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北雁南飞
阳关道旁一座凉亭之内，赶了一段路程的沐追云五人正在休息，同时也在进行着相关的言语交流。
“有人跟着我们？”
薇雨和兰芷凝下意识对视一眼，心中惊讶的同时也微微有些泄气：她们两个可是一点都没有发现。
“我倒是也有一些被窥视的感觉，但还不能确定。不过既然你们两位都这么认为，那就一定错不了了。”乐星火望着封华和沐追云，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讶。相比两个女孩子，乐星火的警觉性自然要大得多。而且，他有着好几年的逃亡生涯，在应对跟踪追索这一类情况的时候，自然也会心有所感。不过这一次对方跟得仿佛并没有那么紧，他又没有刻意逃离的理由，所以也无法察觉到对方是谁。
“那么，是谁会一路上跟踪我们，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兰芷凝柳眉微蹙，还是开口问道。
“这里谁的势力最大，跟着我们的就是谁。”沐追云淡淡地回了一句。
谁的势力最大？众人讶然，而后倒是渐渐把握到了一些东西。乐星火于是一边点着头，一边喃喃道：“这是在魏国境内，势力最大的自然是魏国益武堂了。早就听说，魏国是三大国中唯一一个不惧于跟江湖顶尖势力作对的国家，他们的益武堂也差不多相当于一个超一流势力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以实力而论，算是真的吧。”回答的是封华，他也不介意为众人介绍一下北边的局势：“的确，相比于其他两国，魏国在面对江湖势力的时候，态度要强硬得多。就我了解，晋国境内若是发生江湖争斗的话，官府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大多数时候是想管也管不了；而秦国的情况要稍好一些，只是五行宫的存在让他们应对的时候，也耗去了大部分精力，所以对江湖势力的控制也并没有做得多好。魏国就不一样了，‘益武堂’的存在除了要为他们统一大陆的目标进行各种活动外，其本身成立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抗衡各大江湖势力。所以，他们才有不惧任何江湖势力挑衅的底气，行事的时候也就能放开许多。至少，在魏国境内，无论哪一个门派行事都无法做到肆无忌惮，或多或少都要顾忌到官方的干预，这却是其他两国都比不了的。”
众人了然地点了点头，乐星火于是接着道：“这么看来，国家的力量强大一些，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吧。至少，他们能构建起不轻易被人侵犯的秩序，让得置身其内的人感觉到一种平等和安全，而不是整日的提心吊胆。”
“某些情况下，的确如此，但也没那么绝对。”封华站起身来，眺望着远处烟尘弥漫的道路，口中继续说着：“要构建起这样一个秩序，可谓是费时费力，非有大投入不能完成。魏国算是做得很好了，但依旧存在着很大困难。至少，为了保障这个秩序能行之有效地运行，无论是培养人才、收拢武功高强的武者又或者是维持相关部门的运作，都需要不菲的钱财支持。魏国虽然占据着中原正统之地，但论到富庶，却又不及其他两国。单以粮食产量而论，他们就远不及拥有着江南鱼米之乡的晋国以及被称为天府之国的秦国。而看魏国的地势，又是四面皆敌的态势，无论南北西东，哪一边都要耗去不少的人力物力。所以，靠着他们自身，是很难积聚起维持国家长久运转的财富的。”
“靠着他们自身不行？那就是说——”
“那就是说，他们必须得向外扩张，至少要夺得足够的资源才行。旧燕的产马地、齐鲁界的矿山以及晋国北部逐渐被蚕食的利于耕种的平原地带，都是这么来的。而获得的这些资源，又马上促成了魏国兵力的强盛，从而继续着这一过程。这也就是为什么，魏国历代统治者都将目标定位为一统天下的原因：既是野心，也是必然。”
“可是不管怎么说，侵夺他人利益、兵犯他国地界，总不是一件值得叫好的事吧？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会流离失所，也不知会有多少生命会因此而消亡。我听说，二十几年前魏国南侵的那场战争，他们就对晋国民众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乃至于最终受到了各方正义人士的抵制。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们最终退兵离去，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吧？”兰芷凝抬起头来，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不错，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句话无论何时都是会得到印证的。这天下是统一的好、还是分散的好，这只怕还无法有一个准确的定论；但无论是谁，若是违背了军心民心，总会得到惩罚。兰姑娘你说的那场魏晋之战，其实也是这个道理。当时，魏国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打击对方、攻略晋国首都，派遣了他们的四王将中号称攻击最犀利的平南大将军姜如海来实行这一次攻击，却忽略了他本身暴虐无常的性格。他在占领地区的所作所为，即便在魏国朝堂之上也颇具非议，不时被人弹劾。姜如海最终败于望野城下，不是因为军事谋略及麾下军队水平不如人，更多的是因为其所作所为不得人心。及至后来，他被调往旧燕属地，从此再难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也说明了魏国认识到他们那一次决策的错误了吧。”
封华回过头来，最后总结道：“为了争夺天下而进行着各种斗争、明里暗里用了诸般手段，这本身无可厚非；但若是行事太过暴虐、不将民众的性命当回事，则注定难以长久。也是因此，拥有着力量之人，就该时时自省、不得滥用暴力。存在于我们心中的这一股破坏之力，如果外部的约束不能对此稍作禁锢，那么我们自己就得主动约束它。这既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自己。”
封华洪亮的语声之中，表达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与思想，瞬间也让得其余几人肃然起敬。众人没有想到，这个被称为年轻一辈第一人的高手，竟有着如此宽广的胸怀。拥有力量而不滥用力量，以向善之心自行约束它——这等思想修为，要比那些纯粹为了争一时高下、彼此争斗不休的人不知高了多少。这让众人不由想起了一句话：三流的武者比的是拳脚招式、二流的武者比的是真气修为，而一流的武者，比的却是思想境界。这么看来，封华之所以能领衔年轻一代，却也绝非侥幸！
望着眼前几个人敬佩的目光，封华稍稍一怔，紧接着莞尔失笑：“抱歉，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还说了这么一番纸上谈兵的话。说得多不如做得多，在这一点上，我不如先辈多矣。”
“哪里，封华大哥你已经很厉害了啊，至少你说的话我是想都想不到的。”薇雨弱弱地说道。
封华哈哈一笑，正想继续接话，却忽而听到上方一声嘹亮的啼鸣。他神色一动，转身走出了亭子，抬眼往上望去。入目所见，一只雄鹰展翅高飞，正要从上空飞过。封华双目一凝，却是忽而将手指放到唇前，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这一声哨响遥遥传开，响彻在这一片天际。上方的雄鹰显然也因此发现了下方的人，于是翅膀一个回转，径直朝着封华飞了过来。
沐追云四人都是紧跟着走出了亭子，就见到一直通体褐色的雄峻猎鹰扑打着翅膀停在了封华的手臂之上。后者先是伸手轻抚了一下雄鹰的羽毛，而后径直从绑在雄鹰之上的竹管之中取出一个纸团，接着又放飞了这只雄鹰。
又是一声嘹亮的鸣叫，就见这只雄鹰振翅而起，继续向着南边飞去。封华也不耽搁，直接打开了纸条，开始细细查看起来。这纸条上的内容，用的并非一般的文字，所以落到其他人手上只怕根本看不懂。就算是由封华来看，要彻底破解其中的内容，也是需要那么一会儿时间的。
“这是七星连寨的联络手段吗？不过这只鹰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啊？”让得薇雨有些好奇的是，他们一行人决定走这条路，未尝没有临时决定的成分。在这种情况下，封华自然不可能事先跟七星连寨那边的人打招呼，因此对方肯定也无法准确定位他的位置。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却有办法通过猎鹰直接将消息传到他手里，这看上去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
“呵，这的确是寨子里传来的消息。至于为什么能找到这里——其实也不算是特地找来的。寨里的人应当还以为我在流光山吧，所以消息也是往那边送过去的。只是这是由我三哥一手建立的情报网络，为了便于联络，其覆盖面之广几乎已经涵盖了整个魏国北方地区。而每个消息无论是从哪一处开始传递，总归会经过特定的几个点。我手上的这个消息也只是其中的一路，所以只要我还在魏国境内，那就基本是不会错过的。”封华一边比对着手上的文字内容，一边随口回答道。
听到这话，众人不自禁对视一眼，对于七星连寨的情报手段有了一个直观的认知。而对于能创造出这样一个情报网络的人，也就是七星连寨第三寨的寨主殷飞扬，他们自然也是佩服得很。
然而，随着手中的消息被逐渐破解，封华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是凝重。等到纸条中所有的内容都是了然于心之后，他却是低下了头来，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封大哥，怎么了，可是七星连寨发生了什么事？”乐星火小心地问道。
“是发生了一些事，更准确地说，是即将发生一些事。”封华摇了摇头，径直说了下去：“三哥主要给我带来了两个消息：第一个则是寨子里最近的一些情况，这个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总之就是希望我快些赶回去；至于第二个，是关于前几日发生的狼灾的。”
说到这里，他面色一整，语气之中更显慎重：“那场狼灾，指挥的可能不止是‘神狼’，还有‘狼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