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让老二好好活
马蹄声由远而近。
喧闹声由远而近。
曾固竖起了耳朵。
曾超和曾小妹都睁大了眼睛。
“一家一家抓，不要放走了一个，特别是曾固。”有人大声吼叫，声音震破半条街。
曾固手中的碗掉在地上。
这是张二狗的大嗓门，他显然是在给曾固报信。
“老爷！”妻子曾张氏惊慌失措地关好院门。
曾固一摆手，妻子随他进了西屋。
曾固在屋里不停的踱步，妻子曾张氏站在旁边，看着他。
良久，曾固终于停下来，双手搭在妻子的肩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被抓了，你，”曾固看着妻子的眼睛，“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老二，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你就是一个小吏，做得好好的，怎么会真的……”曾张氏顿了顿，抹了把眼泪，看着丈夫，“老爷，你跑吧！”
曾固摇头说：“当初为了老二，我们逃到这里，现在又能逃到哪里去？”他抱过妻子，抚摸着她的头发，“孩他娘，谢谢你！这些年，苦了你了，老大去了，老二也……”
曾张氏开始轻轻的抽泣：“就算你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我们曾家所有的人都会死，也要让老二好好活。当初我是这种想法，现在依然是这种想法。”
“这些年我谨小慎微，没想到还是……”
“可是你们没有错呀，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曾张氏抬头看着他。
曾固摸摸鼻梁，长叹一口气：“这是一次大清洗，他们总会罗列一些罪名的。好了，开心一点，不要让孩子们担心。”
东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曾固大儿子三前年死了，这是二儿子的咳嗽声。
刚才，曾固本来想喂儿子吃药，但是……
他皱一下眉，帮妻子擦干眼泪：“凭我和县太爷的关系，估计他不会为难你们”。
正说着，院门忽然被踹开，曾固和曾张氏赶紧出屋查看，就见捕头黄一刀带人冲了进来。
黄一刀一挥手，衙役上前用铁链将曾固的脖子和手套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家老爷犯了什么法？他可是县大老爷的人！”曾张氏冲上去，虽然明知依然故问。
黄一刀冷笑一声，围着曾固转了一圈说道：“我们奉的就是县太爷的命令，曾固贪赃枉法立即下狱！”
“你胡说，我家老爷向来奉公守法，清清白白！”
“我忘了，曾夫人，也有你一份。”黄一刀话音刚落，有衙役又将曾张氏拷上。
“你们凭什么抓她？”曾固大喝一声。
虽然对自己被抓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有想到连妻子也会抓，还是县太爷的命令。
“不好意思，上头的命令，曾固两口子下狱，家产查封！”黄一刀阴冷的一笑。
随着黄一刀的命令，衙役们如狼似虎的冲进屋里。
都说人走茶凉，这些人本来也是曾固的同事，曾固既然下狱，人家不落井下石好像就会浪费表情。
当然张二狗除外，他认了曾张氏做干姐姐，但他只是一个衙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扯着他的超大嗓门报了一声信儿。
一伙人扫荡完两间正屋，又开始扫荡其它屋子。
看到两个衙役冲进曾超住的东屋的时候，曾固猛地挣脱抓着自己臂膀的衙役，冲进屋里。
接着就见两团人影飞了出来，两个衙役被摔在地上，不断的叫唤。
“怎么回事？”黄一刀吃惊的看着两个衙役。
衙役爬起来，摸摸头，又摇摇头，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黄一刀的左手按刀鞘，右手将刀从刀鞘里面抽出一半，瞪着房门。
曾固走出来站在门口，恶狠狠的说：“谁也不准动我儿子！”
他的眼里透着寒光，直射黄一刀。
黄一刀身子不由一哆嗦。他是县衙的捕头，曾固是县衙主薄，两人却不对路。
曾固眼里的寒光令黄一刀不寒而栗，还有衙役莫名的摔出令他疑惑。为什么衙役会摔出来，莫非这是曾固所为？还是屋里另有高手？
在黄一刀的印象里，曾固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根本就不会武功，况且还戴着手缭。
黄一刀努努嘴，张二狗进到东屋，回来摇摇头，东屋里只有卧床的曾超，和一脸惊恐的曽小妹。
黄一刀的名声由来不是雪山飞狐里面的胡一刀，可以一刀叫人毙命。或者如卖肉的张一刀，要割半斤肉绝对不会是六两或者四两。他是因为整天挎着一把破刀耀武扬威，所以叫黄一刀。
黄一刀虽然拿着鸡毛当令箭想整治一下曾固，但是现在不敢造次了。
“曾固，上头的命令，本捕头也是奉命行事。”黄一刀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我曾固一人做事一人当，谁敢对我的家人不利？”曾固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有人假装看天，有人假装咳嗽，不迎接他的目光。
赶集的老仆人曾安和大儿媳妇绣娘跑了回来，看见此景懵了。
“爹，娘，这是咋了？”绣娘问。
曾固咬咬嘴唇：“爹和娘犯事了，家里就靠你照顾了。”曾固转身回屋，来到床前，“老二……”
“爹？”曾超看着曾固，眼里是惊恐和不解。
曾固笑了笑，明显是装的，但是他必须装。
曾超从小就体弱多病，经常咳血，据说是肺痨。这个儿子搞得在县衙做主薄的曾固心力交瘁，但是他毫无怨言。
“爹，都是儿子无用，拖累了你们。”曾超眼里有了泪水。
曾固抚摸着儿子的头，“说什么傻话呢，你是爹的儿子”。
他指了一下曾小妹，曾小妹惶恐不安的出了屋，不一会儿端着一碗汤药进来。
曾固扶起儿子靠在床头，曾小妹刚要喂二哥，曾固伸手来接碗。
“爹爹，还是我来吧。”曾小妹怯怯的说。
一直以来，给曾超喂药喂饭这个事情都是小女儿曾小妹做的。
曾固摇摇头接过碗，然后用勺子舀起药汤，在嘴边吹了一下，一勺一勺喂曾超喝下。
曾张氏、绣娘、曾安等人围在旁边。
曾固将空碗递给曾小妹，左手抹了一下脸：“儿子，爹对不起你了！”
“爹……”曾超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二狗走了进来，看着曾固，小声说：“姐夫，现在我也无能为力了。”
曾固摇摇头：“谢谢你了二狗，我有心理准备，我不会跑。”
他让绣娘帮曾超穿好衣服，然后抱起曾超，走出房门。
“张二狗，还不带人犯走！”黄一刀斜睨着眼睛。
曾固放下曾超，绣娘和曾小妹扶着曾超。旁边的曾安双眼直视曾固，曾固冲他摇摇头。
“老爷！”曾安咬咬牙，握紧拳头。
曾固拍怕曾安的肩膀，托付道：“老二就拜托你了。”
曾安双腿下跪：“老爷，你放心吧，我在少爷在！”
“爹爹，我们会照顾好二叔的！”绣娘满眼含泪。
曾固点点头。
黄一刀再次挥手，衙役查封了曾家，曾固两口子被押解上路。
绣娘和曾小妹及几个老妈子放声大哭着追赶。
曾安正准备接手扶住曾超。
“爹，娘……”曾超伸出手，喊了一声，一口鲜血喷出，然后栽倒在地，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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