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见面
门口的侍婢正伸长脖子,食指点拨着人数,一张张脸越过,最后停留在吴敏身上,含笑道:“就是你了!”
话毕,手中纸片飞来,正中吴敏手。
一众公子纷纷抗议,可惜抗议无效。
因为谁先答题,乃是玲珑姑娘说了算。
吴敏扫了一眼手中素笺纸,冷淡开口道:“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众人唏嘘,纷纷惊叹墨袍公子的才智。婢女含笑屈膝,引领道:“公子里面请。”
吴敏抛下纸片,迈步进门。
一众文人墨客见她进门,方才匆匆拣起地上纸片,齐齐看向玉玲珑所出上阕。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玲珑阁内,婢女恭顺行走,温声道:“公子,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吴敏颔首道:“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今日有什么人?”
婢女依旧恭顺走着,伶俐道:“抚台彭鹤、师爷马钰、捕头陈九、西城门的守城侍卫总长薛应龙……南门的王公子,哦,对了还有王公子他爹,王老爷也悄悄来了。
不过,他们都没对上来诗,没进门。”
花厅中,玉玲珑正含笑等着。
见吴敏进门,伸手从铜盆中绞了湿帕,递给她道:“先洗洗手,酒菜马上就好了。”
吴敏的晚饭,通常都在潋波馆用。此时刚到酉时,她来这里,定然还未用饭。
吴敏一面擦着手,一面道:“可有看到可疑人?”
婢女报了一圈人数,她没发现一个可疑者。
玉玲珑摇头道:“未有。不知是藏得太深,还是玲珑的本事太小,竟没钓到一条大鱼。”
赵泰、太子轩,上官寒等人,无一前来。
吴敏摆摆手,将手中湿帕递给她,淡然道:“不急。”
酒菜很快端上来,皆是玉玲珑拿手好菜。
二人对饮,玉玲珑伸手为她斟酒,照顾的体贴而周到。
婢女红蕊乃为归鸿卫中人,因着乔岁岁化名玉玲珑,开了这玲珑阁,所以将红蕊派来护卫。一同来的,还有另一名归鸿卫,名唤绿萼。
当然,二者皆是化名。统归玉玲珑管辖。
玉玲珑含笑望着对面人,轻声道:“楼中今日可有大事?”
吴敏目色一闪,盯她一眼,冷淡道:“归鸿卫,从不问主子事。”
玉玲珑面色当即滚烫,绿萼立在门口,面色未变。
玉玲珑涩然一笑,起身拜倒道:“玲珑谨遵公子教诲。”
或许是炎吴依旧一袭男装,让她以为潋波馆浴房一幕,不过一场空梦。
可惜,炎吴终归是她钦佩的公主,从来都是她的主子。
吴敏并未示意她起身,目光掠过她平举在眉的双手,不发一言。
门外,红蕊恭顺道:“姑娘,又有人答了题。”
吴敏转头,目色闪烁,冷淡道:“我先走!”撩袍起身,迈步出门。
玉玲珑转头,只能看见她一闪而逝的墨袍。
红蕊将主子送出,绿萼停在门口,嗓音幽幽道:“公子背负之多,实乃旁人难受。姑娘,莫再分公子之心罢!”
玉玲珑无声一叹,淡然道:“我省得!”
吴敏出门,未能见到答题之人。
只能看见远处树下停驻的一辆乌棚马车,车帘微微挑起,显然里头有人。
车夫容貌憨厚,马车想必是租来的。
吴敏挑眉,迎着马车走了上去。
她走来,车帘无声落下,似乎不愿意与她相触。
一枚银色飞镖直直往车中射去,吴敏微不可察的收手。
“嗖……”飞镖原路返回,正往吴敏眉心。
吴敏双指夹住,瞧清是自己的东西,冷冷收起飞镖,迈步离去。
自从做了炎吴,她的桃花镖已经很久没用。前几日全部招呼了上官寒,又另换了趁手的飞镖。银镖尖锐,镖身细细篆刻一个炎字,还算顺手。
湘儿小心翼翼的挑起车帘,瞧见远远走去的墨袍男子,忐忑道:“遭了公子,他发现咱们了。”
上官寒并未告知湘儿炎吴的身份,所以湘儿尚不知晓炎吴就是寒王妃。
他冷冷一哼,不悦道:“谁叫你掀帘子偷看的。”
湘儿吐吐舌头,缩着脑袋道:“奴婢就是好奇……”
上官寒冷冷哼出一个音节,不屑的撩开帘子,下了车,回头道:“你先回去罢。”
马车离去,湘儿还在为不能看见玉玲珑而犯愁。
红蕊立在门口,瞧着竹青袍的公子,笑眯眯道:“公子爷里面请。”
上官寒目不斜视的迈步进入,惹得外头一众才子们赞叹。浴血城中的青俊是愈来愈多了,可是他们怎生一个也不识得?
玉玲珑瞧清门口来人,微微惊愕道:“是你?”
当日,这人冒充炎吴,将炎吴引出来,又逼得炎吴落水的事情,玉玲珑怎会忘。
她没忘,不代表上官寒不记得。
上官寒冷冷抬眼,淡然道:“是你?”
有那么一瞬,玉玲珑以为,这是另一个炎吴。
上官寒察觉她的怔忪,冷淡迈步道:“在下答出了姑娘的题,姑娘准备如何招待?”
目光掠过桌上摆着的酒菜,独独不见另一双银箸,不禁闪烁了凤目。
方才,那个人正在这里用饭。他不以为,一个女子会对另一个女子痴心。好个玲珑阁,果真是她的势力。
浴血城,新事果真不少。
玲珑阁中的玲珑姑娘倾心一位俊朗公子,已是城中广传之事。
据传,那位公子就是曾经大闹醉仙楼的炎吴。
好个归鸿主人,天下好事教他占尽。
十八娘、玉玲珑这等女子,怎生尽皆慕上了他。
八贤王坐在醉仙楼后院中,目光扫过对面人的脸,豪饮一口,气愤道:“本王爷何曾见过这种人!
那乔岁岁好生无良,得不到炎兄的垂青,竟然重操旧业,还勾搭了个冒充炎兄的男人。”
吴敏冷冷扫他一眼,不悦道:“我对她无心,她对我死心,这有何奇?墨兄多想了。”
八贤王哼哼两声,不悦道:“本王爷定要去与那顶着炎吴名头,招摇撞骗之人好生会会。看看是他的名头大,还是本王爷的拳头大。”
吴敏目色一暗,避开他的话题,冷淡道:“几日不见,墨兄去往何处?”
八贤王闻言一喜,哈哈道:“你说百姓们也真够闹腾。诅咒公主的事情,才过去几日?现今居然就有人带头,要请回公主回来主持大局,谋1反南楚。”
西凉吴子逸的罪行广布,公主短短几月便洗清身份,成为大众百姓推崇之人。
都说三人成虎,果不其然。
白的黑的,都能颠倒。
吴敏举杯就唇,冷淡道:“墨兄跑去镇1压百姓了?”
八贤王岁连连摆手,打着哈哈道:“本王爷首先是九城门的城守,其次才是南楚子民。本王爷可不干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炎兄要想镇1压,管保彭鹤那老道台比本王爷厉害。”
吴敏目色闪烁,一言不发。
八贤王一直以为她是上官寒。若她真是上官寒,九城门城守挑明了推诿寒王爷政令,岂不是找死?
想起那个招摇撞骗的男人,吴敏目色愈发冷了。
如今天下,想要炎吴死的人,实在太多。偏偏他在此时冒充炎吴,难道真是挨了她一刀,脑子坏了?
八贤王见她不语,讪笑道:“炎兄,说句不该说的。西凉子民谁愿意当南楚人啊!
本王爷以为,西凉公主若真回来了。你只管把她娶去,还了西凉罢!”
吴敏目色一冷,一眼扫过去,八贤王已经跳到了窗台上。
他一袭白袍分外显眼,笑呵呵道:“本王爷先去会会那冒牌货,回见!”
一掌拍在窗台上,整个人如展翅白鹤,直直飞了出去。
片刻,吴敏毫不意外的听见,院墙下某人骂骂咧咧的“哎哟”声。
木儿进门,忍不住掩口笑道:“八贤王功夫恁的差劲,偏生还不许人说道。奴婢真是服了他了。
您说是吧,小姐?”
吴敏冷冷搁下酒杯,淡然道:“八贤王的功夫深藏不露,不可小觑!”
顿了顿,扫了一眼木儿道:“往后,你与子儿也改口罢。跟着归鸿卫同唤我为炎公子。”
木儿一怔,望着吴敏冰冷的面色,忐忑道:“可是木子做的不好,惹了小姐生气?”
吴敏垂下眼帘,伸手斟满酒杯,冷淡道:“隔墙有耳!”
浴血城轰动一时的炎公子,喜欢上了玲珑姑娘。这让一众百姓,大吃一惊。
不管大家怎么看,反正炎吴与玲珑姑娘,厮混的挺好。
许多人亲眼目睹,二人在浴血城东城外的玉带河上泛舟。
春意阑珊,才子佳人,自成画卷。
八贤王站在玉带河边,瞧着河上灯火通明的游船,笑眯眯道:“本王爷最喜欢打扰人家好事。”
转头冲一个白袍小将道:“待会该怎么做,不用本王爷教你罢!”
那小将笑眯眯道:“王爷放心,小的保管办好!”
玉带河上,巨大的游船,顺水而下。船身书着三个鎏金大字:逍遥宇。
三层甲板,其上一层乃为观景台,可品茗,可对弈,可歌舞。
中间一层乃为酒楼,可用餐,可住宿。最下一层乃为赌馆,专做押宝下注,牌九投壶掷骰之事。
上官寒冷立观景台船头,墨袍翻飞,手中丹青挥洒。
对面,一袭粉衫佳人临风歌舞,仙姿绰约。
若问人间幸事,无外乎临风舞剑,对月歌舞。今夜,二者兼备,怎不大快人心。
逍遥宇上,除却船上侍婢仆从,便止有二人。
湘儿立在远处嘀咕,暗道主人何时有这等闲情雅致。乾坤攀附在船身暗处,暗暗摇头,一副垂头丧气模样。
主人变心,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小小玉玲珑,查来查去都查不到来历,王妃的本事不小。
归鸿隐藏之深,乾坤难比。
上官寒墨袍翻飞,面上易容不变。他的气质,对上这张稍微改动的面容,倒也合适。
面前宽大的书案上,摆着宽大的宣纸,其上浓墨重彩,俱是裙裾飞扬之女子。
八贤王跳上甲板,看清上官寒的脸,皱眉不耐烦道:“停了罢停了罢,本王爷最不耐烦看这些郎情妾意。”
一语毕,远处的玉玲珑停下舞姿,蹙眉不悦。
上官寒手中狼毫不歇,冷淡道:“你既看不惯,跑来打扰在下,却是为何?”
八贤王嘿嘿一笑,缓缓伸出两只手,慢腾腾道:“自然是给你这发情的赝品,送夜宵来的。”足尖一点,纵身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