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冷表姐
与此同时,河水中央,渊虹桥上。Du00.coM
惠丰正抱着阿菩,凭着栏杆,望着两岸的江火鱼眠,面色凝滞。吟吟而动的翠微河水自桥下湍流,裹带着他的思绪奔向南方。
“阿萩——”在怀中挣了一下的阿菩,恣意地打了一声哈欠儿,把枕靠着的那一侧脸颊换到另一侧后,接着发困打盹。
惠丰有些抱歉地看了阿菩一眼,如果不是自己等的那个人一再推迟,这个时候阿菩恐怕早已安眠在被窝里了。
这几天的气温异常地温暖,白天有十几度,这在十一月月末的北国很是反常。
惠丰眯着眼睛,看着没有明月的夜空,一同自己小时候,那些妈妈不在的流泪晚上。
那颗星还在不住眨眼,还是那样耀眼明亮,只是自己已经从如阿菩一样的年纪变成了一个大人。
那些儿时和母亲不多的相处,伴着星光,浮动在眼前,母亲一点没有大人的样子,总是常常捉弄他,有时候会给他穿上女孩的衣服带他上街;有时候突然藏在角落里消失不见来吓乎自己;或是故意伸足绊他跌一交,等到他摔痛了哭将起来,母亲又抱着他不住亲吻,不住说:“乖儿子别哭,妈妈疼你!”
……
虽然你害死了我的爸爸,可为什么我就是恨不起你!!
虽然你从来没有长时间陪伴在我成长,可为什么还无时无刻的不在想你!!!
怀抱婴孩、迎风而立的惠丰两行泪水涕泗横流……
“咳咳——咳咳——”剧烈地咳嗽冲荡着惠丰的胸腔,震颤着他的心魂。
……
当泪水快要不受控制了,惠丰猛地昂首抬头,敛起自己坚毅的一面,将那些因为长时间的孤独寂寞而盈满欲出的脆弱无助给生生地收住、逼退。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呵呵————我——可真是个爱哭的娘们儿。
惠丰晃了晃怀中的阿菩,心中暗道:“都怨你这个小东西,让老子都快变成娘炮了。”
看来****路线不适合自己啊,自己正逐步滑入不可预知的深渊。
自己怎么坏也坏不下去了!真是愧对母亲遗传给自己的“优秀基因”。那就做个注定被逼疯的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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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虹桥头,一辆黑色的奥迪A3缓缓地驻停在道旁。
一个利落的俏丽身影自后厢车门鱼贯而出。
根根分明的如墨长发,被定型的发胶堆云重叠,高高梳起,背在脑后,如戴峨冠。
盈盈有神的杏核眼,清澈若水;两道剑眉直插云鬓,英气逼人。
身着一件深V至脐肚的吊带抹胸晚礼服,外罩一件黑色的描金一粒扣女士西服,胸前的V型裸露闪烁着一种惑人心魄的瓷釉白皙。
薄纱长裙在风中飞舞,搭配着深色的小西装,一双粗狂帅气的工程机车靴踩在脚下,这一身集聚硬朗与柔美的个人风格,冲突又浪漫。
稍作停留,观察了一下四周后,女郎径直向渊虹桥上行去。
她形影如风,步履飞快。左右两足交替前进,迅捷有力;笔直的双腿如钟摆一样抬起、踢出、落下,步姿矫捷而有力;上体直正腰肢轻摆,整个身体富有弹性,在这样的步履间,极有节奏地一颠
一颠,气势英飒,优雅逼人。
在钢结构的步行桥上,休闲懒散、拖拖拉拉的众人之间,这样硬朗气质犹若女军人的女子实在、实在、实在是太过突兀,矫矫不群。
昏黄的灯光映衬下,她目光直视,透露高昂,若冷艳高贵的天鹅,可杀气腾腾的步伐,怎么也产生亲近的感觉。
江风微冷,她瘦骨的手掌抖了抖自己的西服大前襟,纤长的四肢在坚定如铁的步履间,舒展摇曳。
路旁有好事者,想掏出手机,留下女郎姣好的容颜,目不斜视的女郎步履不停,遂已经轻抬素手,指向了她的位置……马上一名黑衣保镖两手互握,挡在她的近前。
“啪——啪——”那是女郎机车平底靴踩踏在积水中的声音,恣意的水花自她的足下四溅,她犹轻描淡写地弯起左手中指,随意拂去了唇间的一丝乱发,从容镇定,峥嵘贵族……
一抬手,一举足,宛若天使降临。
桥上的行人在惊叹艳羡之下,大咽口水之余,好奇追随女神的目光望向她的脚步所指、目光所达。
————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
感受到众人如山压般的念力,惠丰蓦然回首。
只见自己的表姐殷冉正向自己走来。
那娇艳红唇,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的表情,狡黠又寒冷。
双手相交互握间,左手挑指已卸下了右手无名指的钻石婚戒,妥妥地装在自己上装的贴衣口袋里。
看着脸上表情变幻不定的殷冉,正健步向自己走来,惠丰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小丰,看好了,姐姐教你如何轰出一个右钩拳,左脚做全身的重心,右腿稍弓点,以便腾挪。不仅用手和胳膊上的劲儿,而且要用全身的劲儿,从下朝上,打对方下巴……”
……
殷冉倒没有打他,只是并肩和他站在一起,然后转身向后一靠,双手手肘微微搭在栏杆上,背倚着江水,眉棱耸起地打量着自己一个月不见,已经有些形销骨立的表弟,“难得啊……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说吧,有什么难事了……”
“能让你的保镖看一下阿菩嘛!”
“小吴!”殷冉招手唤过五米开外站桩盯梢的有着魁梧身材的高壮男子。
“殷总!”
“小吴,你带一会儿孩子,我跟我表弟有些大人的事情要谈。”
“是!”巨人保镖小吴,抱过小小的阿菩,走到十米开外再次拿楮站定。
“姐……其实……我……哦——————”突然,惠丰的腹间一阵剧痛,难过他弯下腰来。
殷冉右手扶着他的肩膀,藏在身下的左手则是继续拳上加力猛击。然后殷冉缓缓抵近了他的脸庞,在他的耳边弯起了唇角,表情假装不解道:“你要说什么呀?小丰,我怎么听不见啊!”
“姐————我——错了——”惠丰咬牙苦忍,自己怎么忘了三姐是什么样的女子!锱铢必较啊!
“妈妈的,能耐了——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丢了工作,宁可跑到建筑工地那里丢人现眼,也不愿求助自己的家人至亲,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把自己家人当什么了!去——去——你倒是去呀,接着洗碗搬砖啊,早知道十几年的苦读,换来是如今这样的结果,当初又何必那么废寝忘食、拼命学习!靠——什么事都自己硬扛,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样就算是本事能耐,就很了不起了……十足的傻缺!笨蛋!废物!!”殷冉越说越气,边说边抽着惠丰的后脑勺。在他头上敲上一个个暴栗!仿佛他们俩还是十几年前的那对姐弟。
“嗡嗡……”惠丰低头忍受,沉默不言。他今天辞掉了饭店的洗碗工,原来蔡经理让他一天干活八个小时,没有星期天,把他累的死去活来。
后来他才知道实际上有两个工人被他顶去了工作,那两人每月工资各有两千伍佰元,而他一个月才拿一千三百元。而且一个被他顶去了工作的人因为有一妻三子要养活,却又无法为生,险些自杀而亡。这对于他是一次极其深刻的教训,他愤然抛下了手里的抹布。
殷冉板着脸,凶道:“怎么不说话啦!”
“你说得都对,我没有什么要说的。”惠丰沉着声音道。这次苦役让他懂得了一个可怕的真理:无论自己如何身强力壮,十年、二十年之后总会有更年轻力壮的人来接替他,再把他扔到垃圾堆里去。要想不受制于命运,就要隐忍、发奋、图强……做自己原先不喜的事情。比如:求助。
恨铁不成钢的殷冉,用指节轻轻在他额头上敲了两下,痛心疾首道:“你知道你现在这是在辜负你的天赋,浪费你的青春生命啊!而一再浪费自身的天赋与机遇的人,上天必厌弃之……”殷冉最后那句直入内心的话语瞬间击中了的惠丰,他抬头注视自己的表姐,脸上满是震惊。
没有注意到这些的殷冉手指着不远处的正在巨人肩上伏鼾的阿菩,道:“……这小丫头到底是不是你的私生女!你和那个谷雪那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菩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谷雪那,她则是我最好的朋友。”惠丰抿了抿嘴唇。
“终究是别人家的孩子,犯得上你这么上心嘛!唵——你这人是不是缺心眼啊!!!!为别人的悲惨命运来透支自己的大好人生,世上还有人比你更蠢的嘛?”
“她爸欠下巨债现在被关进大牢了,她妈为了还债,没日没夜地接戏演出……我作为她妈在世上最亲的人,她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我,这是多么信任的托孤之交,我只……能……”在凌厉如刀的目光下,惠丰艰难地说道,“勉为其难了……”
“你给我闭嘴!”殷冉声音越发尖利,“她妈妈没有亲人,你不会把她托付给她爷爷她奶奶呀!让你个没结婚的大小伙子抚养算怎么一回事啊?”
“他奶奶早就过世了,至于她爷爷那就是杆老烟枪,我怎么能把这么个小女孩往火坑里推……”惠丰摊开双手,无可奈何。
“我真————你真————我——”殷冉食指指着惠丰,气得指尖抖颤,“你这种五行缺二的傻货啊,迟早被那些女人给卖了……那你就打算一直养下去!!!”
惠丰沉下目光,言语悠悠:“那我还能怎么办?只能养着——”
“好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你找我来干什么?”殷冉气得不打一处来,抱臂在前,柳眉倒竖,道。
惠丰拉下脸,谄媚拉着殷冉的肩膀道:“你不是我姐嘛!?我不向您求援,还能找谁……”
“唉哟——惠大公子,小女子不敢当!攀不起您这样高风亮节的亲戚!!!”
“这怎么说的,您看看您,女土豪!一身穿金戴银了,脱下一件都够我们一个月花的了!美丽又霸气,我作为您的亲戚,不傍一下,那不是无视您的优雅存在嘛!”
“少给我打哈哈!”殷冉虽是神色不善,眼光中却流露出欢喜之意,“说罢!你这回要多少?”
“不多,借我两万就好!主要是还要给孩子治病!”还有给那位因为自己失去生活来源的男人。
“行,我明天就派人给你送过去!”殷冉接着道,“你工作上的事情解决了嘛?用不用我来帮你打听打听。”原本她想把自己表弟介绍进雨弧,可一想到自己公司那些群魔乱舞的女人还有邢董……想了想终是作罢了!
“明天有个翻译公司要面试我!我是有很大希望的!”虽然没什么戏!“如果不行的话,我会再联系你的!”
殷冉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你愿意这样以苦为乐,活活受罪!要扑感动中国这条街,我也没办法!”
“呵呵——呵呵——”惠丰干笑着承受着表姐的嘲讽!
说完这些主要矛盾,姐弟俩望着不远处的保镖肩驮着的小女孩,又拉起细枝末节。
“我说……等这孩子走了,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你的终身大事了!按咱们老家的话说,你今年可都三十一了(惠丰今年周岁二十八)!!!要不,三姐给你安排一下,就上江苏卫视那个的“非诚勿扰”吧!”
“呵呵——不用!我还小,再等等罢!不急的!”
“什么不急!”殷冉一声惊叫,站在惠丰面前,高声斥道,“你是打算一辈子给别人家的孩子当爹嘛!”
“三姐,你说什么呢?!”惠丰忸怩地拉着殷冉镇定,旁边有人看着他们呢。
“话虽是有些过头了!但确实这个道理。”殷冉突然瞥见旁边一直目光打量的路人,指着他们,喊道,“你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帅哥啊……”
“呵呵——”想到好笑处的惠丰却咧嘴微笑。
“呵呵——”殷冉也笑了,可马上就停了,“别动,你——衣领上这口红印是怎么回事?”
“啊……这呀——是自己不小心,路上和一个女的磕碰了一下……”怎么还是没抹干净啊,这下麻烦了!
果然,殷冉咋咋呼呼道:“碰了一下,怎么她的嘴都下移啃到你的脖子里面去了……我个大美女怎么没遇上过这种****啊(那是因为你没有二货损友)……快给我说说!”
“呵呵~”惠丰简短摘要的一说:“……总之最近意外比较多!”
“什么意外?这是好现象啊!说明社会上有些女子已经想对你行为不轨了。你是男人,也不吃什么亏!有****就行动了!别把自己绷得太狠了……”殷冉侃侃而谈,调笑着自己的囧表弟,竟把刚才酒会上邢董****自己的那番话语在这里活学活用。
惠丰看了看殷冉,本想开个玩笑来反击一下,可恍惚间想到姐姐身上,曾经发生的那件惨事!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你要是真喜欢那个离婚的女明星!是真爱的话!姐姐我也可以帮你制造机会啊!在这个世上能有个人爱总是好的……”
说到这里,殷冉从口袋里,捡起那枚钻石婚戒,复又戴上,目光凝视之下,轻轻转动着指环……
“三姐——”惠丰看着殷冉落寞的表情,他决定说出自己藏在心中好久的话。
“什么?”殷冉抬头看他。
“有些事情是时候,就放下吧!过去的让随风过去吧!你现在这样苦苦折磨着自己,我想就是过世的姐夫他,见到你如今这个形销骨立的样子也会痛心不忍的……”
殷冉听到惠丰的话后,突然如一头护崽的母豹子般猛地架起威势,狰狞起凶残的牙齿,朝着惠丰咆哮怒吼道:“你给我————闭嘴!!!!!!!”
光洁的面部上,鲜艳的红唇在颤栗抖动,“我的事还用不着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来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