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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命不该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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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天丢了两块卵石后,双手趴在桥拦杆上,望着小岛感慨地说:“这个地方这么美,这么漂亮,夏天又这么凉快,死了埋在这个小岛上才安逸哦。”

黄成兵跟着说:“就是,就是,死了埋在这里才安逸,这里的风景这么好,死了埋在这里看过够。”

张小明好像倒了阳气,看着黄成兵牵强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公上急着道:“哎、锤子,你们怎么说话口无遮拦,不忌讳,你们没有其它说的吗?怎么刚来便说这些,多不吉利。”

蒋中天看着黄成兵说:“你还信这些?我才不信呢!如果真的死了能够埋在这里,总比埋在家乡强,这里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树,不像家乡的山坡坡,光秃秃的。”

黄成兵附和着:“就是、就是。”

公上苦苦骂道:“鸡儿哦,不准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天要黑了,我们回去吧。”

众人原路而回,因才吃了饭,晚饭当然就不吃了,天黑后便睡觉。

次日天亮起床,大家收拾好行李,吃过早饭,代金显从张队长家出来,站在众人面前说:“今天我们就要上山,除了行李外,每个人还是要背一点粮食、炸药和工具上山,大家分别在张队长家去领,今天是第一天,不记分,能背多少背多少,就这样,大家分头干。”

初次干活,人们不甘落后。因不知道有多远,走的是什么路,大部份人都背了约六十斤重的东西。蒋中天为了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力量最大,背了八十斤炸药。公上和陈权世在一行人中,年龄最小,身体最单调,不想在众人面前充狠,便只背了四十斤大米和行李。

张队长安排了本队一个五十多岁、姓王的老头带路。

从张队长家往左向山上走,出门五十米便有一条小溪,小溪上有一座一百多米长、两米宽的铁索桥。桥面铺的木板,人一踏上去,便左右摇晃起来。人们惊呼,尖叫,分别抓住两边的钢丝绳,慢慢地移步前行。

带路的王大爷毫无惧色,任凭索桥摇摆,快步向前。

代金显胆小,走在桥上两手伸出,人成一个大字型,随着索桥的揺摆着而左挥右舞,慢慢地过了索桥。

公上见领路的王大爷平稳地走过,肯定了索桥的安全性,便背着大米和行李,学王大爷的样子,不摇不摆,直直的在桥上走。

陈权世见公上都不怕,也跟上去。

众人在桥两旁看着他俩一前一后在桥上过,如履平地,感到惊奇,便学着他们的样子,任随索桥摇动,放开手脚过桥。

代金显在对岸的桥墩上,伸出大母指:“小颜,好样的,没想到你年龄最小,胆子最大。”众人到岸后都分别用眼神和语言表示对公上的佩服。

走了一公里狭窄、弯曲的乱石和泥土混合的小路,便顺山而上,进入一片斑竹林。

斑竹林里根本就没有路,密密麻麻的斑竹林,不知有多宽,多长。

高婑不齐、大小均匀的斑竹有如一层层剪不断、理还乱,密不可分的网。王大爷在前耐心地等着大家。

走了一会儿,王大爷带着大家走进斑竹林一条只能立脚的小道。人们背着行李和炸药,要用双手掰开斑竹才能前行。

刚开始都觉得轻松,穿入斑竹林后,便大汗淋漓,喘气不止。背上的东西越来越沉,脸上出现不同程度的痛苦表情。心里都在问一个问题——还有多远?斑竹林有多长?

人人都在想这个问题,但人人都不愿开口问,仍然咬紧牙关,拼命的跟着走。

大约走了两公里,斑竹林里有一团约十平方米的空地,王大爷见大家实在累得不行,便给代金显商量休息一会。

蒋中天背得最重,表情也最痛苦,每当有人看见他时,他又故意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自己仍然很轻松。

大家都知道他是装出来的,刚一放下休息,人们都坐在地上歇干,他第一个站起来:“我还以为有好恼火,原来不过如此。”

众人见他如此好强,心里感到好笑。大家都知道比在家里做农活恼火十倍,他却说不恼火。

代金显坐在一块圆石头上,听了蒋中天说的话,说道:“小蒋,你别跟老子充很,老子打空手都喊累得不得了,你背八十斤还说不恼火。不过今天确实还不算最恼火的,恼火的日子还在后头,到时候你就晓得了。”

蒋中天仍顽固地说:“只要是人干的,我就不怕恼火。”

代金显苦笑着:“好,你娃儿能干,今后把路修通了,你去背几背篓银子回去,你就发大财了,到时结个漂亮的婆娘,安安心心在家过日子,这一辈子就享福啰。”

张老二坐在地上好奇地问道:“代师傅,银厂沟里面当真有银子吗?”

代金显说:“这还用问,没有银子国家会投入这么大的本钱来修路吗?不信你问王大爷,看他晓不晓得?”

王大爷摇了摇头,笑着说:“一直有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晓得。”

公上站起来,给每人发了一支烟:“不知这斑竹林还有多长,离要去的地方还有多远。”

王大爷笑眯眯地接着烟,头上盘了一团如草帽大小的黑头巾,脸上漆黑,但显得很善良,抽了一口烟,对公上说:“还早得很,这斑竹林刚走了一半,离清凉山还没有走到十分之一,你说还有多远。”

众人听王大爷一说,心里都发凉,想到才走这么远就这么恼火,后面的路程不知怎么走。歇了一会,又移步前行。

好不容易走过斑竹林,又踏上高低、凸凹不平的泥路。人们攀着石头,拉着树枝,一步一步地爬着走。

前面不远处展现了高低不等、在半山中、没有长树木的山路,又爬了近四里路,人们爬上山岭上新建的公路上,感到一阵轻松。

公路边上被砸开的斜坡有大、小各异的石头,人们便将背着的东西放在石头上歇干。走在公路上要比走斑竹林轻松一些,累了又歇,歇了又走。公路慢慢的向上,一直都是斜坡,弯弯曲曲。公路上全部是如刀片的碎石,人们大多是穿的解放鞋,踩在地上,有如踩在刀子上,感到阵痛。

天空中有两支老鹰在头上盘旋,时而“哇哇”大叫。林丛中百鸟啼叫,人在白云中穿行,翻过了一座座山,下午二点多钟,才到了清凉山目的地。

人们把背上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坐在地上喘粗气。

清凉山凉风凛凛,悬崖凌凌,迭岭层峦,崎岖无路,唿喇喇的流水声聒耳。青松碧柏,绿柳红花,山禽对话,滔滔绿水,幽静之所,杂草万般,诸花争宠,不见往来人。

新修的公路在清凉山止,前面十多公里要修的路,仍是座座群山耸立。

末路的路基上隆昌施工队用牛毛毡搭建了一座二十多人住的工棚。

资阳施工队的工地就在隆昌施工队工地后面,离隆昌施工队的工棚二十多米处。代金显一声令下,十多个人砍的砍树,搭的搭棚,盖的盖牛毛毡。不一会儿,工棚便搭好了。

工棚在公路上,向上是抬头不见顶的青山,向下是深不见底的银厂沟。离工棚三米远的地方,用石头砌成一个灶,灶上有一口大铁锅,锅里已经煮好了一锅白米饭。天黑前,人们拿出碗筷,自由地去打饭、夹盐菜,然后端在一边,或坐或蹲在地上吃,直到吃饱为止。

第二天中午,上来了两个一高一矮的人,代金显叫大家围坐在地上开会,指着高个子介绍说:“这位是副队长陈高华,他主要是负责后勤,就是我们吃的东西。”

陈高华长得一表人材,约有一米七高,面目俊美,身材偏瘦,眉宇之间有一股英气。听代金显介绍后微笑地向大家点点头。

介绍了陈高华后,代金显又说:“这位是施工员印发中,他主要是负责施工。”

印发中身材婑小,长相和善,看起来十分健壮。

会议正在进行,只听得一声炮响,满天乱石飞舞,铺天盖地地向人们袭来。

站在公上后面的人,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倒地,乱石发出一声声掷地有声的声音,人们在躲避乱石后,才发现有一个人倒在地上。

认识他的人急呼“张小明,张小明!”

无应答。

站在他两侧的人把他抱在怀中,只见七窃流血,一块拳头大小的飞石击中他的后背而当即毙命,人们悲愤万分。

正在悲伤之际,隆昌队的工棚旁又传来一声声嚎啕声:“哥啊,你怎么死了,哥啊。”喊叫声和嚎啕在清凉山上,银厂沟里回荡,两条人命同归西天。

公上看见张小明安详泰然的遗容,心里想到:“他是代我而死。”

张小明很高,开会时站在公上背后前面三步之外,若不是张小明挡了那块飞石,飞石正好打在公上背上。

放大炮射出的飞石疾速如电,无踪无影,根本无法躲避。力道之大!劲道之猛!挡者死,避者生,击中要害,毫无生还。

公上不敢将此说出来,连陈权世他也不说,怕说出来引起事端。

张小明的遗体放在靠山边的公路上,用两件他穿的衣服盖住了他的遗容。代金显,陈高华,印发中以及潼南的几人在一起开会研究如何处理张小明死亡的问题。

上午的誓师动员大会便出师不利,头儿们被张小明的死亡一筹莫展,没有心里来安排其它事。十多个人守在张小明的遗体旁,议论这次惊心动魄而又侥幸自己存活下来的话题。

人们的目光痴滞,时而仰望山上,时而俯视银厂沟,沉重的心里有一个共同的疑问:今天是他死,明天是谁?

下午三点多钟,代金显叫了八个人把张小明的遗体抬下山去安葬。有两个人在山上去砍了两根拳头大小,二米多长的小树,做成担架,将张小明的遗体抬下山。

张小明因没有亲人,只有同乡,没有人为他哭泣,人们带着凄悲、沉痛的心情为他送葬。而后面隆昌战友的送葬仪式却哭声感天,同乡的战友泪流满面,死者的弟弟撕心裂肺地喊叫“哥呀,你走了,我怎么回去给父母交待呀。”

一声声痛彻心肺的哭泣,一串串流不尽的泪珠。一颗颗撕碎了的心,陪着两棵远去的灵魂向山下走去。蓝天白云,青山流水无动于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花圈,没有追悼会,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悄悄地离去。

他们走之无声,死之无闻。为了挣钱,离乡背井,未挣到一分钱,便魂归他乡。死者无思,生者多虑,人们含泪相送。

为了对二位战友的哀思,隆昌施工队停炮一天。

第二天,代金显似乎从悲痛中解脱出来。吃过午饭后,他做了分工,潼南的五个人是石匠,负责打炮眼。其它的人到山下背炸药。

炸药一包五公斤,多劳多得,但具体怎么个多劳多得,多少钱一包他没有说,人们也不敢问,这是保密。能够在这里干活的人,都是通过人情才能来的。

一行人下山到了张队长家,一个个认为下山打空手都这么累,还要背几十斤炸药上山,不知有多苦多累。但为了挣钱,养家糊口,人们又别无选择。

不知这活能不能干下去?篇幅所限,下章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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