,锣鼓琴弦弹得人心头发闷,林朗从来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当下茶盅往那桌上重重一放,冷哼嗤笑:“这都得唱的什么鬼东西!”交谈中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震住了,林朗尤嫌不足,拧着眉对着俞锦妍嗤笑道:“莫大人难道就没准备别的?这些个陈腔滥调的戏码,看都看烦了,唱得还这么差!”显然,错过了刚才众宾客议论台上名角身份那一出的林朗根本没认出来台上那些戏子都是京里如今最最受追捧的戏班台柱子。

容二拧眉喝道:“小六!”

可林朗今晚上实在太不痛快了,便是跟他交情最好的容二,此刻他也顾不上给面子了:“怎么着,我说错了吗?最烦的就是这些宴会啊,看戏看戏,都是看戏,来来去去就是这么些个曲目,烦都烦死了。”斜着眼睛看着俞锦妍,“莫大人不是为今天的宴会费尽苦心?难道就没个新节目让我们新鲜新鲜的吗?”

说的话很不客气,可要不是之前太子派来陆海若来,林朗此刻,那就不是对着俞锦妍说几句的事了。

在别人家家里,对着主人这么不客气,不管放到哪儿说,都是个不讨人喜欢的恶客。众人碍着林家不说什么,心里都是不痛快。

出乎众人意料的,俞锦妍却还是很好态度的接着问道:“林公子说的也有道理,这天天听戏却是也有些腻。是莫某疏忽了,却是没注意到这点,还请林公子见谅。”

什么叫风度,这就叫风度!

林朗还要再说话,这次连张辰也拉着他了,说道:“莫大人已经很费心思,这戏我就很喜欢,小六,你不喜欢,就不要听好了。”又抱歉地对着俞锦妍笑笑,“莫大人莫见怪,小六他就是心直口快!”

只是心底,是真的有些恼怒林朗了:都是一块儿过来的,林朗这么不给人面子,他脸上也没光彩。

要说林朗跟张辰,虽然没有跟容二那么深的交情,但相处的也算不错,要搁平日,他多少要给点面子,可今晚上,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心底就是一股邪火压在心头,现在听张辰这么说,他非但没有顺坡下驴,反而腾一下站了起来:“我不很舒服,出去透透气,你们且在这里看戏吧。”往那戏台子上飞了一眼,呸了一声,大踏步就出去了。

这么不给面子,张辰气得是一脸铁青,回头对着脸色也不好看的俞锦妍等人,深感抱歉道:“莫大人别怪。”顿了顿,“失礼一下,我出去看看。”

俞锦妍理解地点点头,张辰便站起来出门去了,容二生怕张辰一个劝不住他,赶忙也跟着去了。

王恒在后头是连连冷笑:“林家满门英才,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东西?!”

这句话,也就是身为太子心腹爱将,后面又有个王家支持的王恒才干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了,俞锦妍淡淡挑挑眉,说道:“也不算什么,谁让人家有这个资本呢?”

这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手里掌握的越多,腰杆子就能挺得越直,才学本事是其中之一,家世背景同样也是重要一项。

林朗没能耐没本事,可人家有个好家世,这就足够他在京城里横行无忌了。

哪怕是自己,可不是也不敢把人往死里教训吗?

当然,稍稍教训一下,还是要的。

俞锦妍扭头劝说着王恒不要跟人一般计较,手里从一旁拿起了今晚上一直没碰过的茶壶,亲自给王恒倒了杯茶:“我知道你替我抱不平,但以人的身份,肯来我这里,已经是给我面子了,我还能多计较?再说了,人皇宫大内的宴会也去了不知道多少次,我这小场面,人看不上眼,不也是正常?”笑着安抚人家,“我都不计较了,你还生什么气?”

王恒摇摇头,被她一番话说得没了脾气:“你倒是好性子,人这么不给面子,你也不恼。”又是失笑,上下看了人一眼,“乍见你的时候,还当你军里出来,在前线呆了那么些年,肯定是性烈如火嫉恶如仇,今儿看来,是我走了眼啊。”

旁边也有人笑起来:“莫大人的大度,确实难得。”

俞锦妍啐了一口,笑骂道:“你们就直接说我这样子五大三粗,像极了莽夫,一点就燃的脾气就好了。”

王恒大笑起来:“我可没说这话,是你说的。”

俞锦妍白他一眼,止不住也笑了。

莫含章的身体是个什么样她还能不清楚,粗大冷硬,确实很像一个一言不和就能动手的人,王恒说笑之前肯定想到了这番话很容易被人误解,可他还是说了,而且那样子,真不似有什么恶意,倒是真心跟他亲近的意思……

想到今晚上王恒一直在对他释放的善意,俞锦妍很快收起心底那一丝丝奇怪的感觉,对着人笑起来:“少罗嗦了,我们接着喝酒!”

去了那些个恶客,场面重新又欢快起来……

而那边,出走的林朗张辰等人,气氛却比刚才更差了几分,三人皆都脸色铁青,尤以林朗为最,险些没气炸了肚子。

且说他们从戏台那边出来,张辰容二都不满意林朗晚上的态度,当然是抓着人往那僻静的地方去好说说话。

一开始,是张辰在苦口婆心的劝:“我的林六爷,你且收收脾气吧,今晚上的场面你没看到吗?虽说来的人没有什么重分量的,可你没瞧见,数得上号的人家,基本都派了家中得力的晚辈过来道贺?这是为什么?不过是因为莫含章的辈分实在太低,莫家老一辈的全没了,长辈亲自来会有失身份,只能让晚辈过来。可女眷那边有莫家老夫人,还有那晋阳侯府出嫁的姑奶奶,六爷,你信不信,肯定是当家夫人过来贺喜的……莫含章进了四品,莫家正在慢慢起来,六爷,我们便是不能拉拢人家,也不能把人得罪死了啊。您晚上这么一闹,叫外人得怎么看?”

林朗冷哼一声,根本听不进他的话:“不过是个四品,得罪了就得罪了!外人怎么看我,我为什么要在乎?”

张辰被他这样无赖的一番话气得是脸色涨红,急道:“那太子殿下呢?今晚上,太子殿下都派人来表示了他对莫含章的看重,您还这么不给人面子,太子心里得怎么想?”

说起太子,林朗心头也是一惊。可很快他又梗起脖子冷笑:“我就不信了,我跟一个四品官,太子表哥,能舍我就他!他还能把我怎么的?!”嘟囔着,“我就不信,这个莫含章,敢因此对太子不敬!”在对着张辰说话时,口气就很不好了,“我说你,别老拿太子来压我,烦不烦啊?!我可不是你,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一个刚起来的莫家,就能叫你这么小心谨慎!”

言外的鄙薄,叫张辰气得身子都抖了,也就是天色正黑,才没叫人看到他脸上那扭曲黑暗了的眼神。

容二拉下了脸:“小六,你还有完没完了,张辰要不是为你好,他能这么提醒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好意思说人家?”

容二的话林朗还是能听进几句的,瞟了眼张辰,冷哼一声,脸上还有些不服气,不过到底是不说话了。容二看着这样的林朗,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回头劝着张辰:“小六说话就是这样,有口无心,你别放在心上。”

张辰摇摇头爽朗一笑:“没事,跟小六结交这么多年,他的脾气,我还能不知道?我不会放心上的。”

容二便又数落林朗:“你看看张辰,再看看自己!”吐口气,直是恨铁不成钢一般的怒道,“你啊,也长点心眼吧,莫含章你没看在眼里,王恒你是不是也不看在眼里啊?人家就在跟前坐着,你在那里闹事,回头人跟他太子一提,吃亏的还不是你?张辰给你下梯子,你还闹脾气。你真长本事了?”

林朗动动嘴,虽然还是拧着眉不服气,不过脸色却缓和了许多了。

容二还要乘胜再劝两句,却听得有人边说边笑经过,大抵是喝醉了酒,在哪儿大笑着:“笑死我了,我的天啊,林朗那个嚣张的家伙,也有今天?你刚才瞧见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没有?在人家家里做客,还不给主人家脸,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林家七爷的呢?一个纨绔废物,就仗着投了个好胎,敢这么猖狂?”

他旁边那人嘿嘿笑起来:“所以啊,老天爷叫他吃了一嘴自己吐出来的东西……诶,你说,他当时一头栽进自己吐出来的那些个恶心东西里头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我听人说,在羊吃了东西半个时辰后杀羊,然后取出它胃里还没完全消化掉的东西煮粥,味道很不错呢。林朗吃到自己吐出来的那些东西,会不会也觉得好吃啊?”

一番话说完,两人都是疯狂大笑起来:“真是大快人心,林朗那种人,就该好好尝尝这味道!”

容二张辰瞬间变了脸色,直觉伸手就要去抓林朗,可惜太晚了,人早已扭曲着脸冲了出去,一把抓住了其中之一,就是一拳揍了过去:“他娘的王八羔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被林朗打得人开始还没回过神,直觉就还手了回去,林朗又不会武艺,身子都不强壮,都下被推了个踉跄……

冲天的怒火再浇了一瓢油,林朗烧红了眼睛,大叫一声,整个人就扑了过去……

“小六!”容二大惊失色,大喊一声。

可林朗此刻,除了想生撕了眼前这人,再听不到旁的声音了。

反而是挨揍的那人,听着容二这声叫喊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人是谁,想到林家,手下哪还敢再反抗,只能抱头强自忍受着林朗单方面的殴打。

自家也不是那些个叫不上名号的小人物,林朗再激动,总不可能下死手吧?他在背后乱说话是不对,林朗打就打了,就当这是扯平!

可惜,深觉自己颜面尽失的林朗此刻哪还有半点理智留下来,见人不反抗,越发来了劲,手里不住往人身上招呼,最后,连脚都给踹上了,一边嘴里大骂着:“哪来的龟孙子,还敢在背后嚼爷爷的舌根,嘴巴比个女人还多,你怎么不投个女胎,长下面那根玩意儿有什么用?!”说着,脚下一抬,还要往人下面招呼。

这人可不就不依了,两手一划,人站起来就要反抗,容二张辰也赶紧过来拉架,一左一右,堪堪把林朗给架住了。

可惜,也把人得罪死了。

没有谁差点被人废了还能平静如常的,那人在友人的搀扶下站直身子,揉了揉痛处,心头是怒火熊熊,对着林朗就是好一通冷嘲热讽:“林六公子好大的威风!上来就打人,还真当我好欺负?!”

天色黑,就着两旁挂着的灯笼,张辰容二认出来,此人正是荣威候府李家的大公子李宏棠,论家世背景,在京里也是不差的,当下就想打个圆场。嘴还没张开呢,那头李宏棠就是冷笑起来:“是不高兴我说的话?我说的难道不是真的?喝醉酒一头栽进自己吐出来的赃物里,占了满头满脸不说,还一口吃进去了……其实,林公子你又何必那么生气呢?不过就是喝醉酒闹出的糗事,虽说你这个恶心了点,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吧?!”

林朗额头青筋直跳,眼神跟刀子一样死死瞪着眼前的人,低声咆哮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等着,我饶不了你!”

李宏棠冷着张脸,直接回道:“随时恭候!”还当他真怕了他不成!

事情闹到今天这地步,容二张辰那是满肚子的后悔,早知道来个晚宴会闹出这么一连串的事,他们就爱不来了。李宏棠带着朋友转身就要走,林朗高声大喝道:“你们赶走?胡说八道还想就这么走了?”

李宏棠回过身:“到现在你还想不承认?林六公子,你以为空口白牙的,我们没事干了编瞎话乱说吗?有人亲眼看见了你满头满脸的赃物,嘴里还带着……”李宏棠自己说着都有些恶心起来,撇撇嘴,扔下句:“你们自己去问那个一块儿过来的俞默言好了!”留下惊呆了张辰等人,施施然便走了。

“是俞默言那个杂种在外面乱说话的?”林朗不断挣扎要扑过去打人动作猛然间全都停了下来,语气冷静地反而叫容二张辰心惊肉跳起来,“让我成为了众人嘴里的笑柄,还不知道要被人笑话多久……这一切,都是俞默言那个王八羔子在背后乱嚼舌根闹出来的?”

容二小心觑着明显已经气疯了的林朗,小心道:“小六……”

话音未落,林朗突然便抬起头,对着张辰就是一巴掌——张辰整个人都懵了!

林朗死死咬着牙:“要不是你把俞默言带进我们圈子来,要不是你说那小子得用把他带在身边,我今天,怎么会受这样的耻辱!”

而张辰慢慢摸上自己的脸颊,脸上尽是面无表情……

容二今晚上第一次是慌了手脚,赶紧去拉林朗:“小六,你他娘的疯了是不是?”

林朗哼笑一声:“到现在,我能不疯吗?你知道明天外头会有多少人在背后笑我吗?”手指着张辰,大骂道:“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以后,你也不用来见我了!”撇过头瞪着容二,“还有你,你以后要敢再跟那个俞默言来往,我们就一拍两散!”

甩袖忿然就走了。

容二怒气勃发的瞪着人离开的身影,骂了句娘,回头问张辰:“你没事吧?”

张辰死死瞪着林朗离开的方向,一个字没说……

第二天,京中出现了个震惊所有人的消息,晋阳侯府俞琮言的隔房堂兄,兵部校尉俞宵的长子,被人谋害,弃尸街头……

最最叫人发指的是,他身上,还带着些明显就叫人遐思的青紫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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