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奇蛊奇解(1)
邻近杜娟座位的一位男弟子见杜娟没有吃饭了,便热心地招呼老板娘过来给大巫师斟茶。杜娟抿唇一笑,瞥了这男弟子一眼,没有说话。
杜娟知道这位男弟子名叫路祥,去年才成亲。他虽然长得不高,但模样还是有些好看,路祥对自已的态度与别人有些不一样,看得出这位青年平日是一个有些害羞有些拘谨的人,但他在特定的场合还是爱逗女孩子的。他望着自已的眼神虽然也有那方面的兴趣,但还是有一半是真心真意爱慕她这个人。
坐在杜娟身畔的男弟子名叫庞彬,他虽然生得高高大大的,但并不招女孩子喜欢。他已年过四十岁了,他从前的妻子薄有几分姿色,跟人私奔了,他现在娶了一个黄脸婆过日子。庞彬表面上对女人不爱说那些疯话,但心里其实也很热乎漂亮女人的,这几天吃饭时他看似无意,实际上却是有意四次坐在杜娟的身边。
每个人对异性的审美眼光是大相径庭的,路祥虽然因为姐姐与饶珊不和的关系而看不惯饶珊,但他内心是真的不认为饶珊长得漂亮的,并非与姐姐有关。
路祥偏爱略有些丰满的女性,他有一次逗一位新入门的师妹说:“我当然要问你的名字啦,因为我一定要知道正一道观中最好看的女孩子是谁。”
但路祥的师弟苏飞却不认为这师妹允称美女,苏飞一见到饶珊时就啧啧赞美,路祥心里有些纳闷,他也真的不认为饶珊算是美女的。
路祥曾经向翁眉表示过爱意,翁眉自然没看上这个没有职司的小子。然而事过境迁,路祥的眼光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心里不再认为翁眉迷人了。
路祥一见到“大巫师”杜娟,便改变了过去对美女的口味——杜娟并不属于他偏爱的那种较丰满的女人,而是一位苗条小巧的女人,但路祥却为之倾倒!杜娟总是能唤起他的身体反应……连苏飞昨晚也恬不知羞地对师兄弟们开玩笑说,自已好几个晚上都在梦中和大巫师……
虽然大家是敌人,但男女间存了这种心思,便能无形中化解彼此的敌意。这也是杜娟对正一道弟子们想恨又恨不起来的原因。
但杜娟对张湛咏的感情却有些复杂:因为自已成了俘虏,这使她有了一种难以抹去的屈辱感;
但另一方面,张湛咏又对自已暗暗喜欢,一路上无微不至关照她——大家都已经看出这位未来的掌门人爱慕上“大巫师”了。在离开辰州之时,张湛咏还好言安慰她许久,虽然他没有承诺什么,但杜娟知道张湛咏一定会努力在父亲面前说情,保全自已这个“大巫师”一条性命的!这使杜娟心中感到安慰,对日后能返回湘西有了一线希望。杜娟明白自已不能暴露真实身份的——这样的话,张湛咏就成了唯一能保护她这个“仇人”的人了;
另外,杜娟在这一战中,她的法术可以说比张湛咏要略高一筹,张湛咏中了自已的女巫蛊也是靠自已救了一命,杜娟为此感到自豪——自已从前还自愧不如他呢,谁知自已的巫术居然胜过了大名鼎鼎的张天师的公子!
杜娟出于女人的本能,对两位美女有些妒忌,虽然她对张湛咏并无那种念头,但看着一个暗恋自已的男人与别的美女黏在一起,作为女人总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吃醋。
杜娟有时想起徐小六也会红脸,心忖:“徐小六能嫁给家世显赫、年少英俊的张湛咏,看上去是一种莫大的福气,但自已的男人如果随时可以在外面和别的漂亮女人打情骂俏的话,这样的男人又如何让妻子放心呢?”
在邵元节跟大师姐隋燕练习武功的那些日子,杜娟和左邻右舍的乡亲们摆龙门阵时,无意间听说了徐小六因为伤心晏容能和田家二少爷田雨润成亲而黯然出家的事情,依杜娟对徐小六的观察,徐小六是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刚烈的苗家女孩子,她既然能因为苦恋心上人失意而毅然出家,可见她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又怎么能忍受自已的男人在外面花心呢?
杜娟设身处地想想,如果邵元节也象张湛咏一样身边有许多漂亮女人的话,杜娟是绝对受不了这种折磨的!杜娟自已就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女人,因而她心中也很敬重徐小六的,她真不愿意看到徐小六的婚事有什么不幸的。
杜娟看着张湛咏与两个美女杯酒酬酢,心中也不由替徐小六隐隐担心……
因为要提防杜娟逃跑,张湛咏每顿晚饭只会小酌几杯,不敢放开酒量痛饮的。这顿饭吃了近半个时辰,大家才回到楼上客房休息。
没过多久,正一道男女弟子们都感觉身子不适,不断起身跑茅房,虽然腹部胀痛难捱,极欲上吐下泻,但是又吐泻不出来。
很快,张湛咏和张匀、班蓉也开始同大家有了同样的症状,三人苦着脸轮留上茅房,让另两个人监视着杜娟。
当班蓉几次三番上茅房,而让张湛咏和张匀二人留在杜娟屋中时,杜娟看着一老一少苦不堪言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
张湛咏立即省悟到什么,不由狐疑地看着杜娟,问道:“难怪大巫师今天不想吃饭,是不是你早知道这饭菜有些不干净,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杜娟似笑非笑,调侃道:“我又不是神仙,我哪能未卜先知呢?我不过是凑巧中饭吃得有些多了,所以才不想吃晚饭而已。”
张湛咏和张匀苦着脸看着杜娟,张匀想起先前男弟子和老板娘吵架的事来,担心地问杜娟:“依大巫师的眼光看,我们是不是被老板娘下了蛊了?”
杜娟忍住笑意,说道:“二位千万不要这么乱说,这儿不是湘西地面了,哪来的蛊婆呢?在客中吃到一些不干净的食物,不过是寻常事呀,不用大惊小怪的。”
张湛咏听张匀说到可能是中蛊的话,吓得不轻,到楼道处悄悄问了几个苦着脸上茅房的男女弟子,知道大家都是吐泻不出来。张湛咏忧心衷衷回到客房,见班蓉回来了,便将可能是中蛊的话告诉她了,班蓉大吃一惊,便要下楼去找老板娘算账。
杜娟忙劝道:“你们不要乱怀疑,你们无凭无据地去找人家说下蛊的事,会坏了人家的名声的!”
张湛咏想起杜娟前几天同弟子们在船上讲起湘西蛊事的趣闻,知道湘西人在中蛊后,都不敢直言无讳去问蛊婆的,这样做不仅得不到解药,而且还会因为坏人名声而惹来祸事的。虽然正一道弟子丝毫不惧这家客店,但如果不按湘西人的规矩去求取解药的话,说不定会送了性命的!
张湛咏是个心思缜密的首领,只得吩咐班蓉带着几个男女弟子先上街去找几个郎中分别诊断一下,看是不是寻常吃了不干净的食物所致。
过了许久,班蓉带着男女弟子回来了,张匀这时正从茅房回来,见到班蓉急忙询问看诊的情况。
班蓉恨恨地道:“我们看了几个大夫,但他们听说我们是在这家客店吃的东西后,便说不是下蛊,我们问大夫要了一些草药,结果那些大夫在开了草药后,都说须用一种特别的药引才能治好的……”
张匀见班蓉忽然红了脸,心中微感不妙,因问是什么奇怪的药引,班蓉难为情地望着男弟子路祥低声说道:“还是由你来说吧……”
路祥瞥了床边坐着的杜娟一眼,羞红了脸,迟疑不说。张匀正欲让他到楼道外去说,张湛咏瞥了杜娟一眼,暗忖:“大巫师念在我从前救过她男人的性命的份上,也救了我的性命。这些日子我对她这个女俘虏也算很优待的了,她应该不会想要我送命吧?如果我送了命,大巫师面对一群色迷迷的男人,她自已也知道会是什么下场……我看大巫师对这个路祥也还不错的,应该也不会想他送了小命吧?不如就让大巫师在旁边听着,万一这药不对症,也许大巫师会暗示什么吧……”
张湛咏心念及此,便唤回路祥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就在这儿说吧!”
路祥不知张湛咏的心思,他是个多情的青年,心中觉得这事有些趣味,也想让大巫师听见这个趣闻,于是红着脸讷讷说道:“我们问过几个大夫,他们都说须在药前先服用……”
路祥见杜娟脸上带着有趣的笑意听着自已说话——路祥说话的声音也刚好能让杜娟听清楚,他有意无意装作难为情的样子,吞吞吐吐说道:“一个大夫说要先服用妇人的月水和粪汁……”
张湛咏和张匀听见这话,都脸上变色,一时呆在当地。
杜娟拼命咬着嘴唇不笑出来,双手支撑在床边的压床木板上,一双长腿无意识地在床边轻轻晃荡,她屁股动来动去的,压床木板便发出吱吱的轻响。
路祥又道:“另一个大夫又说只须在药前先服用粪汁就行了……第三个大夫又说在药前先服用轮回酒就行了……”
杜娟听到这话,不禁扑哧失笑。忙用左手捂住了樱桃小嘴。但还是撑不住吃吃发笑。班蓉恨恨地瞪了杜娟一眼,哼了一声。
张湛咏和张匀听了这些话,都好生羞恼!二人心中都已经明白是中蛊毒无疑了——大夫们因为不敢得罪老板娘,才假意开出几味草药,其实真正解蛊毒的方法是要服用粪汁或月水或人尿!
人尿在古代又被称为“轮回酒”和“还原汤”,医家常用它治疗中邪、难产、打伤瘀血、蛇虫咬伤等多种疾病。有些方士则通过饮用人尿益寿延年。
晋代的神仙家葛洪在《肘后方》中说,治疗误食野葛芋、毒菌中毒欲死之人,“并饮粪汁一升即活”。 葛洪又说,治胎死腹中,“饮夫小便一升”,死胎即下。另有医书说,妇女产后气绝不醒,“可与男子小便灌口,得一升入腹,大佳。”
晋人张华也曾提到“饮妇人月水及粪汁”可解交州人的箭毒。蛊疾与中毒相似,故医家也常用粪汁解除蛊毒。粪汁治蛊法不过是古代秽物驱邪术中的一种。
张匀气得想下楼去痛打那老板娘一顿,班蓉担心道:“师叔不可莽撞!我已经打听过这个老板娘的来路了,原来她的妹夫正是驻扎在本地的军官,她妹夫手下有五百军士呢,所以大夫们都不敢明言我们是中蛊了。”
张湛咏和张匀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虽然张天师的官爵是秩印二品,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朝廷官员,而且强龙不压地头蛇,遇到军汉是有理也说不清的。
张湛咏脸上胀得通红,心中暗暗叫苦,寻思按照湘人的规矩去向老板娘讨问蛊毒的解药,恐怕也大多是这种解法,白白让她偷偷耻笑一场!
张匀与张湛咏瞥向杜娟,见杜娟口角噙笑,张匀呼了一口气,只得羞红了脸对杜娟说道:“大巫师,刚才这些话你也在一边都听见了,我们的确是中了蛊毒啊!你是这方面的大行家!这些蛊婆在你大巫师面前下蛊,不过是鲁班门前弄斧头、关公面前耍大刀,只增一笑罢了,大巫师,你看是否另有别的法子没有呢?”
为了取悦杜娟说出良法,张匀先给“大巫师”杜娟大送高帽,恭维一番。
杜娟眼中带着戏谑的笑意,狡黠的说:“嗯,这么说来好像是中蛊了吧,不过我真不知道的,依我们湘人的经验,只好装作不知情去讨问下蛊之人了,或许另有什么办法也未可知。”
张湛咏想了一下,说道:“叔叔,刚才弟子与老板娘吵嘴时,是你出面劝开的,她兴许记着你的好,会说出解药来的。所以请叔叔这就去向老板娘讨问解蛊毒之法吧。”
张匀看着杜娟得意洋洋的小样,心中暗忖:“大巫师在吃饭时一定是看出来了,却当时不肯明说。现在她自是不好意思承认这回事了,她既然不肯明白说出解蛊之法来,想来多半也是用这些方法才能解此蛊毒了吧……”
张匀心中想恨大巫师又恨不起来,谁教他们俘虏了人家了呢,大巫师也想找些颜面回来吧——她能救二公子和六位男弟子的性命已经很难得了,这次借机捉弄他们一回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