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P`JJwXc`P``P`JJwXc`P` 男儿膝下有黄金,当一个平日铁硬铮铮的男子汉跪在你面前,诚心悔过,那是怎样一个画面?
俞锦妍看着跪在地上的莫含章,却是整个人都傻了。
震撼来得太大太突然,俞锦妍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觉身在梦中。
莫含章这样一个大男人,竟真的给她下跪认错了?
莫含章却是真心诚意的,这一生,天地君亲师除外,他还没跪过任何人,可是对俞锦妍,他知道,自己这一跪,是应该的。
“从我们回来到现在,我看了很多,想了很多,猛然回头想想,我却是还没有正式跟你说声对不住!”莫含章是完全放下了自己的自尊心,扔掉了所有的面子,诚心诚意对着俞锦妍悔过,“哪怕你已经为自己讨回过公道,但是既然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那我就有责任,跟你说声抱歉。”顿了顿,才发自肺腑的跟俞锦妍诚恳认错,“对不起,那么多年,委屈了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水光早已在眼底不住涌动,俞锦妍硬生生忍下了波涛汹涌的情绪,清清嗓子,不想叫他看见自己的失态,可是微哑的嗓音却早已出卖了她的情绪,她几乎是尖利的叫道:“你以为,你这么一跪,这么一认错,我就会原谅你吗?我吃过的那么多苦,就这样算了吗?你太看得起我,我没那么大度!”
莫含章只是恳切的望着她:“我知道,我没奢求你原谅。我只是想叫你知道,我的抱歉,我的悔过之心……我一天都在想,你为什么和俞琮言兄妹相认了,却不肯告诉我,你为什么在暗中算计,暗中筹谋,却都死命瞒着我,明明,如果有我的帮助,你在官场上,会走得更加顺利,然后我就想到了,你一直在怨怪我,我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让你受的委屈,让你宁愿走远路,多费无数功夫,也不肯放□段来找我帮忙……我当下就明白了,哪怕曾经毒死了我,可你心中的怨恨,你的委屈,却从来都没有消散过!”
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在脸颊上划过,打湿了面庞,俞锦妍深吸口气,讥嘲道:“难道,我该全部忘记吗?我是毒死过你一次,可你现在不还活着?我毒死了你,难道我的孩子就能活过来吗?我凭什么就得忘记曾经的恩怨?”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到沈氏莫飞景一家如何潦倒落魄就这么还魂换了身子到现在,她凭什么忘记所有的恩怨?
莫含章低着头,满身落寞:“我没这么想……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在意你怨恨我,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我在为我过往的糊涂,对你的伤害而深深感到抱歉……我不该那样对你,你已经尽了做媳妇,做妻子的本分,是我,没有做好一个丈夫,没有做好一个父亲,结果让我们的孩子……”他蓦然抬起头,双眼直勾勾望进了俞锦妍的眼底,那一刻,俞锦妍竟感觉,真的在他眼底,看到了真心,“我想叫你知道,过去那些错误,我再也不会犯,我会努力做个好丈夫,好父亲,抚养孩子,照顾你,你可以不稀罕,但是如果有需要,你只管来找我。”
窗外明月高悬,洒下一地清辉,灯架上烛火辉映,莫含章三指并拢向天举起,郑重宣誓道:“此一生,我若再有任何一点对不住俞锦妍,只叫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一声声,一句句,掷地有声,郑重严肃,俞锦妍坐在椅子上,手指却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莫含章轻轻把手覆在她手背上:“所以,以后若有什么事,你可以都不要瞒着我,只管告诉我,我,总不会伤害你的!”
俞锦妍呆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心头不是不颤动的,她哆嗦着嘴唇,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可不知道怎么的,却怎么也也说不出来。她看着莫含章,却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子脸庞,止不住却是惨笑了一声,慢慢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你现在说这些,不嫌太晚了吗?”
“你难道不明白,覆水难收,有些事发生了,便再不可能重来。”
“哪怕现在你还怀着孩子,莫铠还在你肚子里,那又怎么样?我当年的丧子之痛,就算不存在了吗?”
俞锦妍摇着头,长长叹息着:“你的歉意,我收下了,你的诚意,我也看到了。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信任你!”她拦住想要说话的莫含章,低低道,“我不相信,当我和你的母亲兄妹遇上,你到底会站在谁那一边。我不相信,你会不会哪一天,又变回原来的那个你……最重要的是,我永远忘不掉,我的一个孩子,曾因为你的糊涂,被人害死了……”
俞锦妍站起身子:“你现在也算是怀着孩子的母亲,你且等十月瓜熟落地,一朝分娩后,抱着孩子,再好好想想若你的孩子死在你怀里,到底是什么感觉,你就知道,我为什么,再不敢相信你……”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莫含章:“我们之间,徒有夫妻名分,但是,哪怕你再跟我认错道歉,我对你的信任,早就消失在了前世,相信你,倚重你……我做不到的……”
她移动脚步,慢慢走出了屋子,莫含章几次张嘴欲喊,却怎么也张不开口,肚子里,孩子微微伸展四肢,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莫含章的心,他的手慢慢贴在上面,突然想到了俞锦妍刚才的话,若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死在他的怀里……
他和俞锦妍,真的不可能了吗?
他是真的悔过了!
他想要弥补,想要改过,真的,就一点机会没有了吗?
“我真的知道错了……”
寂静的屋子里,低低的嗓音里,带着颓丧痛苦的颤意……
第二天,俞锦妍去衙门上差去了,莫家却很突兀的来了个客人。
莫含章昨晚上想了一晚上,根本没睡好,脸色带着微微的黄,眼底青黑一片,整个人是萎靡不振,半点精神都没有。
俞琮言进门时,就看见他在打哈欠,他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关切问道:“是孩子闹腾还是怎么的?一晚上没睡吗?憔悴成这样?!”又问丫头又说赵嬷嬷的,“妹妹现在身子不比一般,你们得多经心点,多看着点,别叫她累着,多给她炖点补品。”
赵嬷嬷丫头们都是连连点头,在俞琮言的目光下,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恭敬的答应着。
单只从下人的反应看,就知道这位名声在外的晋阳侯爷,管家治下,也定是很有一套的,这样精明的人,难怪把自己耍的团团转了。冲着自己被愚弄的事,莫含章很想讽刺人两句,可偏偏,眼前这个人,却是他愧对最多的人的哥哥,他却是半个字都不好多说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在那里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嘘寒问暖,叮嘱这个叮嘱那个的,心里极尽郁闷和难受,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克制着自己没摆脸色出来。
不过就那勉强的神色,已经足够俞琮言看出来不对劲来了。
以前,这位可是一直在他跟前扮演着好妹妹的角色,今儿个,却这么反常——除了他已经知道真相,不想再演下去了,再没有旁的什么解释了。
既然确定了,俞琮言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叫退了所有下人,留下了他和莫含章两个人说话。
莫含章多少是有点不痛快的,在下人退去后,止不住嘲讽一声:“大哥不是最关心体贴妹妹的吗?你我虽是同胞兄妹,可这么不留一个下人的私下交谈,你就不怕外人说三道四?”便是亲兄妹,总会有那些嚼舌根子的人乱说话,什么背后密谋什么事了,什么打量着说婆家不是了——只要有心,总有话说的。
俞琮言淡淡笑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问心无愧,还怕什么?”
莫含章止不住就冷笑道:“好一句问心无愧!”把他当傻子耍了,他还问心无愧?
俞琮言也不恼,只是对上了他的视线,挑高了双眉道:“难道你觉得,我什么做错了?”
“……”莫含章无言以对。
做错?如果是他的妹夫,对不住了他妹妹,还害得他外甥死了,尤其还是他妹妹什么都没做错的情况下,他没弄死人就已经是大度了,更不要说,俞琮言只是瞒着他一些事,暗地里算计他,还没真正伤害到他——这已经是十分宽容了。
莫含章抹把脸,气势登时就弱了下去。
俞琮言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摇了摇头:“看你的反应,想来我没猜错,你果然是知道实情了。”
这话反而叫莫含章有些吃惊:“你猜出来的?……怎么她还没告诉你,我们昨晚上已经摊开来说了吗?”
这个她是谁,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俞琮言双眉一皱:“你们敞开来说过了?她承认自己瞒着你的事了?”那小妹怎么告诉自己?再一想,她今儿还得去衙门,怕是抽不出时间给自己送信,自己不也是请了假才过来的?这一想,心才放了下去,只问他:“你们昨儿晚上都说了什么?她告诉了你多少?”想到件事,却是变了颜色,眼睛也沉了下去,“你,给她气受了?”
自己在大舅哥眼底,形象到底差到了什么地步?让他第一时间里就怀疑,自己会伤害俞锦妍,让她伤心难过?莫含章自嘲一笑,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我没有。”他所有的不满早就烟消云散了,在俞琮言跟前,根本直不起腰来,只是虚弱地给自己辩解,“我知道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有多错,你们瞒着我,不肯让我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我有什么立场,指责她,给她气受?”
或许一开始有,也想过去找俞锦妍质问,可直到昨晚上真正跟俞锦妍面对面的时候,莫含章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在难过俞锦妍对自己的不信任——哪怕他已经表现出歉意,想要弥补一切,可俞锦妍,根本不接受。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心底,真正的心意……
俞琮言有些不信,暗自打量着莫含章的神色,可不知道是人太会演戏还是果然如此,他却是在他脸上看不出半点不对来,眼神里透着真心的失落和难过,嘴唇紧紧抿起,双手交握在一起,指头骨节都犯了白——这个男人在紧张,在愧疚!
总算,还没完全泯灭了良心,还知道错!
俞琮言暗自啐了一口,却并没有为此改变对莫含章的印象,他妹妹受过那么多苦,这个男人现在悔过有什么用?
以前要装着兄妹情深没办法,现在既然大家敞开天窗了来说话,就没必要扮着了,俞琮言冷着张脸,直接开门见山说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多说别的,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外头也不要跑了,后宅夫人那些个聚会更不要去,我会让你嫂子对外说你月份大了,在家里养胎休息不出门会客,你就只管等着孩子出生就好了。”扫了眼屋子,一切陈设都还是俞锦妍的风格,只窗边软榻边的小几上放了好两本书,又给加了两句,“你要嫌无聊,想看书了,我那边多得很,只要你老实呆着,想看什么书,只管开口就是。”
莫含章知道,俞琮言肯定是不喜欢自己的,在大家摊开来说的时候,他就准备好了接受俞琮言的冷嘲热讽、指责怒骂,可真的直面了他仿若对待政敌那样冰冷的态度,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的。
不让他出门,不准他跟人多接触——他这是变相的要软禁他啊!
莫含章不敢很跟他辩,却是郑重保证道:“哪怕我知道了,我也不会做什么的,我知道大局,更不会伤害我孩子的母亲,你完全没有必要把我拘禁在这院子里的……”
俞琮言只是挑着眉微笑:“你既然说了你什么都不会做,那出门做什么呢?还是说,你喜欢参加那些个女人赏花赏月赏刺绣的宴会?”他语重心长道,“我也是为你好,你这都六个多月了,肚子都老高了,时间过得可是很快的,一晃眼就要九月临盆了,你在家里多休息准备,总是好的!”
莫含章如何肯答应?不想出门赴宴是一回事,不被允许出门又是另一回事。只是看着俞琮言哪不容人质疑的态度,莫含章就知道,他肯定是不相信自己的,怕自己背后使坏,或者是找人说出他跟俞锦妍换魂的事,伤害俞锦妍,所以打算严密监视自己,再不放他自由!
偏俞琮言官场老手,又精明强干,想要说服他,简直比登天还难。要说服他现在把俞锦妍放进了心里,再不会伤害他,这男人,怕是死都不会信吧。
都是自己当年做下的祸根啊!
莫含章只能尽力放下姿态,跟他分析利弊道:“大哥,说起来,我跟你,相处的时日并不长,早年我没去军中的时候见过几面,跟锦妍成亲的时候见过,再后来,就是我回京之后……你可能不大了解我,不相信我,这也是应该的。可我相信,锦妍她,肯定跟你提过我,是不是?那你就该知道,我真不是傻子!我现在这么个身子,还挺个大肚子,你认为,我能做什么?我的一大家子,亲人都在这儿,我身边,连个心腹都没有,我能做什么?我可以做什么?你完全,不用这样防着我的。便是为了我自己,我也绝不可能去伤害锦妍的。”
所以,真的没有必要把他拘在府里,这样,反而更会惹人怀疑的!
这点俞琮言如何能不知道?可跟俞锦妍不相信莫含章一样,他也不相信他。正因为没把人当傻子,他才更防备着人呢。俞琮言勾着嘴角:“我自然知道你的不凡之处。锦妍都跟我说过,年纪轻轻的将军啊,赫赫军功,好生了不得,若这样的你都是傻子,那满朝文武,岂不是没一个聪明人了?”笑容一收,“所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不相信,能爬到将军位置的人是傻子,我更没想过,只是把你拘在府里,不让你出门会客,就安全了。”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了莫含章。
莫含章满头雾水地接过来细细一番,瞬间,就变了颜色。
“你……”猛然合上册子,莫含章直涨了个脖子粗红。
俞琮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对,没错,这些就是你那好弟弟,好母亲,好弟妹,还有你那妹妹妹夫的污点和把柄,啧啧,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夫人看着那么慈眉善目的,怎么在外面,还能做出强买人田地的事来呢?逼得人佃农走投无路,卖儿卖女的,也不怕有损阴德?还有你那弟弟,不是说听懂事的?可我怎么看着,在外面仗势欺人的事也没少做?还有你那弟妹妹妹……我都不好说的!”
莫含章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俞琮言方长长呼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这些东西,虽然琐碎点,不会要人命,可要传播出去了,这名声,怕是要臭大街了吧?还有你二弟,前途怕就真要全毁了!”
莫含章艰涩地吐出来一句:“我真的不会伤害锦妍的,你完全不必……”
俞琮言斜睨着他:“你说你不会,那就表现出来给我看!老老实实呆着,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不要弄出任何一点事来,只叫锦妍安安心心过日子!”把那册子慢腾腾又放回袖子里,“只要你老实,我自然,什么都不会做,否则……”
莫含章苦笑一声,事到如今,他还有选择吗?“……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他几乎是低喃着,说出来这一句。
俞琮言得到满意答复,也不停留,直接就要走,莫含章猛然叫住他,带着满脸的迷茫,仓皇道:“我要如何,才能让你相信,我有心改过,再不会伤害锦妍一分一毫?”
俞琮言止不住就拧紧了眉,好一会儿,回想着他刚才那些反应,看看才回过神来,当即哑然失笑。
这个男人,该不是这时候了,却突然对自家妹妹动了心吧?
那可还真是、自找苦吃呢!`P`JJwXc`P``P`JJwX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