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根据地
我不确定程旭东说的根据地是哪一个。读零零小说有一间酒吧,名字叫“根据地”。
该酒吧被崔健称为中国最好的酒吧之一,南方反媚俗文化的最前沿。号称摇滚的根据地,原创音乐的根据地,真正做音乐、做真正音乐的根据地;在酒吧的鼓架上,有一行字:与其泯灭,不如瞬间燃烧而逝。
第一次去根据地,是叶丽带我去的。那时,我们刚认识不久,没事喜欢遛马路。去根据地的路上,叶丽告诉我,她喜欢几个北京男人。叶丽是在北京念的书。我听了有点不爽,说:“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你跟京油子现在还有没有联系?”
叶丽笑了:“小样,吃醋了?告诉你,老刘,这几个人的醋你还真吃不了。”
我眼一瞪:“谁呀,敢和老刘争女人。”
叶丽说:“崔健,王朔,王小波。”
我说:“早说嘛大小姐,一崔二王,那也是老刘的心头好呀。”
接下来,我们讨论“一无所有”,讨论“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讨论“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气氛热烈,情感真挚。叶丽说,今晚崔健会来。我说,崔哥是近30年中国最好的诗人,没有之一,在他面前,顾城舒婷也得低头。
这契合了叶丽的观点,她硕士毕业论文写的就是崔健,题目叫“论崔健在中国现代诗歌的地位”。叶丽贴过来挽我,像情侣遛马路通常做的那样。此前,离得恨不得有八丈远。
我们接着讨论,是“一无所有”深刻,还是“一块红布”醒世,并起了小小的甜蜜的争执,她拧了我的耳朵,我刮了她的鼻子。
崔健当晚唱的几首歌,就有“一无所有”和“一块红布”。
这是我第一次看地下乐队现场演出,看不清崔健的脸,但看得清他头上那顶缀着红星的绿帽子。看到那顶帽子,我嗨得不行;当他甩掉帽子,在脸上蒙一块红布时,我简直要休克了。叶丽在北京念书,经常看地下乐队演出,反应不像我这么强烈,但她激动着我的激动,小脸红扑扑的。
凌晨两点,我们离开酒吧,去了叶丽家。在“花房姑娘”的歌声里,我们交织在一起。从此,再也不去遛马路了。
后来,我在根据地还看到过重金属乐队唐朝,看到过魔岩三杰窦唯张楚何勇,和许许多多知名不知名的地下乐队。
后来,年龄越来越大,工作越来越忙,收入越来越高,身上的反叛和愤怒越来越少,我就去得少了。
程旭东有他自个的根据地。他的根据地是南山的一家舞厅。
那家舞厅在临街一栋矮楼的三层,空间逼仄,灯光昏暗。楼下是一个公交站台,叫南航公司站。那一带,经常能见一些个子高挑的年轻女人信步走过,头戴可爱的帽子,身穿精致的制服,手拖小巧的行李箱。没错,是空姐。那一带是南航宿舍区。
程旭东是空姐控,或者说是制服控,在他有限的硬盘里,保存的大多是这一类片子,空姐出身的女优深津映见是他的最爱。程旭东一厢情愿地认为,空姐身高腿长,娱乐首选跳舞,于是他时常出没于那家舞厅,期望能碰上深圳版的深津映见。
时代在进步,但程旭东还是大学时代的路数。他就是这样单纯,相信人生是美好的,相信女人们个个兴致勃勃,如饥似渴。他不知道,现在的女人,更渴望的是钱。
“老二,你说的是哪一个根据地,舞厅还是酒吧?”我耐着性子问他。
“酒吧。”
“你发哪门子神经,那地方是你去的吗?”我好气又好笑。
去那儿的,都是热爱摇滚、朋克、金属、迷幻和地下乐队的,愤怒,反叛,和现实不妥协。程旭东虽然经常发点牢骚、使点小坏,但和愤怒反叛不沾边,总的来说,他是个有点蔫坏的向现实妥协的好青年。
“我怎么不能去,我今晚就去。”程旭东嘟囔。
“跟你去的女孩子是谁?”我又问。
“隐私!”说完,他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