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愿赌服输
天色逐渐暗下来了,两边的群山,呈现出青黛色的轮廓,大地一片混沌迷茫。这宛如一首交响曲的尾音,优美极了,但却渐渐地归于岑寂、无声,引起人们心中无穷的感喟,给黄昏铺上一层感人肺腑的诗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王秀没说话,抓住公上的手,哭了。
公上不仅没有安慰、反而甩开她的手:“我干脆全部告诉你,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西昌的农民,她现在还在读书,人长得不错,我很喜欢她,也很爱她。不过我还没有打定主意,因我的自尊心相当强,我经常在想一个问题,凡是比我条件好的女朋友,我要不要?这下你该听清楚我的意思了嘛。”
王秀站着、哭着,公上说完,她便哭出声来。
公上站着未动,见她哭得更伤心,他看了一眼前后,见若暗若明的夜色中,没有行人,便大声说:“哭啥子哭嘛?这样子说清楚了不是很好吗?大家都了了一桩事,好做另外的打算。”
王秀奔到公上面前,扑在公上怀里,眼泪长流,抽泣地说:“我不,我……”
公上眼里滾动着泪花,双手抚摸着她的秀发,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我今生就是一个苦命的男人,我不般配你,不会给你带来快乐和幸福,凭你的条件,找一个比我强十倍的男人有的是,何苦明知不幸福,却还要执迷不悟呢?哈,听话。”
王秀仍哭着:“不……我要……我要,我只要和你耍。”
公上深深地感受到《水浒传》中,施耐庵、罗贯中描写的那段“原来这色最怕人,若是她有心意你时,身上便有刀剑水火,她也不怕。若是他无心意你时,你便身坐在金银堆里,她也不睬你,真是佳人有意树无情,红粉之心浪子村。”
公上望着天,天上的星星闪闪发光,又是三月月中时,金黄的月亮悬挂在东方有一丈多高,几块厚大的乌云袭向明月,月亮被乌云遮盖得透不过气来,时隐时现。面对王秀的痴情,公上千回百转,感慨万千。
他认为天上的星星在看着他,是在嘲讽他,月亮也在责骂他,躲避他。置身于凤云、王秀火热的爱情之中,他没有快意和得意之乐,而是万般苦恼,绝情地对王秀说:“这样吧,今天很突然,你回去再想想,想通了就对了,现在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了。晚了怕影响不好,惹人说闲话。”
“有啥子影响不影响的?正儿八经耍朋友,他要说啥子说啥子去?管这么多干啥?”王秀擦干眼泪,负气地说。
公上见王秀无回走之意,再不忍心伤她。两人漫无目标地在铁路上走,也不知走了多少路?走到了哪里?路边满是茂盛的藤蔓和树木,两人一直往前走。
王秀穿着一身浅粉色衣裙,乌黑如云的头发时而被风吹拂掩面,一副明眸皓齿,风流雅致的神态,即便在夜色之中,也光艳明媚,楚楚动人。两人挽着、偎着,有节奏地往前走。没有想到凤云,公上还是感到幸福和快乐的。
刘大汉、大华、毛涛躺在地辅上抽烟吹牛,一个多小时还未见公上回来,刘大汉说:“大华、毛涛,我们打个赌,赌一包烟,我认为小颜和王施工两个搞得成,你们信不信?”
毛涛高兴地用右手一拍地辅:“赌!我给你赌,我敢肯定他们两个搞不成!”
刘大汉又问:“大华,你赌不赌?”
大华坐在自己的辅上笑着说:“赌,我站在毛涛一边,你输了要给两包烟哈。”
刘大汉说:“要得,要得,愿赌服输,输了哪个龟儿子才不给。”
大华和毛涛同时叫着:“要得,要得。”毛涛补充说:“输了不准耍懒,哪个龟儿子才不给!”
刘大汉得意地笑着说:“你们输定了,这两包烟我也吃定了。”
大华和毛涛同时问:“凭啥子呢?”
刘大汉说:“你们不动脑壳,如果是小颜真的是去退王秀,几句话一说,说完就走,早就该回来了。你们想一想,他出去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他在干啥?”
大华和毛涛怔住了。
刘大汉突然提高声音,得意地说:“除了亲热,还会干啥?你们输定了,快去把烟准备好。”
经过刘大汉一提醒,大华和毛涛认为确实是那么回事。毛涛无语,大华却坚持说:“我不信,等他回来证实了再说。”
公上和王秀转了一会儿,公上握着王秀的左手看了一下她手上的手表,惊呼:“哎呀,九点了,该回去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我送你回去。”
“还早嘛,再转一会儿回去也不迟嘛!回去早了我睡不着。见到你不想你,想你又见不到你时,我很苦。”
公上果断地拒绝:“不行,这里回去起码都还要半个小时,慢慢回去就差不多了。”
王秀拗不过他,只好回过头来走。
公上把她送到宿舍,然后便自己回去了。
刘大汉仍在和大华、毛涛吹牛,见公上回来,刘大汉便问:“怎么样,小颜,你表面上说是去退她,暗地里怕是去给她约会哦。”
公上坐在刘大汉右边的地铺上,叹了口气:“唉,真她妈说不清,增广那句‘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话,真她妈写得太好了。”
毛涛迫不及待地问:“咋回事?你说出来听听。”
公上说:“我啥子都给她说了我不是知青,是农民,是单身汉,家徒四壁,富农成分。而且我把我和凤云耍朋友的事全部给她说了,她不晓得中了啥子邪?还是要和我耍,还说用她的工资来养我。我说我不是个靠老婆养活的男人,她说我有志气。我公上算个啥东西嘛?一无是处,她还把我当宝贝,真******怪!”
大华躺在床:“小颜有这个福气呢,又没有福气享受。我们有福气享受呢,又没有这个机会,老天爷真******不公平!”
毛涛爬在床上也感慨地说:“我们一辈子遇都遇不倒,颜哥却推都推不脱!哎,不公平!不公平!”
公上支开话题,问刘大汉:“哎,刘大哥,这个工地再等一段时间就要干完了,完了又干啥子呢?”
刘大汉坐在大华的地辅上说:“我在下面炳谷火车站联系了个工地,但不是修房子,是锤道渣,落实了,我们就一起下去,怎么样?”
大华好奇地问:“拿得到多少钱一天?”
“大概还是两块多钱一天。”
大华又坐在四人中间问:“刘大哥,刘癞子和我哥是朋友,我这么久又不好开口问,我们在这里拿得到多少钱一天?什么时间结帐?”
刘大汉说:“大概还是两块多钱一天,除了伙食,每人可能落得到一块多。工程完工,人走以前肯定要结帐。”
毛涛坐在大华对面高兴地说:“这样子还差不多!”
刘大汉笑着说了声:“明天你们两个把烟拿给我,说话算话,愿赌服输哈,我去睡觉了。”说完便出门走了。
公上坐在地铺上问:“你们在赌啥子,拿啥子烟?”
大华笑着说:“他给我们赌你不是去退王秀,而是要和王秀耍朋友,我和毛涛赌你不会和她耍,你回来就说扯不脱,我们就输了。”
公上大笑了几声,然后慎重地说:“大华,我有个事一直闷在心里,不好问你,凤云那么小,又那么漂亮,不愁将来找不到一个好对象,怎么会她这么小,包括你嫂子在内,就同意她给我耍朋友呢?”
大华笑了笑:“毛涛不是经常说你有桃花运吗?这个事说来话长。我们在一起耍的时候,凤仙说你这个人又成熟,又诚实,对人彬彬有礼,对你印象很好,便记在心里。凤云来耍的时候,凤仙就故意问她,问你这个人怎么样?凤云只管笑,没有开腔。”
他向每人递了一支烟,“女人都晓得女人的心,何况她们是姊妹。你说过了正月十五,便要来和我们一起住。凤仙故意安排大伯来看你。中午喝了酒过后,老头儿就像中了邪一样,蛮喜欢你,说你五官长得端正,人又诚实,又有志向,将来必有造化。所以没有几天,他便接你到他那里去,就是这样子的。”
“你吹了小刘后不久,我们就晓得了,只有你还蒙在鼓里,加上大明也认为你不错。”毛涛补充说。
见公上身陷情海之中,大华担心地问:“你来这里这么久了,信都没有给凤云写一封,现在王施工又在跟你俩个耍朋友,你是啷门考虑的?”
公上长叹一声:“唉,大华,我哪里是在跟王施工员两个耍嘛?我真的是拒绝了她,啥子都已经给她说了。她妈的好像越推她,她越喜欢,真她妈恼火得很。我没有给凤云写信,是我们来到这里,我估计在这里干活的时间不久,加上我们住的这个地方又没有门牌号,连地址都写不不清楚,怎么写信?”
他站起来在地上移步:“我准备待固定下来后,才给她写封长信。唉,大华,弟兄家,说老实话,我很喜欢云,内心也很想给她耍朋友,结婚。但通过今晚上听了王秀说的那些话,我又感到很苦,很闷,心里踌躇不决。”
他停步看着二人:“当我一想到我是靠老丈人、老婆养活的,我心里就发毛。虽然人们口头上不说啥子,但想到他们内心是这样想的,我心里就感到无可名状,就不想和她们耍朋友了。”
性格决定命运。“傲骨不随三春雪,清奇何能沾尘埃。”
毛涛说:“颜哥硬是想得太多了,又不是他们施舍给你的,是人家看起了你,心甘情愿这样的,关其他人锤子事。你都是想些球莫名堂的事,有福都享不来。”
公上听了毛涛的话,心里烦,便说:“哎呀,睡了,睡了,不说了。”
公上出来几个月都没有回去,令李之黑很不习惯,感觉到权威有所失,天天出工没有被骂的对象,感到很不是嗞味。晚上睡觉时问颜清秀:“公上娃儿出去这么几个月了都还没有回来,你说他在西昌干啥子?”
颜清秀睡在他旁边说:“出工时大家都在说,他是不是要迁到西昌去,否则不可能耍这么久。”
李之黑说:“迁到西昌去不太可能,碧玉已经去了,他老辈子不可能抱两个人来养起。要去的话,早就该回来办迁移了,我怀疑他在外面找活路做。”
颜清秀翻身看着他:“当真,有可能,不是不可能耍倒现在都不回来?如果是这样,那咋办呢?”
暗淡的煤油灯光照在床上,李之黑眼里显露出凶残:“咋办?凉办?不管他做啥子?都逃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我就不相信他会飞了。”
第二天上午,王秀和李玉到工地上,李玉走到公上面前,说了一些含沙射影的笑话。公上当未听见,也不看王秀,埋头****的活。
中午十二点下班,公上、大华、毛涛三人洗了手,拿着饭票、饭碗在十九冶工地伙食团去排队打饭。
王秀在右边的另一排打饭的窗口出来,手里端着两个饭盆。
公上怕她看见自己,低头侧向左边。
不到五秒钟,听到王秀的声音:“嘿,饭在这儿,拿去。”
公上心里相当紧张,心想,糟了,在公众场合下,她给他打饭,不是屎都是屎了。他假装没听见,向前移了一步。
不知公上能否躲过王秀?篇幅所限,下章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