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养伤并不容易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感觉浑身一阵酸软,不过之前脏腑之中的痛楚却小了许多。
我盘腿而坐,将小还丹温养出来的丹田之气缓缓推出。气行全身,让浑身的经脉都稍微地适应了一下。
如此运行了几个周天,我感觉难以为继,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方才平缓下来。
经过这沉稳的一觉,伤势减缓了一些,不过并非是完全无碍,从瀑流之上摔落下来的伤害是巨大的,我能够勉强活命,已经是十分难得。而倘若是想要恢复之前的状态,恐怕至少需要三个月,方才能够完成。
这个时间,完全出乎于我的意料之外。
想起至今仍无消息的七剑,我心急如焚,然而空空荡荡的丹田和满目苍夷的身体,却让我实在是无法接受,愁绪将我的整颗心都给占据。
我愁眉苦脸,而这时一张丑陋而可笑的脸陡然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来,冲着我嘿嘿一乐。
这脸乍然出现,吓了我一大跳,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来人却是将我给带到这儿来的土著八达木。
想起人家拯救我于危难之间,冒着被摩门教追杀的风险将我接近这洞子里面来,我就立刻忽视了对方的长相,平静问道:“怎么了?”
八达木端过一木盘子来,上面有几块黑乎乎的烤肉、一坨土豆般的根茎和一包水,对我说道:“阿诺恩人,你饿了吧,吃点东西。”
他这么一说,我的肚子倒是咕噜噜地叫唤了起来,也不客气。伸手就抓。
鞑靼族的伙食并不算好,那烤肉外面焦了,里面却都是血水,而根茎嚼起来有一股酸臭的气息,只有那水还不错,丝丝发甜,不过我并没有半点儿介意,三下两除二,就将这些都给吞进了肚子里。
要想恢复,就得多吸收能量,所以多吃点儿,终究是没错的。
我吃完。八达木又递上一块粗糙的石头过来,给我擦手,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贵客到来,招待不周,对不住啊……”
一脸歉意的八达木就像个山窝窝的朴实老农民,完全没有林中矫健的模样。
我先是对八达木的援手之情表达了谢意。然后问他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八达木告诉我,说摩门教现在追查得很凶,这片山梁子都已经扫荡过三回了,倘若不是这儿的地形复杂,洞子隐秘,估计都藏不住了。
不过八达木被抓了许久,对摩门教的尿性最是清楚,所以在之前就已经吩咐族人,这几天暂时不要出去,也算是避过了风头。
八达木是鞑靼族族长的儿子,也是族里面最强大的战士,拥有着很高的威望。
我跟八达木谈了一会儿他们族中的情况,他问起我的伤情,我如实回答,他叹了一口气,说倘若是法王他老人家在就好了,说不定能够治好你的伤。
我想起睡觉之前的疑惑,问这法王到底是谁?
八达木一脸崇拜地告诉我,法王就是教会他们族人信仰的神使,不但教会了他们各种生活技能,还将藏传佛教传到了鞑靼族之中,并且告诉这些化外之人,他们是当年萨格尔王军队的子孙后裔,并非是异族之人,只不过是受到茶荏巴错的魔化,方才会变得如此。
尽管我觉得那个法王后面的话儿,肯定是在忽悠这些单纯的鞑靼族人,但是不可否认他当真是个厉害人物。
这些年来,鞑靼族陆陆续续被抓了许多人,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屈从于摩门教。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从八达木的口中,我得到了那个法王大概的描述,是一个长眉而干瘦的老喇嘛,至于所谓的自带神光、虚无缥缈、五彩神韵,这些都被我自动地忽略掉了。
如此说来,真的有这么一个藏地喇嘛,到过这茶荏巴错咯?
只不过,他是从哪儿来的?
对于这个问题,八达木告诉我法王自然是从西方极乐世界而来,这说法被我完全忽略,而通过了解,最近一次法王出现,是在几年之前的日子。
对于这个神秘的法王,不仅仅只有鞑靼族有,附近几个跟鞑靼族有联系的地底遗民部落,都有它的传说。
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法王,就是众部落的神。
在八达木的心中,这位神,自然是可以治愈我身上一切的伤害,不过对于我来说,那人也许不过是有着某种秘密方法,来到这处秘境传道的一位藏传佛教喇嘛而已,说到修为,未必会比我厉害许多。
更何况,那位法王多年未见踪影,倘若是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简直就是镜花水月,无妄之想。
我也是闲着无事,跟八达木交谈许久。
通过交流,我方才知道之前听说那茶荏巴错贯穿了整个青藏高原的底部,未必不是真话,这儿的世界,除了我们目力所及的大片地底森林,还有无数的石丘和险壑,以及大江大河,熔岩深渊,无数险境。
听茶荏巴错的传歌者说,在茶荏巴错的尽头,还有十八层的洞穴,直通地心和深渊之境。
当年的魔国,七十七城,最远的一城,就建立在尽头处。
当然,这些传闻,随着时间荏苒,都化作了尘烟。
生活在这个地方的遗民,都饱受着那个新来的统治者摩门教的欺辱。
我伤势很重,没聊多久就困了,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
如此过了几天,我的伤势多多少少也好转了一些,然而却感觉到洞子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严肃,是不是还会发生争吵,原本总是过来陪我热情聊天的八达木,也总会走神,愁容满面。
我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八达木告诉我,洞子里的存粮不多了,再熬两天,估计就得出去打猎和采集了。
在这样一个食物充沛的地方,为了保持食物的新鲜,鞑靼族一般是不会储备太多的食物,所以在禁止令出来之后,没几天的时间,库房就空了。
族里很多年轻人提议出去找寻食物,不过八达木深知现在外面的危险,据理力争,希望大家通过控制食量,通过配给来度过难关。
听到八达木的话语,我陷入了沉默。
其实他们之所以如此,都是因为我,然而此刻的我却没有任何能力,参与这一场讨论。
又过了两天,在食物即将告罄的时候,饥饿终于战胜了理智,鞑靼族组织了一批年轻人,冒险出去找寻食物。
八达木因为在牢里也受了巨大的折磨,并没有参与这一次行动。
队伍出发了,过了不知道多久,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回猎物,而是带回了同伴的尸体。
原来正如八达木所料的一般,摩门教有人在这附近搜寻,正好撞到了两个打猎的鞑靼族人,双方发生了冲突,一人当场死亡,还有一人被俘之后,死都不肯透露任何信息,最后被摩门教的人给虐杀而死。
这一幕被藏起来的其他人给亲眼瞧见,等那些摩门教的人泄愤离去之后,将自己族人的尸体给收敛好,带了回来。
那一天,我见识了鞑靼族的葬礼。
一群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部都光着膀子,围着篝火跳舞,唱着我听不懂的祭歌。
那歌声并不算好听,但是凄惨而荒凉,仿佛直接刺入人心一般。
到了歌声最高潮的时候,他们将洗净的死者扔入火堆里面,让这人一点一点地化作灰烬。
整个洞子里都充斥着一股焦糊的臭气,然而所有的鞑靼族人都毫无知觉一般地继续跳着、蹦着,仿佛在狂欢一般,一直到最后没有气力了,就直接躺倒在了火堆旁,昏沉睡去。
还有的年轻男女,会相互搂抱着,转到黑暗处,进行繁殖。
我作为一个外人,在旁边全程观看,默默无语,偶尔还要面对着那些鞑靼族人瞧过来的那种异样眼光。
这眼光让我无地自容,感觉自己或许不能像前几天那般优哉游哉地养伤了。
那一天,大家都没有什么吃的。
由于饥饿,我睡得特别早,半梦半醒之间,有人推了我一把,我警觉地坐起身来,双手护在胸前,瞧见这人却是八达木,方才放松警惕,低声问道:“怎么了?”
八达木对我低声说道:“阿诺恩人,别作声,跟我走!”
我瞧见他虽然鬼鬼祟祟的,但银色双眼之中却充满了关心,也没有多问,爬起床来,弯着腰跟他走了出来。
八达木没有跟我说话,带着我一路走出了鞑靼族居住的洞子,在黑暗中一直曲折,来到了某处岩石角落,方才对我说道:“有人屈服了,想要把你给交出去,还派了人去通风报信,被我听到了,所以我们不能待在那儿了。”
他又急又气,一脸愤怒,然而我却不由得眼中一热。
这个家伙,居然为了我,背叛了自己的族人。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然而就在此时,我们却瞧见一行人从远处接近,一直走进了鞑靼族的洞子里去。
过了半个多小时,那行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而鞑靼族的洞口,却又一股浓郁的血腥飘散而出。
八达木浑身巨震,待那些人走远,连滚带爬地朝着洞子那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