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养伤
上官瑾一袭明黄大龙袍,端坐在镶金龙案之后,见了进门的上官寒一脸的铁青之色,不由得微皱眉道:“今日法场之上是怎么回事?”
上官寒也不见礼,自往一旁的明黄软榻上坐了,冷冷地道:“西凉余孽劫持法场,吴子逸逃了!”
“真的逃了?”上官瑾一拍龙案站起来,愤慨地道:“他手腕都被你拧断了,他怎么逃得出去?”
上官寒扫皇兄一眼,淡淡地道:“西凉公主吴敏亲自劫的法场,我一时不查,被她跑了!”
上官瑾不可置信地盯着坐在对面的上官寒,走到他身旁盯着他俊朗的侧脸疑惑地道:“西凉第一美人吴敏?那个倾慕你,倾慕得自尽绝食的吴敏?”
上官寒不着痕迹的向后仰身,避开上官瑾就要喷上脸面的口水,皱眉不语。
上官瑾眨眨眼睛,一步步地退后,自言自语地道:“没听说她会武功啊?难道她被你……王弟,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上官寒不悦地纠正道:“她不是可怕,而是可恶!”
“对对对,可恶!”上官瑾重新坐回龙案后,拧眉地道:“再过几日就是登基大典,原本以为用凌迟吴子逸来吓吓几国的金枝玉叶,如今可好,让这些人看了笑话。”
上官寒冷冷一哼,岂止是笑话,赵泰脸上的笑意,从见到他开始就没停过。
这只出了名的老狐狸,一定又在谋算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上官瑾盯着上官寒的脸,沉声地道:“王弟,登基大典不可出任何的纰漏,咱们一定要加紧防范。立即着手通缉捉拿吴子逸兄妹,不可放过任何可疑的人物。”
上官寒点点头,冷冷地道:“知道了。”
上官瑾见他满面怒气,摇摇头起身道:“母后这几日心神不宁,传了太医也没什么好转,朕这便要去探望母后,你可要同去?”
上官寒虽有些意动,犹豫片刻后还是拒绝地说道:“王弟正因娶妃之事与母后争执未休,不去为好。”说完这话,便淡漠地转身,出了御书房。
上官瑾摇了摇头,迈步从御书房的角门离去,小乐子慌忙跟上来,笑嘻嘻地道:“太后根本没病,皇上为何要骗寒王爷?”
上官瑾倏地冷冷转头,直盯着小乐子脊背发毛,这才“哼”了一声说道:“连带王弟赏你的二十板子,自去敬事房领六十板子吧!”
“六十?”小乐子一愣,苦兮兮地道:“奴才挨了六十板子,还怎么服侍皇上呀?”
上官瑾不依不饶地命令道:“等你屁股好了,自然能服侍!”
银月高悬,银霜匝地,夜凉如水。
碧水城西门的一处不起眼的小院之中,灯烛摇曳,火光黯淡。
吴敏冷着脸坐在一张四方桌前,盯着对面冷汗直冒的吴子逸,沉默不语。
吴子逸一袭的素白中衣,已然湿透了汗衫。
他的身前,半跪着一名身着灰白长衫的老者,正小心翼翼地为吴子逸包扎手腕伤口。
因为被上官寒强行拧断,接上之前必须要让碎骨归位,所以吴子逸又一次尝受了断腕之痛。
颤抖着手腕,他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恨恨叫道:“上官寒,本太子一定要杀了你!”
小小的花厅中,立着数名黑衣亲卫,尽是吴子逸的西凉心腹。
这些人愤恨地握紧拳头,随着吴子逸的话音,低声呼喝道:“杀了上官寒,杀了上官寒……”
吴敏冷漠地看着这群被亡国之恨几乎逼疯了的人,默默地垂下了眼帘。
吴子逸愤恨的呼吸缓缓平复,转头望着吴敏沉寂的容颜,温声愧疚地道:“皇妹,让你受苦了!”
吴敏抬头,对上他关切的目光,摇头冷冷地道:“我很好!”
吴子逸一怔,目中有什么一闪而逝,牵了牵嘴角,关切地道:“皇妹武艺超群,刑场之上骁勇敏锐,竟能与上官寒那个狗贼一较高下,实在让皇兄佩服。
只是……皇妹似乎从未研习过武艺,却不知……”
吴敏面色一冷,墨蓝水眸微微一闪,静默不语。
吴子逸终是被欺瞒了过去,信了吴敏偷偷学习武功的鬼话。
其实原本就由不得他不信,一个身陷异国的亡国太子,有一个武艺超群的帮手,总比有一个需要保护的累赘更实在。
况且,落魄的他,能够从刑场逃出生天,全靠了忽然转变了性格和身手的吴敏公主。
小院里一灯如豆,纵然是吴子逸早年就悄悄买下布置的秘密据点,但众人仍旧不敢大肆张扬。
今日的逃离,势必带来更严密的缉拿追捕,他们随时随地都要面临再次被抓的危险。
院中人不多,吴敏大致看了看也就十来号人,而且还有带伤的。
他们的战斗力不算很强,却都是吴子逸生死与共的亲信。
而这些人,对待她亦十分恭敬。
吴子逸软软地靠着简陋的木椅,身上披着还算整洁的素白外袍。
今日险些凌迟午门,他的心内定然几经波折。
此时总算安全,自然显露疲态。
院中一时间静默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吴敏淡淡地扫了一眼众人,盯着吴子逸问道:“西凉后宫的女人们尚在上官寒的密牢中,一时半会还去不了北营,皇兄可欲前往营救?”
根据西凉公主的记忆,太子吴子逸似乎与贤妃关系很好,而西凉贤妃正是眼见吴敏吃下熊掌肉后咒骂的女人。
吴子逸闭着眼,呼吸清浅地道:“如今我们一定要保存实力,父皇母后已死,就让后宫的女人们一并陪葬吧。”
吴敏不置可否,淡淡地道:“我会亲自杀了上官寒,为父皇母后报仇。”
吴子逸猛然睁开眼,目中精光四射,怨毒地道:“杀了上官寒一人不解恨,我们一定要杀了上官家所有人,灭了南楚,兴复西凉!”
“灭了南楚,兴复西凉,灭了南楚,兴复西凉……”沉浸在愁思中的亲卫们握紧拳头,再一次随着吴子逸的话音低低地怒喝起来。
吴子逸缓缓地站起身走到镂花窗前,恶狠狠地道:“本太子也一定要杀了上官寒!”
吴敏望着吴子逸虚弱的背影,静默不语。南楚新皇登基,各国朝贺,南楚寒王灭西凉之奇勋,亦是朝贺之因。
南楚国帝都碧水城锦缎十里,香花铺道,彩乐飘飘,热闹而繁盛。
齐国太子仪仗队据闻已在城门外十里,上官寒得新皇上官瑾的旨意,前往城外接迎。
太子轩广袖飞舞,坐在高高的銮驾上,含笑温和地客气道:“有劳寒王爷相迎,轩甚是感激,叨扰了!”
上官寒立在马上,抱拳冷漠地道:“齐国太子轩远来是客,还请移驾行宫,皇上早已准备筵席款待太子殿下!”
太子轩温和一笑,淡淡地道:“有劳了!”轻轻抬手示意仪仗队进城,面前的月白纱帘再次垂下。
齐国仪仗队进城,百姓争相围观,早在卯时便侯在了道旁,等待瞻仰齐国太子轩的风采。当看清他銮驾上飘然立着的七个仙女般的女婢时,人群中发出了惊艳的喝彩声。
素闻太子轩儒雅翩翩,单看他的婢女琴棋书画诗词曲七人,已可窥见一斑。
然而太子轩始终端坐密闭的銮驾之中,百姓们至始至终都没能看到他的一星半点姿容。
纵然如此,众人却并不觉得吃亏,反而认为能看见名动江湖的“七艺”已是一种无上的光荣耀了。
吴敏身着简单的墨袍,面上经过一些易容打扮,已看不清原来的面目。
她的身旁,西凉太子吴子逸一袭粗袍,戴着破烂的斗笠,更看不出是一国的太子模样。
他们四周若有若无地立着几个相貌普通的商贩,看上去毫不相干,却暗暗将他们护在其中。
吴子逸良久的望着齐太子轩的銮驾,直到銮驾消失在街角才回过头来,冲吴敏轻声道:“走!”
几人分头离开,到了僻静处,吴子逸压低声音道:“太子轩的行宫就在北门,我们想办法与他汇合,谋求援助。”
吴敏看他一眼,淡淡地道:“卫太子的仪仗队就要进城了,我可以想办法混进他的行宫。”
吴子逸不明白她答非所问的话语,抬起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吴敏冷冷地转头道:“我不想欠太子轩的人情,从卫太子下手更为合适。”
东昌国太子殿下卫廷睿已在碧水城外,不日就要进城朝贺。
他们与西凉百年不和,此次上官寒灭了西凉,想必正称了东昌国的心意,所以朝贺难免就有些得意欢喜,正是防范吴敏他们的疏漏和薄弱的环节。
吴子逸一愣,看吴敏的眼神有些异样,不过片刻后他便牵起嘴角温和地笑道:“一切依皇妹定夺!”
吴敏冷冷地盯他一眼,不再言语地转身离去。
不过短短几日,朝贺南楚新皇登基的各国皇子们就陆续来到了,因南楚国王爷上官寒新近的功勋,众人似乎愈发礼让,并未有刻意刁难的事情。
接迎的盛事正式拉开了帷幕,碧水城的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着各国仪仗队的风采。
除了齐太子轩号称“七艺”的婢女,更有东昌国太子闻名天下的波斯双奴,还有名动诸国的蜀国朝阳公主,那架势比真男子还要霸气,吓得一众百姓暗暗地咋舌。
倒是后唐王爷赵泰的銮驾十分低调,并不显山露水的冰蓝色泽迤俪而来,看上去是一种异样随和的美感。
他身后銮驾上的邀月公主当真是芙蓉之貌、天人之姿,尤其是下銮驾拜见寒王爷时的高贵举止,让全城男性百姓齐齐喷血,接连几日都没能睡个踏实觉。
这名出生时,便能引月缺而圆的绝色公主,基本已经定下的是南楚国未来的寒王妃,百姓们对她怎能不连生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