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电报神传
李之黑理直气壮地说:“他是富农分子,他有力气打人,就有力气干活,就应该接受劳动改造。我是生产队长,有这个阶级觉悟,也有这个权力叫他接受劳动改造成,我有啥子错?”
颜清秀说不过他,气得不行,走到他身边:“李之黑,你别把你这个狗屁队长当成啥子了不得的东西来当!颜品文是不是你害死的你很清楚?我也清楚,大家都是清楚,天老爷更清楚。老子给你说,你做了亏心事别不当回事。”
她以骂提醒李之黑:“颜品文的几个娃儿个个都凶,老大看起来比他们几弟兄都凶,但我认为老大不是最凶的,老幺才是他们几弟兄当中最凶的一个。你别看公上长得斯文,这个娃儿长大了可不得了,不晓得要比其他几弟兄凶好多倍。他回来后,你要千万小心点,我怕他要弄死你为他老汉儿报仇。你不要注意点?”
李之黑一听到“公上”二字便心惊肉跳,心里发慌。特别是想起他那双令人生畏的眼睛,心里便不寒而栗,说道:“这个娃儿是凶,光是他那双眼睛就令人害怕,不过现在还不用害怕,他现在翅膀还没有长硬,还要在我手底下吃饭。”
李想了一下,“他明处肯定不敢乱来的,他知道我有民兵。暗地里来我也不怕,他现在这个样子,我还奈得活他。权力在我手上,他想乱来,我想把他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翻不了天的。”
仇恨还没有在公上心中发生,却在他心中产生了。
颜清秀说:“不管啷门说,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公上可不是一般的娃儿。”
“好,我晓得,晓得了。”
李之黑逼死颜品文的事,大队长李安元亲眼目睹,亲自在场。大队党支部书记谭阳中事发后也心知肚明。
颜品文死了就死了,没有人管。李之黑仍然当他的小队长。
一九七四年六月二十九日早上六点多钟,公上梦见父亲颜品文到了西昌颜文金家,在和颜文金高兴地一起吃饭时。颜品文问颜文金对他们两姐弟的看法怎么样?
颜文金说对颜碧玉印象不错,认为公上有点调皮,有时不听话。
颜品文听后瞪着眼睛骂公上:“老子在家里就跟你说了,到了这里要勤快,要听爸、妈的话,你还像在家里那么调皮、偷懒,只知道耍,什么也不做?”
公上说:“这里除了挑水,其它又没有什么做的?”
颜品文见公上顶嘴,便欲扬手打他。
颜文金挡住说:“算了,他还是很听话的,给生产队的小伙子打得火热,现在全队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认得他。”
颜品文听后说:“那如果你们没有什么意见,是不是就把他们的迁移户口办过来?”
颜文金说:“可以,随便什么时间办都行。”
公上听说要办迁移,急着说:“我不办,我不来,我要在家里陪你,我们走了只有你一个人在家。”
颜品文听了既高兴、又气愤地说:“爸、妈这么喜欢你,你还不知趣,人家想来都来不倒,老子在家有哥嫂孝敬,哪里用得着你来凑热闹?”
公上忙说:“我不,我不。”
颜品文气不过,一拳向公上打来……。
公上一惊,醒了。
起床后,公上到灶屋里洗涮,见颜碧玉和颜文金夫妻坐在吃饭的小方桌上吹牛。洗涮完后,他又坐到颜文金左旁的座位上:“好怪呀,我早上做了个梦,梦见大爷来了,他要打我。”
颜文金笑着说:“你总是调皮惹他怄气,他不打你才怪?”
公上本想把到西昌后每天晚上睡觉前一个多小时都要想到大爷死的事说出来,但想到这不吉、不利、不孝的话说不出口,便说道:“就是,他怪我不听他的话。”
颜碧玉笑着说:“大爷七月十七满五十四岁,只有十多天了,刚才我才给爸、妈说好久回去的事,你觉得好久回去好?”
公上说:“随便,总之要在大爷生日前赶回去。”
颜文金说:“你娃娃说了当没说,哪个不晓得要在生日以前赶回去,废话。”
公上呡嘴一笑。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佛教所指的“色”,是指凡人看得见的物质都是“色。”凡人看不见的物质即是“空”。“色”和“空”都是物质,非指女性。
空的物质不用语言来支配行为,而是用意念和感应来支配宇宙和人,这便是中国人说的和心目中的“神”。
七月初四上午,川兴镇逢场,小国有到颜文金家里来叫公上去赶川兴场。
公上想到还有十多天就要回家了,便高兴的跟着小国有上街。
一路上两个人说说笑笑,蹦蹦跳跳,不知不觉到了场边。
天下着小雨,公上刚想踏上一步上街的乱石阶,一滑,场上人多,他本能的抓住身后的一个人。
他站好后刚准备表示歉意,无意间看到一个邮递员拿着一个类似文件夹的本子放在专用的绿色邮递自行车的坐垫上,上面有一张白纸,纸上写了两行阿拉伯字,下面又写了两行中文字。
邮递员在向站在他对面的人说:“电报上地址明明是西昌县川兴公社赵家大队五生产队颜怀兴收,怎么会没有这个人呢?你是不是哪个生产队的人哦?”
他对面的中年男人约有四十多岁,急着说道:“我怎么不是这个生产队的人呢?我们队没有这么个人,怎么会有他的电报?”他突然看见小国有:“小国有,你知不知道我们队有个叫颜怀兴的人?”
未等小国有证明,公上抓过电报:“颜怀兴是我爸在老家的名字,他在这里叫颜文金,是他的电报,交给我就行了。”
这便是意念和感应的作用,也是神的力量。
上万人赶场的场镇,不是小国有喊公上来赶场,不是下雨一滑,不是邮递员说话,公上便看不见邮递员的电报和听不见邮递员说话,定然擦肩而过。
上万人的场镇,想要去找人都难,而此时此刻,居然不差分毫地将一封找不到着落的电报交到公上手里。
邮递员见有两个人证明,便先叫公上签了个字,然后在文件夹中取出电报交给公上。电文只有五个字“父死速回,才。”
公上怕看错了,再看上面的收电人地址和姓名是“西昌县川兴公社赵家大队五小队颜怀兴转公上。”他看后给小国有说:“我回去了。”
小国有也能识几个字,看见电报内容,忧伤地给公上点了点头。
公上在回的路上,两眼目视前方,既不看人,也不看物,心中一直在问:“大爷死了,这怎么可能?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但电报是大哥发的,颜怀兴的名字只有大哥知道,这还能有假?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公上东一脚、西一脚往回走,有时走在机耕道旁边的地里,有时又走到机耕道路边。赶场的人看见他这样,不是纷纷躲避,就是回头看他。
公上此时已将行人置若无物。他一会儿走到机耕道右边的小河沟里,脚踏在水里,走了几步,他又踏上机耕道。一路上,他昏昏沉沉、神志模糊,老在想他重复了几百遍的问题。
公上到家见到三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爷死了……”
颜碧玉拿过电报一看,也随之大哭起来。
颜文金忙从屋里出来,从颜碧玉手中接过电报,看了后自言自语地说:“这是怎么回事?”他问公上是怎样收到电报的。公上哭着述说了一遍收电报的过程,颜文金说:“死不瞑目,天意,天意。”
李文华见姐、弟二人哭得如此伤心,也跟着流泪。过了一会儿,公上流着泪:“爸,我们要马上回去。”
颜文金心里也很难受,也没什么可说的。姐弟俩边哭边收拾东西。除了穿的,基本没什么东西收拾。
收拾好后,颜文金领着姐、弟俩上路。到了川兴后,没有公共汽车进城,颜文金只好领着他们走公路到西昌。
路上,公上冷静又认真地说:“爸,我回去了就不来了。”
颜文金隔了一会儿:“等你们回去,弄清楚大爷是怎么死的,然后给我写封信来再说。”
到了西昌县城,已是下午,三人又立即赶公共汽车到火车站。
颜文金到售票处买了两张到成都的火车票,拿了二十元钱给颜碧玉。下午四点多钟,从昆明开过来的列车进站,姐弟二人含泪向颜文金告别,进站上车。
一路上,二人无心欣赏窗外景色,始终认为火车开得太慢。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钟,在成都终点站下车,又立即乘成都到重庆的火车。
第三天一早,姐弟俩在汽车站赶上最早的班车,在村小门口下车。
张兴在家里看见姐弟俩下车,便急从家里赶到公路上,见面就哭:“没想到你们出去就再也见不到大爷了。”
公上没有哭,问道:“大爷是怎么死的?”
张兴站在村小操场靠公路的边上说了一遍颜品文被害原因,公上自始至终在听张兴讲,没有插嘴,没有流泪,他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
学校离家不远,不一会儿便到了。
陈瑞婷和周碧清各自从家里出来,流着泪给二人打招呼。
颜定安站在自家门外,感到万分不自在,有一种内疚的眼神,既不像给弟妹打招呼,又像是在打招呼。
魏香菊从屋内出来,一脸的不高兴,对逼死父亲好像不仅无过,毫无内疚,反而带着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态出来。
公上看了魏香菊一眼,便进堂屋去了。
屋内摆设依旧,但却阴风惨惨,空无一人。公上问陈瑞婷:“大哥、二哥他们呢?”
陈瑞婷说:“他们不知道你们收到电报没有,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间回来。大哥他们早就走了,二哥今天早上才走。”
公上再也没有说什么,与颜碧玉到了父母亲的坟前。颜碧玉跪在坟前大哭,公上跪在坟前默默流泪,他内心发誓:“大爷,你安息吧。我一定为你报仇,杀死李之黑,把他的头拿来祭奠你的在天之灵。”
颜碧玉哭了一会儿,陈瑞婷和周碧清把她搀扶了回去。公上默默地跟在后面。
回到家里,公上始终感到家里有一股阴风惨惨,冤魂不散的感受。他决定出门,去看一看李之黑。
走到了保管室,见何国利也在出工,两个是好朋友,相互打了个招呼,公上问道:“李队长在不在?”
何国利见他神色不对,反问公上:“怎么,你要找他报仇?”
公上从牙缝里挤出八个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何国利马上接口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公上看了何国利一眼。
何国利又继续说:“你现在孤家寡人,赤手空拳,去怎么报仇?李之黑有民兵,他又是队长,你杀了他就是杀害革命干部。何况他力气比你大,你怎么杀他?再说你父亲是自杀的,他又没动手,你凭什么找他报仇?”
不知公上如何回答?篇幅所限,下章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