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记忆的颜色
叶禹凡慢慢转过身,回到座位上,没了之前那种见到官鸿泽如老鼠看见猫般的惊慌失措,反而镇定下来。www.DU00.COm他反复安慰自己:官鸿泽什么都不知道,别怕,他什么都不知道……
官鸿泽愕然,以为自己真猜对了——自从知道爷爷对葛钦舟做过的事情后,他私下也调查了一番,发现泓韵集团能有今日,还真做过不少“坏事”,虽算不上丧尽天狼,但也有失公德。
不过话又说回来,官家是艺术商,而不是艺术家,这世上哪个商人能从头清白到脚的?
正正襟危坐地等着少年对自己厉声控诉,并且腹稿着道歉的言语,却不料对方道:“因为你长得很像小时候欺负过我的一个……混混,那个人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所以我看见你就本能地想躲。”
“……是么?”听到这个回答,官鸿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自己用尽力气一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叶禹凡自然不可能告诉官鸿泽真相,对那两个人有这么剧烈的反应,和夏骁川肯定脱不开关系。说不定夏骁川生时受到了官林运的迫害,而按着官鸿泽的年纪,当时他应该还很小,自己同样害怕他,可能是因为官鸿泽和官林运长得很像。
如果告诉官鸿泽,自己身体里有夏骁川的记忆,且不论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对方能不能相信,叶禹凡更会把自己置于“二次危险”之中!
叶禹凡轻轻点了点头。
“我很抱歉……”回想自己这几天的寝食不安和兴师动众,官鸿泽还真有点哭笑不得,“但我不是什么他,我可不会欺负你。”他勾了勾嘴角,脸上却看不出微笑的表情。
他天生长了一张英俊锐气的脸,又从小接受精英式教育,虽年纪不大,却把官林运的气质和不怒自威的语气继承了个十足,难怪官家撇弃了风流纨绔的官凤鸣,在他未满十八岁时就被选作官家未来的继承人。
“既是这样,我们便放下前嫌,交个朋友好么?能以这种方式相遇,也算是缘分吧。”官鸿泽不想空手而返,不管叶禹凡躲自己是什么原因,至少,他是个学画画的,能在皇家艺术学院学习,也算是个人才。
叶禹凡皱了下眉头,报上自己的名字。
官鸿泽早知道他的名字,不露声色地端坐着,十指交叉:“你也是学艺术的吧,去年刚到西里的么?”
“嗯……”叶禹凡思考着,斟酌着该怎么问自己想知道的事,“你的姓很少见,我听说国内有个泓韵集团是属于官家的……”
官鸿泽抿了口茶:“你知道泓韵集团?”
叶禹凡:“嗯。”
官鸿泽还以为叶禹凡不知道呢,“目前泓韵集团的首席执行官,正是我的父亲。”他观察着叶禹凡的表情说。
叶禹凡:“……”原来官鸿泽是官林运的儿子,难怪这么像!
官鸿泽微眯双眼,奇怪于叶禹凡的反应,很少有人听到他的家世后会是这种表情,这让他有点怀疑叶禹凡之前是不是在说谎——因为当他听到泓韵集团时的眼神,和一直移开躲避自己时那副惊慌的样子如出一辙。
“我还记得你在飞机上的事,你那时候好像就很讨厌我。”官鸿泽悠悠地说着,似在回忆一起有趣的往事。
他给他倒茶,忽然伸过来的手臂让叶禹凡谨慎地一缩,“还是怕么?”官鸿泽忍着笑,“我倒是好奇,那个混混怎么欺负你了?”
“……”
“能让你怕到这程度,我都想见见他到底和我有多像了。”
“……对不起。”
“不用道歉,也许我们需要多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这样你就会对我改观了。”
“恐怕不行,”叶禹凡拒绝道,“我挺忙的。”
官鸿泽抬头看了看四周:“是要打工吗?”
“嗯。”
“唔……”官鸿泽沉吟,“你是自费留学?皇家艺术学院的学费不低,据我所知,它是不设官方奖学金的,你打零只是补贴生活费?”
“算是吧,也有其它的原因。”叶禹凡承认,官鸿泽有一种让人信服的亲和力,他说话时会看着你的眼睛,让你觉得被人尊重,他的语调不急不缓,所说的内容也都很贴心,像是一个上位者在设身处地地关心你。
“还有什么原因?”
“额,西里的画材很贵,我打工主要是为了买颜料、画笔,而且,在中餐馆打工还管饭,我自己不会做饭……”叶禹凡一怔,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和对方说了实话。
“不会影响学习么?”
“还好。”其实心态好了打工就会变成一件很享受的事情,这还多亏了阿曼。况且,就算闲着,叶禹凡也不会成天呆在画室的。
“如果你有经济上的困难,我可以帮你,你应该知道,泓韵集团资助过不少有才华的艺术家……” 其实,能否资助对方不是官鸿泽随口说说的,如果真的要以集团的名义资助叶禹凡,首先要叶禹凡本人提供能证明自身实力的作品,再由集团分析他的未来发展空间提出资助策划,最后由官林运拍案决定。
不过还未等他说完,叶禹凡已摇头拒绝:“不用了。”他听何月夕说过泓韵集团资助他和郭哲恺的条件,一旦答应,未来十几年都会和官家绑在一起,他可不敢冒这个险!
但官鸿泽所提出来的“资助”则是出于私心,有“私人资助”的成分,想以此名义拉近叶禹凡与自己的关系,就像秦孟元所做的。去年官鸿泽一成年,官林运就已经把部分资产转到他名下,他有足够的能力提供叶禹凡一人在西里的吃穿住行。
官鸿泽自己也很讶异,居然冲动之下说出了这种话,这真不像他。不过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对方还不领情,是摆明了不想和自己有金钱上的瓜葛。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叩响,叶禹凡看向官鸿泽手边的遥控。
“come in,please.”官鸿泽回答。他没有按什么按钮,门就被打开了,一个女服务员站在门口礼貌地问:“先生,可以上菜了吗?”
“可以。”官鸿泽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解释道:“这个不是锁门的,而是‘请勿打扰’的提示灯遥控。”
叶禹凡:“……”
“你到底是有多紧张和我呆在一个房间里?”官鸿泽调侃他。
叶禹凡无语,不过现在可比之前好多了,半个小时前,他看见官鸿泽还吓得腿软呢,现在要和对方吃饭也只是紧张而已!
果然,客服自己所恐惧的事,就是勇敢地面对……
官鸿泽吃饭时不太说话,叶禹凡也不会主动说什么,于是两人就默默地自己吃自己的。
饭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官鸿泽提起自己在家里开派对的事,问叶禹凡有没有兴趣来,叶禹凡又拒绝了,官鸿泽不勉强他,心道这才和叶禹凡第一次“沟通”,不能要求太多。
但他也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性格,尤其是一个他难得能提起兴趣的人,叶禹凡越是拒绝他、逃避他,对他来说就越是神秘,越能让他认真。
饭后他要回去,叶禹凡如释重负,官鸿泽过来跟他握手,两人手指碰触的一瞬间,叶禹凡如触电似的跳了起来。
“怎么了?”官鸿泽问,“握手都怕?我又不打你。”
叶禹凡面色凝重,仿佛为了确认什么,缓缓伸出手臂,握住了官鸿泽的手掌,一瞬间,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纷至沓来——
“骁川,柏长青走了,他去了法国……”男人皱着眉,他似乎是担心自己难过,说得小心翼翼。
“……”
“可是我会陪着你,”樱花树下,男人看着他,认真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情景转换——那是一间画室,和曾经梦到过的相同,只不过,这间画室比梦中的更干净、更有人气,窗台上的花瓶里插着洁白的百合,画架子边的矮几上有果盘,墙上挂了很多画,都是他画的。
他在专心画,男人在边上深情款款地看着他,为他洗笔,递抹布,递颜料。
“你知道记忆是什么颜色的吗?”他笑着问。
“黑白?”
“不,是彩色的。”他理所当然地说。
“为什么?”
“你真笨,看了那些电影电视上的东西,就以为记忆真的是黑白的吗?”他得意地说,“假设一下,你见着一个人,他那天穿了一件蓝色的衣服,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么你每一次看见他,都会想着他那天穿了蓝色的衣服。”
“你说得对,”男人看向他,描摹着他的五官说,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像是中了魔咒,觉得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一个人,眉眼,唇形,都长得那么合我的心,我还记得,你那天穿了一件卡其色的大衣……”
“你别转移话题,我告诉你,记忆还有味道。”
“是吗?”男人一脸惊讶地等着他继续说,一脸宠溺。
“对,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很流行的李记核桃酥?现在我每一次闻见这味道,都会记得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吃核桃酥的事……”
“嗯,”男人凑过去深深地闻了闻他的耳鬓,轻柔道,“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穿的再怎么整齐,身上却还是有一种松木的味道,就是你最爱用的梵高颜料的味道,以后我每一次闻见这种味道,都想起你……”
……
记忆不会褪色……
看得到,听得见,仿佛置身其中……
叶禹凡松开官鸿泽的手时,浑身止不住地抖着。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官鸿泽担忧道,“我吓到你了吗?”
叶禹凡无力地扶着椅背——记忆中的男人,有着一张和官鸿泽惊人相似的面庞!
为什么……他不是夏骁川的仇人吗?
为什么这段记忆里的他们,关系亲密得如同……情人!
……
官鸿泽想去扶他,叶禹凡摆手:“我没事。”
“抱歉,我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反应……”官鸿泽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向上作投降的姿势,“好些了吗?”
叶禹凡深吸了两口气,镇定下来,看向官鸿泽:“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官鸿泽惊讶,方才还对自己万般回避的人,这会儿竟然会主动问自己联系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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