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琉璃火下未央天(一)
夜幕中的杀机陡然凛冽,一阵阵尖锐的鬼泣如化为形制,从夜风中扑出,向两万突厥雷虎席卷斩下,一道道极其凌厉的刀光此起彼伏,以强势的姿态侵入雷虎军迂回盘绕的两头蛇阵中。
雷虎军各个手挽强弓,拥有绝对强大的骑射远攻,但在这突如其来的白刃近战中,顿时陷入绝对的劣势,尤其这黑夜中随着鬼泣而出的每一道刀光,只见杀气,不见其形,每一刀都在夜色中劈斩出最凶狠的杀戮节奏,偏偏这道道刀刃无影无形,惟有雷虎军阵中突然盛开的凄厉惨嚎喻示着杀戮正在单方面的进行。
黑夜中,重重黑影在突厥雷虎中穿梭来去,他们的动作一如那不见其形的刀刃,从每一个最意想不到的方位突然切入雷虎的双头蛇阵中,迅速而精准的蚕食着双头蛇的每一寸要害。
只看见,暗幽幽的刀锋一闪即灭,带出血花四溅,惊起人仰马翻。
从突然奇袭,只是几十个呼吸间隙,两万雷虎军已是陷入大乱境地,迂回盘绕的阵形如被一枚又一枚钢钉嵌入,片刻前还掀起万箭狂澜的两头蛇当场瘫痪。
“离开原地!离开原地!”铁摩勒喊的嗓子都已嘶哑,鬼风屠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只是这猝然生变的片刻,雷虎军至少已被这暗夜中的侵袭斩杀了一成,而这伤亡还在他眼前不断继续,两万雷虎,是铁摩勒的全部心血,也是他突厥族全部的兵力,但铁摩勒此时只能勒住缰绳,徒然大吼,却不敢离开原地半步,以鬼风屠的凌厉奇袭,自己过去不但于事无补,更会令雷虎军分心。
“其行如鬼,其速如风,其恶如屠!只有鬼风屠才能如鬼魅般突然接近!是我疏忽,是我疏忽!”铁摩勒急得眼欲喷火,痛心疾首道,“我命雷虎军人衔枚,马裹蹄,就是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此,可我千不该万不该,偏偏忘记了这三千名屠夫也最擅长这来去无声的奇袭!”
三千鬼风屠,是大汉三支精锐中最诡异的存在,如果说五万禳天军是步战长锋,五千苍狼骑是冲阵神军,那这支鬼风屠就是一柄淬满剧毒的杀刃。
而且鬼风屠对军士遴选远比禳天军更为严格,禳天军是从所有汉军中选拔坚韧刚毅的勇士,但鬼风屠则是从所有将校中挑选,因此每一名鬼风屠,至少都是百人将才,体格,应变,机敏,技击各方面,都要胜过另两路精锐一筹,武力强盛,更是号称大汉第一。所以鬼风屠人数虽只三千,但其战力和对敌军造成的破坏力,丝毫不逊于两支友军。
比起禳天军和苍狼骑,鬼风屠也并非是战场上的常战之军,军王燹翮练出这支精锐,一开始就不是想让他们走堂堂作战的风格,更多的时候,燹翮都会把鬼风屠隐藏在暗处,或趁夜袭营,或半路狙击,每一击都会恰好命中敌军的命脉所在,是以这支精锐每次出现战场,不但一击就能改变战场格局,而且出手从无活口,是以十几年过去,草原上人人闻鬼风屠色变,却少有人真正正面见识过这支精锐,甚至是对鬼风屠擅使的兵刃,技击,出手习惯,也无人了解。
今夜,燹翮就把这支无人知晓,但无人不知其可怕的鬼风屠藏在了长安城外,留待此时发起了这致命一击。
“鬼风屠,果然是鬼风屠!”吐利浑也被奇袭惊住,尤其他还未看清黑夜中来去无踪的袭杀者,破口骂道:“不怪你,是我们上当了一定是蚩尤烈和亥阴这对君臣搞的鬼,骗我们说汉军自相残杀,又故意瞒住了鬼风屠在此埋伏的消息,引我们上当!”
“不会,我猜蚩尤烈和亥阴也没有料到,燹翮会把鬼风屠留给厉帝,但蚩尤烈的羌军既然没有出手,那他一定很乐意看到这个意外!”铁摩勒恨恨道:“燹翮虽对厉帝心生去意,可我们都低估了,他对大汉江山的留恋,更不该忘记,他毕竟是大汉军王!”
仿佛是为了呼应铁摩勒的这句话,夜色里突然爆发出一道亢如金石的悲愤大喊:“为了军王!”
压抑许久的杀气随着重铠摩擦的步伐声扑面而来。
有了鬼风屠的奇袭,突厥雷虎自保都无余力,哪还能再向禳天军连射箭澜,禳天军早憋足了怒气,此时箭澜停下,禳天军将士岂肯放过这等机会,被箭雨攒射至进退不得的憋屈,以及眼睁睁看着袍泽被乱箭射倒的无可奈何,使每一名禳天将士的怒吼都愤亢如金石开裂,复仇的怒火在大步急冲中扑面迸发。
“不好!禳天军杀过来了!”吐利浑失色道:“我不是命季额率儿郎去佯攻厉帝了么?禳天军怎敢抛下他们的皇帝,又冲上来了?”
片刻前的优势就在这瞬间扭转,一方是雷虎被鬼风屠杀的乱成一团,另一方的禳天军又愤然杀来,两边的汉军形成犄角之势,向他和铁摩勒逼来。
“事已至此,只能拼了!”铁摩勒抽刀在手,咬牙道:“把你的人叫回来,这趟混水我们不赶了,先突围出去,我就不信,蚩尤烈能忍得住一直不出手!”
“对!就让蚩尤烈这厮来啃这硬骨头!”吐利浑也赶紧拨马,正想命左右去召回季额,只见季额已带着匈奴军赶了回来。
吐利浑劈头就问:“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去佯攻厉帝么?为什么放禳天军过来了?”
季额气喘吁吁的回道:“我刚带族军绕道包抄过去,还没寻见厉帝所在,就见一骑汉军从后冲出向禳天军下令,命禳天军立即反扑,而且后方夜色里,突然有数千黑衣骑军发动,一起向前压上,我担心大王,只能立刻赶了回来。”
铁摩勒叹气道:“一定是智侯下令反扑,我们去佯攻厉帝,他就来个反攻为守!我还是低估了智侯,以他的谋略,岂会久居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