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奇怪问题
当仙子般身影消失眼前，一直伫立墙角的小道姑跳了出来，呵呵笑道：“若要师傅启动追魂镜，两位务必回答一个问题，敢情也算一个条件，就让我来详细说说。Du00.coM”
玉骷髅稍觉不妙，念及将伯之呼，唯有言听计从。陆离并未顾虑重重，因为他已做出最坏打算，只要对方的条件没有违背良心，无论多么艰难都会勇于接受。
话说十余年前，空灵子来到广茅草原，路经一条小河，瞧见河边有一牧羊小童，观其天资聪颖，骨骼清奇，是个万中无一的修真之才，于是准备收他入门。
苍莽天地，茫茫人海，不知多少孩童希望修真炼道，习得一身超凡本领，从而扬名立万。假设偶遇高人，得到青睐，更是欣喜若狂，皆会义无反顾远遁红尘，怀揣梦想修行去了。
这个牧羊小童，当幸运之神降临时分，却将无数人物梦寐以求的恩泽拒于千里之外。饶是拒绝空灵子也就罢了，不料还要出题考验道士，说是能够回答正确，则会随她弃世清修。
收录弟子，加以考核不足为奇，未曾料及，反倒被人考核，有此一举，决计违反常规，普天之下，恐怕尚无先例。
空灵子极其懊恼，想要一走了之，却又求贤若渴，不得不随在羊群当中倾听奇怪问题。一席对话过罢，空灵子哑然失色，因为貌似简单的问题居然难以回答，继而对小童另眼相待。如此一来，空灵子弘誓大愿，定要将他收录门下。可是数日过后，依旧想不出正确答案，又因爱才如命，则与小童定下期约，一旦悟出答案，就要带他远走高飞。
岁月如梭，转瞬已过十余春秋，时至今日，小童生死未卜，或许早已另起炉灶。不过空灵子仍未想出答案，于是就将问题定为一个条件，要求来访者回答，只有回答正确的人，她才伸出援助之手。十余年来，曾有八人踏进无名观求助，可惜尽都一知半解，最后失望而归。
在此期间，也有胆大妄为者夜袭无名观，试图通过武力达到目的，毫无疑问，狂妄之人负伤累累，唯有拖着僵硬的身子爬下放皋山。虽然还有两人胜过空灵子一招半式，但是不懂宝镜的启动口诀，最终依然无功而返。
正因如此，空灵子弄得声名狼藉，不近人情之说更是传遍江湖。
造就这一切的，正是小童提出的问题，然而从师徒两人嘴里说出，反倒成了一个条件。
一个貌似简单的条件：
草原之上，有条小河，河端有三羊三狼，若要将羊与狼运到对岸，每次数量不许超过三只，并且只有羊能划船；羊与狼数量相同，或者羊大于狼的数量，羊则安然无恙，若非如此，无论是在岸上船上，均会被狼吃掉，那么怎样才能将羊与狼全部运过小河。
言至于此，这个问题算是一清二楚，荣晓拍了拍手，道：“两位好生想一想，我先出去，待会儿再来。”
灵巧的身影闪出大堂，陆离情不自禁笑了笑，笑容之中充满苦涩，逐渐转成万般无奈。
玉骷髅沉默不语，像是若有所思，似要通过八仙桌领悟奥妙，突然又像醍醐灌顶，一跃而起，道：“糟糕！一时疏忽大意，居然忘了向灵空子说明我的来意。”
当务之急，是该想出正确答案，否则一切愿望都是空谈。原本玉骷髅轻举妄动就让陆离动怒，目前又是不分轻重，一惊一乍，吓人于防不胜防当中，使他再也无法忍受，怒哼一声，转头望着门外凄凄夜色。
玉骷髅道：“小王怎么了？”
一片寂静！
玉骷髅又道：“小王不必担心，只要咱们团结一致，认真思考，所有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陆离扼腕长叹，兀自盯着门外，许久过罢，缓慢转头，目光落在玉骷髅身上，道：“离开无名观以后，咱们还是互不影响，各奔东西。”
玉骷髅讶道：“刚才不是好好的吗？小王……难道我做错了什么？”
亲情、爱情、友情，许多时候经不起隐瞒冲击，唯独坦然相对才是保持情义长久之根本。
关于这个道理，陆离一直铭刻在心，此时他却不愿絮聒，转念想起一同走过的日子，最终还是皱了皱眉，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何你要三番五次顶撞空灵子？”
玉骷髅道：“其实我也不想翻脸，可是当真不忍你被欺负，小王放心，以后再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会尽力控制自己。不要赶走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陆离一阵寒战，浑身爬满鸡皮疙瘩，急忙道：“好！好！别再说了，只要你不胡来，定当尽力而为。”
玉骷髅哈哈大笑，继而收声沉思。陆离摇了摇头，也将全部心思投入问题。
三羊三狼，准备过河，唯独羊能划船，不过船上只能容下三只，狼的数量过大羊就被吃。
先让一羊一狼过河，船上岸上数量相等，羊则安然无事……
道观内，传出细微的声音，好似有人念诵经文，欲要打开真心本性。
或许，世上之人都有宏大志向，熬到最后，盼到最后，只余满腔愤懑，以及无限失望。
不是么？
空灵子、小道姑、求助者，尽都无法自拔。
姑且不提年长之人，单是荣晓便深陷其中，想她四岁丧母，后被空灵子带回道观，师徒两人相依为命。在这漫长的日子里，也曾奉命参悟奇怪问题，只是绞尽脑汁仍旧一无所获，索性半年以前透露苦不堪言，这才幸免大脑受损。
自打荣晓脱离苦海，性情变得十分开朗，可惜无人作陪，憋得满腹言语，一旦有人来访则是口若悬河。目前，她却一改常态，悄无声息站立门外，手端一碗香喷喷的野蔌米饭，侧耳聆听堂内蚊蝇般声音。
无意之中，陆离瞧见一片衣角，道：“明人不做暗事，阁下何必鬼鬼祟祟躲在门外。”
荣晓探出脑袋，笑道：“是我呀！我给你们送饭来了！”
陆离奇道：“原来是女道长！请进！请进！”
荣晓瞪了他一眼，道：“大堂之内，不准进食，请随我来。”
陆离哦了一声，幡然大悟，赶紧跑上前去。随荣晓沿墙左转，很快经过一拱形石门，入门便是偏院，清雅当中沾点星光，给人一种安详感觉。小院以内坐落几间卧房，荣晓打开一扇房门，又将油灯点然才唤他们进去。
窗明几净处，陆离端坐櫈上，捧起一碗米饭狼吞虎咽。饥不择食的模样，引起小道姑捂嘴偷笑，陆离有些尴尬，但不知作何应对，只得把头埋得更低。
见少年忸怩作态，荣晓掉头盯着玉骷髅，道：“师傅说你不吃饭，所有没有多作准备。”
玉骷髅颔首道：“真人神威，在下心悦诚服。”
荣晓呵呵一笑，方要开口说话，似乎想起什么，最后轻叹一声，无精打采走出房门。
月光之下，庭院以内，一道孤影缓移碎步，两度回首，携带一丝落寞，看向灯火阑珊处。
至于荣晓的顾盼，房内少年倒未在意，只顾填饱肚子，再度进入深思。每每临近正确答案，反倒平白无故出现差错，如此周而复始，辗转反侧，不禁觉得越来越难，于是唤醒沉思中的怪物，低声议论。
这个夜晚，兴许终生难忘，其实并未发生惊天动地般事情，而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深深困扰。
皓月初露，悄悄爬上道观屋脊，聆听一片陌生沉吟，不知不觉，声音愈加模糊，甚至逐渐消失。
其时，圆月西沉，东空微明，世间迎来全新一天。
玉骷髅轻轻关上窗扉，望着刚刚入眠的少年，神情变得有些惆怅，随后再次坐在窗前，进入冥思苦想。
转瞬之间，两日已过，他们搜索枯肠，只恨力不从心。
一丝羞愧，悄然萌生。
无意之中，又过五日，他们奄奄一息，只觉淘神费力。
一团怒火，完全燃烧。
陆离狠狠对着桌面拍下，接着步如流星跑出卧房。
天空，飘起绵绵细雨，一丝一缕洒在少年衣衫，但他毫不在意，疯狂奔向一座山峰，似乎要将所有怒气逼出身体，丢在这片可恶的荒岭。不消片刻，通红的脸庞挂满水珠，不知是雨是汗，此刻，他停了下来，坐在悬崖峭壁，望着朦胧山野。
曾几何时，宛如此情此景，独自一人，枯坐冰冷山峰，分明心潮澎湃，却又静如止水。
陆离缓慢转头，忍不住看向东方。
遥远的深山，有一个凶残勇猛的狼族，它们活于世人痛恨当中，但是坚强不屈。狼穴上方，是座山峰，有一孤坟同样注视这里。
陆离面挂无助，合上双目感受柔情的雨丝，不知何故，忽然想起白眉和尚，想起最后一张纸条。那张纸条已被撕掉，随着寒风消失于苍茫天地，四个遒劲大字，却像烙印刻在心里。
相辅相成！
这是八苦留下的一句话，简短而又隽永，主要暗示陆离与玉骷髅的关系。
互相配合，缺一不可。
真正含意莫过于此！
两种排斥之物，偏要结合起来，好比阴阳两极，相冲相吸，化法万物。
羊与狼……
陆离凝眸斟酌，突然眼睛一亮，翻身而起，朝着道观跑去。
无名观内！
空灵子傲坐上首，其旁伫立小道姑，师徒两人紧紧盯着湿淋淋的少年。
这一刻，恍若等待太久。
陆离放下茶杯，擦掉嘴角茶水，看了看身边的骷髅怪物，道：“晚辈有一不情之请，若我说出正确答案，希望真人帮助咱们完成两个愿望。”
空灵子没有作答，轻微点了点头。
陆离道：“若要三羊三狼全都过河，总共分成四个步骤。第一步：一羊一狼上船，将狼送至对岸，羊划船返回，此时对岸一狼，这边三羊两狼；第二步：两羊一狼上船，当到对岸时，正好两羊两狼，然后一羊一狼返回，对岸剩下一羊一狼，这边两羊两狼；第三步：两羊一狼上船，当到对岸时，便是三羊两狼，然后一羊返回，此时对岸两羊两狼，这边一羊一狼；第四步，剩下的一羊一狼上船，由羊划船到对岸。”
一片肃静！
空灵子闭上星目，樱唇微动，似琢磨又似品味，当她睁开眼睛，洁白脸间浮出甜美笑容，犹如湖面涟漪，微微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