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仿佛又回到几个月前,也是宫宴，九九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对面还是那一堆漂亮皇子，不同的事,先帝已逝,父亲还在边关，而当初对面坐在首位的大皇子李德已经换成了二皇子李智。
这才只过了将将三个月，就已是物是人非,九九抬眼望去，对面这些皇子，到底带了多少面具，他们的心智和手段，似乎都被他们漂亮的脸袋所掩盖,让人觉得他们都是无害的，可惜，他们各个都不简单。
李弘也恰巧朝九九看过来，还是那一张淡然似仙的面容，挂着浅淡的微笑，端着酒杯如当初一样，“上官都统，与本王痛饮三杯可好。”
“怎能负了四王爷的意，三杯太少，再加三杯如何。”
“上官都统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本王陪了。”
李隆瞧着九九，眼神有些焦急，见九九已经三杯入腹，便端起酒杯，“剩下的三杯，我替上官都统饮了。”
李弘伸手拦下，“本王与上官都统饮酒，怎劳烦六皇弟代之，如若六皇弟想与本王喝，待会不迟。”
李隆咣当一声把酒杯落于桌案上，看着九九又连饮三杯，不再言语，李弘双手持盅，道了个请字，也是连着三杯入腹。
上官惊涛见李隆因家妹面容隐带怒气，端起酒杯，“六殿下，臣敬您一杯。”
上官惊涛乃是下四品中郎将，战功赫赫，李隆不能不给他面子，而他更是上官九九的五哥，李隆便也端起酒杯，“上官将军客气了，请。”
崔皇后坐在高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轻摇下头，这些孩子啊，虽然都具才备智，都想跟自己抗争，可面对感情，就露出了孩子的心性儿。
李智现在虽已封帝却未登基，可见这二人都争抢着与上官家的人敬酒，也知道朝外上官大将军手握重兵，朝内上官九九备受宠爱，李弘与李隆这番表现，看在李智的眼里，那就是在拉拢上官家，不甘示弱的端起酒杯，先敬了上官家的大哥，正三品怀化大将军上官镇海。
本身宫宴开始时，上官将军已经先敬了崔皇后又敬了这位他日之皇，又一同敬了众皇子，这一圈刚打下来，李智又再回敬自己，难免有些受宠若惊，但表面却不动声色，端杯反敬。
宫宴开始诡异起来，上到皇子，下到臣工，都开始争抢着与上官家饮酒寒暄，九九抬眼看向崔皇后，心里开始嘀咕，崔皇后一直不做声，就任由大臣皇子们巴结上官家，这是按的什么心，估计不是什么好心。
上官九九率先推辞了敬酒，微摇晃着站了出来，握拳跪地，“我上官家，一直承蒙崔皇后和先帝厚爱。”这话说的有玄机，崔皇后在前，先帝在后，虽不合礼数，但看崔皇后微翘起的嘴角，九九知道自己这话是说对了，继续道：“九九想献舞一支，聊表谢意。”
“甚为好，本宫还记得上一次你跳了一只慷慨激昂的军舞，这一次不知九九又有何心意。”
九九换上一身红装，因还是国丧，又在手腕上绑了一条白丝带，回忆着前世自己在宫宴上跳的那一曲红妆舞，舞步翩然而起，又因为喝得有些醉，脚步更是轻盈，微醺得脸顾盼生辉，这一支舞跳得有些虚无缥缈，一曲作罢，迎来了满堂喝彩。
一文官站起来，拍手叫好，道：“上官九女，容貌出众，舞姿婀娜，光艳动天啊！”
九九站稳脚步，冷冷一笑，上官九九终是又得了光艳动天下的美名，回眸望向不远处的李弘，上一世，她上官九九已美貌扬名，动天动地，其实不过是想倾你一人，让你一人为我心动。
可这一世，她上官九九就是要光艳动天下。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九九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许是喝醉了呢。
九九领了赏赐，坐回到案后，倾身对一旁的大哥小声说道：“大哥，听九九一言，切勿太过显露锋芒，如今崔皇后对我上官家还有芥蒂，切勿惹祸上身。”
上官镇海虽然久居塞外，但为人要比上官铭圆滑一些，瞬间就明白九九在宫中比他更了解朝内形势，便轻轻点头，再有敬酒，必带上崔皇后，表达对大晟，对崔皇后忠心，虽然心里是不愿意的。
上官惊涛就没那么多想法，耐不住的扯过九九，“等国丧期一过，皇帝就会登基，我上官家向来效忠于李家，为何现在要巴结那崔皇后，万一得罪了李智以后不信我上官家可如何是好？”
九九小声回道，“等回府妹妹再跟你们细细解释。”
上官镇海一口一个崔皇后，整个场面也跟着转了风向，臣工们也明白，手握军权的上官家要是心向崔皇后，那李智就是鸡肋，也纷纷对崔皇后表了忠心，但还是有部分老臣一脸不屑。
见局面已经定了下来，九九借口三急，便走出了宫宴，去了御花园，已到深冬，百花已凋，树上挂了些寒霜，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这是喝醉了？”
九九回头，见树下站立一白衣男子，与景色融为一体，泼墨一般的长发未束，随风而动。
“你怎么会在这？”
“陪李智而来，不便在宫宴出现，便在这里赏景。”
“你……现在是李智的谋臣。”
李沐晨微微一笑，“正是。”
“所以，我当初劝说李智的那一席话，是得你认可？”
“正是。”
“你还真是我的金手指。”
又回以微微一笑。
九九慢慢靠近他，发现他的眉眼又淡了几分，身上皂角的香气也不那么强烈，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怎么感觉你，好似随时都要要消失一样？”
还是笑，那笑容也淡得不易察觉，“我在你家，生活的怎么样？”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九九哂笑，“想不到你小时候那么难搞，熊孩子一个，真得很难侍候。”
“是么？我怎么不觉得，姑姑。”
这一声姑姑叫得九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还是叫我九九吧，你现在这么大个儿，我可不敢当你姑姑。”
“不过……。”九九又问道：“你是否想过，你回来会改变你母亲的命运，她本来可以去大漠的，虽然会受些哭，可是有你陪着也会享受几年天伦。”
李沐尘还是笑，笑得苦涩，笑得让九九想去拥抱他，李沐尘缓缓道：“想过，可就算我不回来，她也会死在去大漠的路上，也只不过多活半月，还要受押解官所羞辱，我母亲性格刚烈，怎堪羞辱。”
“那你可以去路上助你母亲，让她免遭羞辱，说到底你还是为了你今后的权势。”
“我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李沐尘抬起双手看了看，“我快要走了.”
“什么意思？”
“就是之后会陪在你身边的那个李沐尘，现在在上官府中。”
李沐尘走过来，双臂环绕着九九，“一定要把我养好啊，我的九九姑姑。”
被这个人拥抱着，九九似乎都觉不出他身上的温暖，可却觉得很暖，好像自己一直期待着这样一个拥抱。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在狱中？”
“不是，在洛水县的馄饨摊。”
九九回忆，恍然大悟，“原来那个人是你。”又不免问道，“你当初说的那些话是何意？什么切勿逆天而行，还或许变作凤凰？”
“你与李弘牵了一断姻缘线，而这段姻缘可保你十年，如果你一味的拒绝李弘，怕是连这十年都躲不过去，而李弘注定是要称帝的，而你也会因他变作凤凰。”
“那我现在做这么多又有何意？”
“想方设法，熬过那死期，叫你切勿逆天而行，也就是说在十年之内，不要试图想着变天，想着另立新帝，在已经书写过的历史的面前，没人可以逆转，崔皇后一定会称女帝，两年之后也一定驾崩，之后李智重新回朝，再之后八年动荡，这些你都知道的，不要去想办法更改，只要记住一句话，顺应天理，保住性命。”
“呵呵。”九九仍然窝在李沐晨的怀里，“看来我刚才动的那一点点心思又要作废了。”
李沐尘直起身，纤长的手指，轻刮了九九的鼻子，笑道：“擅自改变命格，篡改历史，会遭天谴的！”
“怎么个意思，你是说老娘注定是个炮灰命？”等等，“你是谁？剧情里没你这号人啊！”
这多出来的李沐尘，可是从始自终都没在剧情中出现过。
“在你的故事中没有出现过，只是我也有我的故事，而我的故事中却有你。”
九九不觉一笑，怕是有人没事干，写了番外了……
远处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李沐尘道：“我要走了，保重。”
“喂，你话还没说清楚。”
李沐尘回道：“姑姑，一定要记住我的话，等我长大，娶你为后。”笑着亲吻了九九的脸，“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么，你天生后命，一定要等到我称帝。”
“……”
不知何时，李隆已站到九九身后，“刚才是在与何人交谈。”
九九还未缓过神，眼神涣散下意识回道：“说要娶我的人。”
“你还真是多情，刚才那一舞惊艳，你回眸眼睛里却只有四哥，刚又与他人谈婚论家，上官九九你眼睛里何时有过我的存在。”最后一句话，李隆简直是吼出来的。
“当我的眼睛里，你的影子慢慢的多了起来，我想把你当做这宫中唯一可以休息的角落，可是你却硬生生的将它抹去，六皇子，你没资格怪我。”
“你怨恨我，怨恨我让你知道了四哥的野心，还是怨恨我，影响了你在这宫中的地位，你怕得罪我母后，不能再升官，拥有更多权力，上官九九，或许我从来不了解你，以前我认为你淡泊名利，纯粹正直，或许你才是最有野心的那一个。”
“对，我一直都是这样，每天想着如何巴结你母后，又顺便跟你们李家的人保持良好的关系，为了不用依附男人，也可以在这宫中拥有更多权力，这就是我的梦想，看清楚了么？”
“你……”
“六皇子，你本来是嫡出三子，我还有心巴结你，可如今你公然跟崔皇后作对，以后怕是再无建树，所以从此以后我与你再无瓜葛。”
“好一个再无瓜葛。”李隆冷笑一声，负手而去。
九九看着他的背影，连一声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还真是好一个再无瓜葛!"
这是李弘的声音，九九惊诧道：“你什么时候在这的。”一个御花园怎么出现这么多小怪兽。
“就是刚刚那一个再无瓜葛，上官九九，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也越来越不明白，你做这些事情的原因，你跟以前变化还真是大，也让本王对你越来越敢兴趣。”
李弘轻佻的勾起九九的下巴，“啧啧，你刚才那一支舞，还真是美极了。”
这样的李弘，九九从来没有见过，曾与他相处十年，对他的印象，李弘向来是稳重的，冷淡的，隐忍的，这样轻浮的举动和邪恶的笑容，几乎从来没在他脸上出现过。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九九躲开他的手，“四王爷，注意你的举止。”
“别忘了，你曾是我未过门的王妃。”
“你也说是曾经，离开得太久了，臣得回去了，告辞。”
“等等。”李弘拽住九九，“待到崔皇后登基，本王会是功臣，本王再跟你透露一点，本王会去做一个闲散王爷，从此不过问朝内事，你可愿意嫁给我为妃，远离朝堂？”
“这话你可与苏离烟说过。”
“本王为何要与她说？”
这倒是出乎九九意料，又冷笑，“你确定，你真得会做个闲散王爷？而不是韬光养晦等待伺机而动？”
李弘松开手，“你倒是什么都清楚。”又邪魅一笑，抚上九九的脸颊，来回得研摩，“我以前觉得娶了你，无外乎是娶了上官一家的军权，有利有弊，而现在我倒是觉得，娶了你会是一个不错的帮手，而你也越来越诱人。”
“臣该回去了。”九九拍掉他的手，又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大礼。
见九九离去的背影，李弘变做一张冷酷的脸，“这丫头，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此时已酒过三巡，有些元老已经渐醉，更是口不择言，隐隐道：“本以为上官家一心为国，却也沦为走狗，反了伦常。”
上官镇海听到这话，怎能情愿，“我上官家在外拼死拼活的保你们，保江山，保……”九九快步上前一把将上官镇海拦住，“大哥，你喝醉了。”
又回头对崔皇后请愿，“大哥许是醉了，九九可否先行带大哥回府。”
“上官将军久在塞外，也该多歇息歇息，跟家人聚聚，回去吧。”又道：“本宫也累了，今儿个就此散了吧。”
上官一行人就此离宫，而宫宴也随之散去。
宫门口，上官镇海甩开九九搀扶的手臂，“我根本没醉，九妹，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上官惊涛也说道：“的确，九妹，这是怎么了，父亲临回朝时交代过，让我们扶持李智。”
九九的心情很混乱，又喝了些酒，心生冤怪，就因为你们要扶持李智，被崔皇后削减了兵权，父亲又有了牢狱之灾，才有最后的满门抄斩，但这话九九又怎么能说，“先回府，我慢慢跟你们解释。”更怪自己不识人。自己爱了李弘那么多年，相处了那么多年，竟是不识他的，多可笑。
马车里兄妹几人各怀心思，遥遥晃晃的回到了将军府，可那早已有人等待着他们。
有一小厮模样的人，等在将军府门口，见马车停住，上前小声言道：“皇上，叫上官将军，上官都统一叙。”
九九拽着两位哥哥的手臂，“回去告诉二皇子，让他稍安勿躁，明日本都统自会亲自去找他。”
“上官都统，别难为小的。”
“转告二皇子，刚散了宫宴，附近眼线过多，不易见面。”
那小厮转了转眼睛，“告辞。”
送走二皇子的人，九九刚松下一口气，又冒出来一个小厮，“上官将军，上官都统，六殿下
传见，已在宫外等候。”
这李隆这时候又舔什么乱，九九一咬牙，再次已同样的理由拒绝。
上官镇海与上官惊涛，瞧瞧九九，“看样子，情况是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脚还未踏进将军府，又冒出来一个，还真是赶不尽杀不绝。“两位将军，上官都统，四王爷在王府略备薄酒，相邀再叙。”
此时上官镇海已明白过来，这时候去谁那都是不合适的，开口便拒绝，“本将军不胜酒力，改日再去拜见四王爷。”
九九伸手拦住，“我们这就随你而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都不敢保证怎么更了，尽量坚持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