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浴火
三日内,邵识钧率队捣毁了两个地下赌场，突袭了三个夜总会,X市黑道风声鹤唳,以为是新一轮严打开始了。邵识钧没有在那些隐匿着黑暗与罪恶的地方找到盛海薇，却给朱鹮带来了重创。
“顾静云怎么样？”走出刚刚查抄的夜总会,邵识钧点燃了一根烟,仿佛漫不经心地问着身边的一个警员。
“队长，那个女的除了逛街和去快捷酒店之外，去了同一家养老院两次。她的行踪没什么可疑，也没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商场，快捷酒店，养老院……邵识钧眯起眸子,沉沉思索，忽然双眼一亮，“派两个人以志愿者的身份去那家养老院查看一下。”
很快，邵识钧得到了汇报。养老院一切如常，只有顶层比较独特，属于单独承租出去的独立楼层。警员们假借消防检查的名义入内搜查，发现那里已是人去楼空。整个顶层的套房里，只留下些残余的旧报纸和一些残羹冷炙。
邵识钧步入那栋套间之内，检视着那里的布局和残留不多的生活用品及杂物。正在他缓步徘徊的时候，一件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间卧室床下露出的一个毛绒玩具的一角。他将那玩具抽出，发现竟是曾经挂在盛海薇包上的小狗挂饰。他记得盛海薇管这只小狗叫Nomi，而这正是那只和顾静云所拥有的一模一样的狗，也是告别视频上盛海薇紧抓着的那只狗。
看到Nomi，邵识钧压抑已久的情绪几近溃堤，他挥拳砸向床板，早已对痛没有了直觉。他晚了一步，他又把她弄丢了。
盛海薇孤零零地行走在大街上，夏末的风已泛起了凉意。双腿好像被钉上了几万颗钉子，每走一步都痛不欲生。她离开了她的哥哥——苏印，在顾静云的协助下。但她，并没有选择回到邵识钧身边。
到达了和顾静云约定好的地点，她耐心地等待着，对方迟到了二十分钟才出现。顾静云风尘仆仆而来，带来了一个小行李袋，“这里有可以缓解你病症的药物。我发现你常常喝冰啤酒，没错，那里面的成分确实有助于舒缓你的疼痛，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我建议你以后不要这么做。如果……你还想和邵识钧在一起的话。这里还有些换洗衣物。”
“好的。”
“这个u盘你拿着，里面的信息对你有用。这就是我答应过的，对你的补偿……”
看着手里的u盘，盛海薇没有做声。她猜测，那里的信息也许与她的病有关。
“苏印反应很激烈。他将派所有手下找你。如果你不想被他那么快找到的话，我建议你先不要回到邵识钧身边。”上午苏印外出，留下了两个手下看守。顾静云将警方要搜查养老院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了苏印，苏印命令属下们带盛海薇离开。逃亡途中，一辆反道驶来的车子和那辆车发生了刮蹭事故，趁此机会，顾静云已把盛海薇带走。
盛海薇目视前方，似乎在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明白。”其实顾静云不会明白，她根本不打算回到邵识钧身边了。不是她不愿，而是她不能。如果苏印一定要杀邵识钧，那是她就算以死相逼也阻止不了的，因为苏印有那个自信不会让她自杀成功。但这并不代表她没别的办法。如果她消失了，苏印一定会竭尽全力地找他。而他代替贺所而对邵识钧进行的报复计划，恐怕就要搁置一边了。对于这个想法，盛海薇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她只能将赌注下在哥哥苏印对她的爱到底有多深上了。而她的邵识钧，只要能安安稳稳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她再也不会去在乎他心里到底是有靳童童多一些还是她多一些这些事了。只要他能活着……
盛海薇想要变成一只蜗牛，并在这座充满着未知的城市里寻找着她的壳。她未曾想到，一个长长的身影已经循着她的脚印急速而至。她坐在一家叫做“蔚蓝小猫”的咖啡店窗边，把玩着白瓷杯耳，嗅着苦涩无边的香气，深思仿佛坠入了咖啡的漩涡里。
一只手安放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她如触电般一惊，旋即回头，视线捕捉到一张熟悉的脸。
“你不得不承认，他根本照顾不了你，他两次让你从医院里被人带走。多么无能的男人啊。”魏芒扬起唇，嘲笑着那个宿敌一样的男人。
她没说话，甚至连个微小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我找到你，你一点也不意外？”魏芒坐到她对面，久久地凝视着她，“那你知道我是花了多大的气力才找到你的么？为什么不说话呢？我还以为……我们至少算是同学。”
“魏芒，我不会再去上学了。我的大学生活结束了。我们以后都不是同学了。”对于魏芒，她从来都是如此的果决。也许，人都有残忍的一面。对于一个自己不爱，也不可能去爱的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熄灭对方心中炙热燃烧的火苗。
魏芒盯着盛海薇看了将近一个下午，自此便没有多说一句话。盛海薇发呆，他就陪着她发呆。盛海薇蹙眉，他会发自内心地去揣测她到底为何忧心。盛海薇轻声叹息，他的心上会莫名的一紧。而这些，她都不知道。她面前的咖啡凉了，“蔚蓝小猫”店主的PLaYLIsT已经从第十二首歌播放到第三十首歌，她起了身。却在没迈出两步之后跌倒在地，双唇抽搐，昏迷不醒。
病房里，洁白舒适的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清亮透明的液体通过输液管流入她仿佛再也支撑不住的身躯。魏芒推开门，面色沉郁的犹如阴天，而他身后的医生脸色更是凝重。与医生讨论了一下盛海薇的病情之后，他将医生遣走，兀自坐到了昏迷的她的身边。大手掀开被子，将病服的袖子和裤管向上挽去，红色爬虫一样盘踞在她雪白肌肤的上的疤痕跃于眼前。他还是不相信，盛海薇真的快要离开他了。原来她的病，不，是她所中的毒竟然这么严重。如果让他知道是谁做的，他一定会将那个人碎尸万段，绝不手软。
提着行李箱的波诺普风尘仆仆地赶来，站在魏芒身后，用带着德文口音的中文说道：“你确定要这么做？我不认为这是个好办法。现阶段最好的治疗手段还是将病人带到美国去。”
“我不会带她出境的。我要在境内治好她。”他不想给她留下任何出境记录。确切地说，他不打算让任何人找到她。
“治好？哪有那么容易？魏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她所遭受的病毒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变种，而我所提议的治疗手段是将另一种更强大的病毒注入她的体内。这么做，将会产生你我都不可预知的副作用。”
魏芒的肩微微一颤，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这些废话我早就听过一遍了。”他拿起手里的u盘递过去，“我之前给你传过去的这u盘里的信息，对治疗有用么？”
“是的，非常有用。因为那些就是这病毒的原始信息。不过……算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愿意冒这风险？”
“我别无选择。我相信她也别无选择。我更相信，她想活。”
绝境。盛海薇在昏睡中，仿佛进行了一次漫长的旅行。她看到蔚蓝色的大海，看到海边沉默而阴郁的群山，看到每座山顶上时而有绚烂的烟火，时而又滚动涌下的岩浆。她将自己裹在一件黑色大衣里，却怎么也感觉不到温暖。如果爱是一段漫长崎岖的路，那她相信和邵识钧的这份爱早已绕了地球二十圈。然而，这条路就要被不可抗力无情地切断了，被那大海，被那群山，被那火焰……
后来，她走过了无数条河，走过了荒芜的沙漠，总有一只手坚定地握着她，带领她前进。
一个月后，盛海薇睁开眼，不知道已经在她身边陪伴了多少个日夜的魏芒直勾勾地盯着她，腮边和下巴上的胡渣仿佛都有生命一样地树立了起来，“你醒了？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了么？”
她缓慢地眨动着眼睛，弯曲修长的睫毛慢悠悠地闪动着，她想抬手，腕子上却好似负重千金，怎么也抬不起来。她微微启唇，“是你么？”
“当然是我了。”他抓住她的手，激动地吻着她布满针孔的手背，“不是我还能是谁？”
“可是……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