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光
那一天，看着师父一剑震散了狼群，伤了那雪白的头狼，少离的心中便一直充满着期待。www.DU00.COm他想要学师父的剑，他知道，那是世间最犀利的剑。
“师父，那天为什么没有把那群魔兽都给杀了，他们可是差点杀了人呐？”
“离儿，那天的剑，你看懂了么？”没有回答小徒弟的问题，白老倒是重新抛了个问题回来。
“没看懂，太深奥了。”
“那能看懂多少？”
“一点点吧。师父的剑，能救人，所以我第一个想学，便是救人；师父的剑，能杀人，因此我第二个想学的，是杀人！至于第三个.我想学，却没有看懂！请师父教我。”
“你已经看的很通透了，只是却想错了一点。为师的剑，能救人，也能杀人。但却只救人，不杀人。离儿，学剑之前，你需学会一件事。”
“什么事？”
“尊重！”
“尊重？尊重什么？”
“尊重生命，尊重你看到的每一个生命！”
少离低头想了想，略微有些懂了。
“所以那天师父让那狼群回去了，所以那天师父能杀却并未取走任何一只魔兽的生命，所以师父的剑，除了救人和杀人，还能.”
“找不到词了？”
少离搔首，尴尬一笑，“嗯，是啊！”
“那么，等你哪一天想到了，便开始随为师学剑。”
“啊！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也许下一刻，也许很久很久。看你自己。”
慢慢把自己带入小孩子角色的少离觉得师父的话越来越深奥了，于是便不再细想。清澈的目光淡淡的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中，阴沉的落下了几滴雨水，然后整个人间大地大雨倾盆。
“下雨了.大黑马，找个地方避避雨吧！”少离对着车外喊了一声。他喜欢叫它大黑马，因为他觉得大黑马一点也不懒。
一阵低沉的嘶鸣，大黑马朝着大道一旁的小路冲了进去。
“为何要避雨？”白老的声音在耳旁缓缓响起。“懒东西，停下吧！”
听到老主人的吩咐，懒东西急忙刹住了车。心里有些惶恐，刚刚听了小主人的话，不会惹得老主人不开心了吧.不过须臾间，它便释然了。老主人并没有不开心，他是要教小主人学学东西了。
深知白老脾气的懒东西，静静的在雨中站着。它要站成一座雕像，不对车内的一老一少有任何的影响；它要站成一匹举世无双的黑马，它是他的马，必须举世无双；它要站出光，站出那种万物在前依然睥睨于世的韵味.
它想了很多，可这对车里的人来说，不过是一些看不懂读不懂的激昂之情。
“离儿，你懂雨么？”
“懂与不懂有何区别？”少离知道师父有些话想说，有些东西要教，因此也十分的认真。
“懂雨，便能懂万物。你说，有何区别？”
“不懂。师父，我只想问，为何要懂？在这世间，遇着了便是遇着了，每一样事情如果都要去懂，那不是很麻烦么？师父说过不喜欢麻烦的事情。”
“所以，只要你能看懂这雨，便不再需要去思考你看到的每一样事物。雨，便是万物！”
师父的话深了。少离想不明白。为什么雨是万物？为什么，要懂雨？
看着少离眉间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紧皱着，白老轻吐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也可以是别的东西，也许不是雨，是车外的懒东西，是路旁的小石头，是你，是我，是你看到的任何一件事物。只要你懂了，便能懂万物。”
听到这样一句话，少离的心中有些豁然起来，“师父说的是规则么？”
“是，也不是！”
什么叫是，也不是？“请师父指教！”
干脆也不再想了，反正师父要教，想不通透的事情请教师父也不算偷懒不是？少离恭敬的看着一脸肃穆的师父，一双渴求的眼睛透着无尽的欲望。
白老起手抚了抚银白的长须，看着窗外倾盆大雨，缓缓开口道，“先来说说为什么是吧。世间万物，皆有其理，理便是规则，或者说是规律。生老病死是规则，盈满缺损是规则，喜怒哀乐也是规则。就拿这天地间的雨水来说，下雨是天地的规则，而雨水也有雨水自己的规则。离儿你说，现在是什么时节？”
听到师父发问，少离连忙答道，“深秋了，再过不久就要入冬了。”
“是了，深秋时节的雨，有它自己的规则。细小则绵延，凶暴则时短。这场雨，你说，还需要避么？”
“那难道没有意外么？也许很小的雨，也会只下一会儿，而很大的雨也有可能持续很长时间呀。”
“是的，会有意外。不论是怎样的规则，都会有意外。所以你需懂，意外之外是规则无法限定的东西。所以，如果遇到了一场意外的雨水，那便不在规则之内。你再说说，这样的雨水，是避还是不避呢？”
“避！”
“如何避？”
“找些避雨的地方！”
“若是避雨之处也发生了规则之外的意外呢？”
“..师父的意思是？”
“规则之内的东西，不需要避，规则之外的东西，避无可避。所以，也不需要避。这是规则，也不是规则。”
“那我们要如何做？”少离的脑子尽力的跟上了白老的节奏，只不过很多问题还有些一知半解。
“你看看车外的懒东西，他不需要避雨。他可以承受天地间雨水的润泽，这便是规则之内的不避。雨水在规则之内，它也在规则之内，所以，承受是一种做法。而如果雨水不在规则之内，它也能承受，因为它有这个能力，去承受规则之外的意外。这便是两者之间的区别。”
少离点了点头，原来师父要说的是能力。能力强大，便能够去承受所有的意外，不论所面对的事物是否在规则之内，都能泰然处之。确实，可以不避。不过.
“师父，这样的不避是不是太被动太懦弱了些？”
“你好像听懂了一些？”
“嗯！师父教的，是能力。一种在规则之中游刃有余的能力！”
“不止这些！再想想，你能想到。”白老对着少离投以期许的目光。
不止这些？对了，师父的境界，必然不止这些.
“没有能力的人，便在规则之内，受规则约束；有能力的人，便在规则之中游刃有余；若是能力再强些，力量再大些.师父的意思是，以自己的力量破除规则？”似乎认为自己抓住了师父话中的重点，少离瘦削的脸上露出了一些兴奋和期待。
白老点了点头，起手又抚了抚银白长须。
“能够打破规则，便不会拘泥于规则的限定，那么便有天空海阔。就像这车外的雨水，若是能打破它的规则，又何须再避？”说着，白老也未动作，只是浑身一股极强横的力量奔涌而起，直冲天际。霎那间，马车之上的阴云竟是生生被震散了一大块！一道柔和的光柱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直直的照向了这世间孤零零的马车。仿佛这是天地间唯一的光，是雨水所企及不到的规则！
将头伸出窗外，少离露出了一脸的灿烂笑容。哪一天，我也会和师父一样，用自己的力量去破除一切的壁障，成为这世上最独特的光！
“离儿，你懂雨么？”白老问出了最初的那个问题。
坐回了车内，看着师父平静的目光，少离整了整衣衫，同样一脸平静的答道，“师父，少离现在还不懂；不过总有一天会懂！”
听到弟子的回答，白老满意的笑了笑，“你学的很好！懒东西，走吧，继续上路！”
听到老主人的吩咐，车外的懒东西终于不需要站成那一座雨雕，那一座山。它甩了甩身上的雨水，大步向前，再次冲进了瓢泊的大雨中。
为何要甩掉身上的雨水呢，就算甩了，再次冲进雨中，不还是要被淋湿么？
不久前，少离可能不懂，不过现在，他懂了。师父的马，是世间举世无双的马。它要向规则挑战。也许它现在的能力还不够，不过甩了甩雨水，便是能表明一种态度，这种态度，无关乎行与不行，只在于做与不做。
这是少离在师父身边学到的第一课！他看到了一匹无所畏惧的大黑马，他看到了一束世间最独特的光。然而，车外的大黑马所看的，却不只是这些。它听到了车内两个人所有的话，也听懂了所有的话。它渐渐明白，为什么老主人以前孑然一身，如今却收了个小主人在身边。因为在这世间，那道独特的光有些寂寞了，他需要另一道光，一道能和他一起照耀世间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