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谋?(上)
“不要脸又如何,”
扎木合哈哈一笑,忽然从腰间摸出一只竹哨,凑到口边,“嘘嘘”、“嘘嘘”的吹了起來,哨声之中,那少年脸色都变,一张俊秀的脸上,顿时布满了一条条淡淡的黑痕,那少年哼了一声,竭力抵御蛊虫噬心的痛楚,然而那不断发抖的身体,滚滚而落的汗珠,无一不在昭示他所受的种种煎熬,
“扎木合,你想怎样?”素问轻轻咬住下唇,问道,
“我想怎样,你心里最清楚了,”
扎木合回过头來,得意的望了那少年一眼,竭力摆出一副微笑的模样,道:“素问,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跟了我,从此与这小子划清界限,那么,我还可以饶他一命...”
“你休想,”
素问哼了一声,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头:“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跟你,”
“对,我扎木合不是东西,”
扎木合闻言,也不生气,反而淡淡一笑,道:“可是,你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要不然,你的情郎就只能死在你面前了,”
“你威胁我,”素问抬起头來,冷冷的瞪视着他,沉声道:“你要杀他,大不了我和他一起死,我还是不受你的威胁,”
“你会的,”扎木合点了点头,一脸笃定的道:“我知道,你一定会的,”
“为什么,”素问眉头一挑,冷冷的道,
“因为,我不会杀他,”
扎木合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道:“杀了他,不就什么用处也沒有了么,我偏要留着他,在你面前折磨,直到你答应嫁给我为止,”素问脸色一白,咬牙道:“你...你好狠毒,”扎木合眸光一暗,森然道:“对,我是狠毒,从小到大,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我若不狠毒,又岂能活到现在,等到你乖乖嫁给我,”
“办不到,”素问握了握拳,大声道:“扎木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哦,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扎木合闻言,心中一凛,随即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懒洋洋的道:“亲爱的娘子,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
素问回过头來,深深的望了那少年一样,低声道:“扎木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所以想要娶我,并非你心里有我这么个人,你只是想利用我罢了,”、
“利用你,”
扎木合哼了一声,淡淡的道:“哦,你倒是说说,我想要利用你什么,”
“炼丹,”
素问抬起头來,直视着扎木合双眼,一字一顿的道:“扎木合,你之所以勾结外人,反叛天都明河,其实是为了我一身炼丹的fa门,不是么,你野心勃勃,真当我是傻子,一点也不知道么,”
“你会炼丹么,这个我早就知道,也谈不上什么利用,”扎木合神色不变,仍是云淡风轻的道,
“是啊,”
素问微微颔首,道:“会炼丹的确沒什么了不起,尤其这世上的丹药,多半是提升修为,治疗伤势的药物,只要出得起价钱,任何人都买得起,可是,有两种丹药却不一样,”
“哦,说來听听,”扎木合道,
“你真要听么,”
“是,我想听听,身为炼丹师的你,究竟有何高见,”
“扎木合,你可不要后悔,”
“绝不后悔,”
“好,你听着,”
素问略一沉吟,道:“我说的这两种丹药,第一种是极品仙丹,一旦服下,便可白日飞升,永生不死,第二种是上品神丹,足以易筋换骨,改换资质,这两种丹药,每一种都是万金难求、世间罕有的无价之宝,你的主意,正是打在了这两种丹药之上,”扎木合道:“就算我想要这两种丹药,那又如何,你不是也说了么,这两种丹药,无一不是世间罕有之物,难道是这么容易就得到的么,”
素问道: “是啊,要得到这两种丹药,固然难如登天,且不说极品仙丹的丹方不知何处去寻,光是上品神丹,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可是你却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扎木合道:“什么法子,”
“炼丹师,”素问哼了一声,冷冷的道,
“炼丹师,你这话什么意思,”扎木合道:“素问,请你说明白些,”
“好,那我就明说了,”
素问略一迟疑,点头道:“要练成这两种丹药,本來希望极其渺茫,可是却有一条捷径可走,而你,正是走的这条捷径,”扎木合道:“什么捷径,”
素问道:“世人炼丹,往往都是自己收集了材料,交由炼丹师出手炼制,可是一來炼丹师炼丹手法良莠不齐,未必就能一次炼成,实在极耗时日;二來丹成之后,难免炼丹师私下吞沒,物主就算有了损失,也只有自行承受,因此,最妙的法子,便是自行培养,训练处一个合格的炼丹师,”扎木合笑道:“这法儿果然不错,可是,我要炼丹师何用,”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素问哼了一声,冷冷的道:“苗家寨虽然精于炼尸,毕竟道法不成,并非长生正途,你虽然做了苗家寨的大寨主,毕竟心存不足,有了权力,便想长生,因此你才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扎木合道:“我还是不明白,”素问道:“扎木合,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之所以叛了天都明河,不就是为了逼我乖乖就范么,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向我逼婚是假,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得到我炼出的丹药,借此修成大道,注籍长生,是也不是,”
“不错,不错,你说得一点儿也沒错,”
扎木合闻言,一连赞了三个“好”字,走上前來,笑呵呵的道:“素问,你确实聪明,居然猜到了我计划,不过,太聪明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看來,连你也不会例外,”
“你想杀人灭口,”素问心中一凛,问道,
"是啊,"
扎木合点了点头,一脸遗憾的道:“原本我的计划,是叛了天都明河,娶了你做我的妻子便成,本來嘛,若是你乖乖听话,我可以不杀你,可是,你既然什么都猜到了,说不得,也只好杀了你了,”说着,扎木合向吴道子、李元宗等三人使了个眼色,做了个“杀头”的手势,吴道子等三人会意,缓步走上前來,
“且慢,”
便在这时,素问忽然一声断喝,大声道:“扎木合,且不忙动手,我还有话说,”扎木合闻言,摆了摆手,命三人退下,微笑道:“素问,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有,还是很重要的话呢,”
素问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道: “扎木合,你别杀我,我归顺你罢,”
“哦,你情愿归顺于我,”
扎木合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颇有几分好奇的道:“好,你且说说,我有什么不杀你的理由,”
“我有三个理由,”
素问竖起三根手指,说道:“第一,你也知道,我是这世上仅有的几位炼丹高手之一,如果我活着,一定还有利用的价值,若是你杀了我,就什么都沒有了,这一点,与你反叛天都明河,借机要挟我的原意不合,”扎木合闻言一笑,道:“不错,那还有两个原因呢,”
“第二--”
素问向那少年望了一眼,道:“我之所以和他在一起,并非对他有情,只是想借助它的本事,平定苗家寨的叛乱而已,如今他既已沒了用处,我还巴巴的跟着他作甚,不如投靠了你,谋条活路岂不是更好,”扎木合哈哈一笑,问道:“那第三呢,”
“第三个理由,那就更简单了,”
素问微微一笑,道:“扎木合,我知道你虽然摆出了这么一副架势,其实你并不想杀我,”扎木合道:“何以见得,”素问道:“理由很简单,如果你要杀我,只要杀了他,我自然只有死路一条,可是你沒有,由此看來,你心里其实不想杀我,”
“精彩,精彩,”
扎木合闻言,连连鼓掌,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聪明绝顶的丫头,不错,我的确不想杀你,象你这样的人才,杀了岂不太可惜了,”素问暗暗吁了口气,微笑道:“多谢夸奖,”
扎木合收起笑容,正色道:“这小子实在太过危险,若是留下了他,岂不是等于留下了一个心腹大患,这样罢...”说到此处,扎木合忽然语气一变,半是玩笑半是正经的道:“素问,你们二人之间,只能留下一个,你说,我到底是杀了你呢,还是杀了他,”说着,两道目光忽然一寒,若有意,若无意的向她瞟了过來,
“当然是杀他了,”
素问一听,毫不迟疑的答道:“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我岂不是个天大的傻子,”那少年闻言,心如刀割,低低叫了一声:“素问,”
“住口,”
素问一声大喝,掩盖住了心底的慌乱,回头道:“扎木合,请借我兵器一用,”
“好,”
扎木合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喝道:“李元宗,借你的兵器给她一用,”李元宗应了一声,解下腰刀,双手捧了过來,恭恭敬敬的道:“姑娘请,”
“不必了,”
便在此时,那少年忽然一声冷笑,淡淡的道:“要取我的性命,又有何难,只是,不可让此刀污了我的身子,”说着,那少年挣扎着起身,从符箓中摸出一口淡青色的长剑,微笑道:“素问,常言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无论你待我真心还是假意,我都要谢谢你,谢谢你这段日子对我的照顾,这口剑名为‘腾蛟’,乃是我一位故友之物,你就用此剑杀了我罢,”
“好,”
素问接过腾蛟剑,面无表情的道:“你是个好人,只可惜你遇到了我,下辈子投胎,记得擦亮眼睛,可莫要再中乐乐别人奸计,”那少年闻言,微微一笑,点头道:“多谢姑娘忠告,”
“上路罢,”
素问举起长剑,深深的吸了口气,一抬手,剑尖蓦地生出一道淡青色剑芒,“嗤”的一声,正中那少年胸口,随即手腕一振,长剑透心而过,直沒至柄,那少年咧嘴一笑,被素问一推,“噗通”一声,跌倒尘埃,
“好,好,杀得好,”
扎木合见状,嘿嘿一笑,伸手揽住了素问肩头,笑道:“好素问,这才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呢,你杀了这小子,足见真心,明天晚上,我便娶你过门,哈哈,哈哈,”言罢,伸手在素问脸上一摸,大笑着去了,吴道子、李元宗等人默然片刻,随后跟了上去,四道人影,不一时消失在黑暗尽头,
天,渐渐黑了下來,
不知何时,一弯残月拨开浓云,倔强的在西边的天幕上探出头來,清冷的月光,默默的洒向人间,为这鬼气森森的世界,平添了几许凄凉,
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良久,良久,
素问忽然轻叹一声,缓缓在原地坐了下來,望着苍茫大地上那一抹孤独的身影,眼圈一红,怔怔的流下泪來,
“大哥,大哥...”
她俯下身子,伏在那少年的身上,眼泪一颗一颗,不受控制的滚落下來,
而这一切,半点不落的落入了不远处的扎木合等人眼中,
他握住了拳,咬紧了牙,
果然,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也始终无法走进她的内心,不是吗,
好,既然得不到她的心,就要得到她的人,
他举起拳头,狠狠的砸进了窗棂,
许久,许久,
素问终于止住泪水,一伸手,将那少年的尸身抱了起來,望着那栩栩如生的面容,她的心,便如撕裂般疼痛,
无数往事,如走马灯般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初见、重逢、倾心、相许... 一切一切,如此的美好,却又结束得这般凄惶,
嗟余只影系人间,奈何同生不同死,
她抱起了他,
一如当初,那次惊心动魄的邂逅般,谨慎,小心,如珍宝般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一不小心,便将他摔得粉碎,再也无法得回一般,
她抱着他,孤独的行走在旷野上,
月光如瀑,扯起二人的身影,如同一口冷森森的长剑,在地上拉得老长,老长...
终于,她停了下來,
这里是一座小小的、不知名的土岗,
土岗上光秃秃的,既无花草,也无树木,只是光秃秃的一个鼓起的土包,土包之间,间杂着黑黝黝的、零落的碎石,一如她冰冷的、碎成一片片的心,
终于,她放下了他,
默默的,在土岗上跪了下來,
泪,如珠子般滚了下來,一滴滴落在了他的脸上,
她捧起了他的脸,
“大哥,你不怪我,对不对,”
她低喃着,仿佛在对着那少年倾诉一般,低声道:“你放心,扎木合他逍遥不了多久,到时候,我会让你亲眼看见,扎木合如何覆灭,”
怀中的少年,兀自紧闭双眼,仿佛一个睡着的孩子,脸上仍然挂着最纯真的笑颜,
她抱住了他的脸,缓缓的吻了下去,
“轰隆,”
一声惊雷,毫无预兆的在耳旁炸响,仿佛连这天地,也为之动容,
她放下了他,
蓦地--
素问抓起一碰泥土,狠狠的抛了出去,凹凸不平的土岗上,登时多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素问哼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感觉到了些微痛楚,
但她并未停留,
仅仅是一个呼吸的工夫,她再一次深处双手,抓起了一捧掺杂着尖石、碎骨的泥土...
抓起,抛下,
抓起,抛下...
渐渐的,岗上的土坑大了起來,一团团夹杂着汗水、血水的泥沙,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抛物线,远远的飞了出去,而素问,依然不停的挖着,
石头,磨破了指甲,她沒有停手;
碎骨,刺穿了肌肤,她依然不曾住手;
她只是机械的、不停的挖掘、抛掷,仿佛一头不知疲倦的牛,
痛了,累了,伤了,
但,那又如何,
这些痛、这些累、这些伤,又算得了什么,
终于,坑挖好了,
她站起身來,如释重负般喘了了口气,抱起了身畔的少年,一步步向挖好的大坑走了过去,
她停了下來,
她放下了他,
眼看着他的身子一寸寸下降,直到葬进了那命定的归宿,她的心,突然剧烈的疼痛起來,
“大哥,你怨我么,”
望着土坑之中,那如此评平静的笑脸,她终是俯下身來,在土坑边低声的呢喃,
“不,我不会,”
坑中,似乎传來了一个憨厚的声音,那憨厚的少年哟,你是否至死,也不愿相信人性的邪恶,
久久,久久,
她忽然轻笑一声,低声唱道:
“从南來了一群雁,也有成双也有孤单,成双的欢天喜地声嘹亮,孤单的落在后头飞不上,不看成双,只看孤单,细思量你的凄凉,和我是一般样,细思量你的凄凉,和我是一般样,” 歌罢,素问侧过了头,袍袖一拂,一股劲风卷了黄沙,“豁剌剌”一声大响,将那坑中的少年整个儿掩盖了起來,
作者有话说
下面剧情即将出现大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