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交心交心
“后来，你救我、替我解毒，又陪着我疯陪着我闹，对我各种好，而且还有那倾国倾城的美貌……那个，我承认我有被色所迷的成分，可我更在乎的还是你的陪伴和真心。虽然刚开始我也有所顾虑，怕你有一天会忽然恢复记忆，怕你会找我报复，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你并没有什么变化，还对我越来越好……我当时觉得，脱掉魔鬼那层皮的你简直阳光美好得像个天使，或者像个不谙世事的神仙，可以有这样完美的人陪伴，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好像忽然之间什么都不害怕了……慢慢的，我越来越相信你，几乎对你完全没了设防，我几乎觉得你就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小莲……我承认，我也开始慢慢喜欢你，依赖你……”
泪水糊了双眼，我的声音忍不住哽咽，“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你永远都是小莲该有多好，我宁愿你是真的失忆了，宁愿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就是那个可爱的小莲，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即使遇到再多的困难，我也定然不会放开你的手……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不是假的……”他握住我的肩膀，“我承认，我起初是伤害了你，当时我以为你是另一个人，可后来你的言行举止又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人，我的内心一直有所挣扎，直到你要离开县府衙的那一刻，我才确定你完全不是她！”
“她？她是谁？”我疑惑。
提到她，他脸上的线条立时变得冷硬而狰狞，整个人连气场都阴冷了下来，沉默一阵，最后只吐出简略的几个字，“是仇人。”
仇人？以他的作风有仇人一点都不奇怪，可是什么仇人会让他误认成是我？啊对了，他说的难道是……
我吞一口唾沫，“你指的是……我这具身体曾经的主人？”
“是。”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之前虐我虐得那么狠，原来把我当成他的仇人了啊！妈呀，我还真是倒霉，穿谁不好，非穿到他的仇人身上，真是欲哭无泪……
可问题是……即使是这身体的原主人，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而已，又怎么会惹上他呢？难不成她还有什么隐藏的身份？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一定大有故事，绯月璃，他一定知道“我”的秘密！
我顿时来了精神，刚想开口问，他忽然一把捞我入怀，手臂紧紧收拢，气氛霎时又变得柔和暧昧起来，“我不知道这具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幸而是你来了……你的出现着实让我惊喜……我绯月璃杀人无数，江湖中人人惧怕，却唯有你，你本质上是并不惧怕我的……唯有你，敢将昏迷后的我捆绑起来戏耍……”他勾唇吃吃的笑，似乎沉浸在当时的情境之中。
我汗，他……这是有被虐倾向啊？
“以前，我从来不知什么是快乐，我的人生每天除了精进功力，就是在各种弱肉强食的杀戮中度过……我从未被人爱过，也从未爱过人，他们都怕我，见到我就像见到鬼一样……呵呵，我觉得如此也好，只要做了想做的，得到该得到的，其他我都无所谓……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即使拥有再多，金钱，地位，权利，能够呼风唤雨又如何？天地之间也只有我孤独一人……开始是空虚到恐慌，后来由恐慌变成疯狂，再然后，连疯狂都不再有……无人能够体会……那种七情六欲慢慢消失的感觉，我觉得我不再是个人，甚至连孤魂野鬼都不如，孤魂野鬼尚有一丝魂魄，我却已然麻木，再也没有未来，等待我的皆是无尽的黑暗、死寂，如同地狱……”他失魂落魄地望着前方的虚空，那样子苍白憔悴得让人心疼。
我的心也仿佛跟着他的心路被洗礼了一番似的，压抑抽疼得紧，这家伙活得还真是黑暗笼罩负能量爆棚啊，每天都在杀戮中度过？别说他每天都做，我听听都觉得阴郁得快要窒息了。乖乖，在这样的环境中，他能不变态能不心理扭曲吗？
“你……你这是一种病啊，在我们那里俗称抑郁症，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会更严重的……光这样也不是办法，我觉得你还是得找个心理医生，好好医治一下。”我真心的为他建议道。
“心理医生……是什么？”
“额，就是针对各种心理问题给与治疗的医生啊，不需吃药和开刀，纯粹心理开导。”不对，我怎么忘了，古代哪有心理医生这种职业？
他扯起唇角，“无需，我已找到了比心理医生更管用的办法。”
“什么？”我瞪大眼。
“你啊！”他笑得甜蜜，“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什么是开心，什么是期待，什么是发自内心的笑……你那么鲜活可爱，那么与众不同，我看到你就高兴，听你说话看你胡闹，更是觉得欢喜又亲切，世间万物仿佛都有了色彩，与你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不再是个行尸走肉，而是一个灵魂、有喜怒哀乐的人……你当时跟我说，我们从此有饭一起吃，有钱一起花，有苦一起受，有难一起逃，彼此绝对不抛弃，不放弃，不嫌弃，不背弃……我真的高兴疯了，我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无忧……我失忆是假，对你的感情却是真，你那么好，那么珍贵，我怎会傻到去欺骗你耍弄你？我只是怕自己的身份会吓到你，怕你会离开我……”
泪水又不自禁涌了上来，其实我相信他是真心的，早就信了，只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我宁愿他只是跟我玩玩，这样我还可以堂而皇之的离开，可是现在，心好难受……
我伸手抱住他的腰，脸埋入他怀中，吸着他身上好闻的香味，这感觉那么熟悉……也许在别人眼里，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是在我面前，他就是那个会哭会笑会闹，总是被我欺负却又喜欢以我为中心的傻瓜，我真的好想好想他……
“无忧……”他激动的身体有些轻颤，双臂紧紧拥住我，湿润的唇一遍遍地吻着我额头，“我爱你，爱的快要发疯……我不想再一个人……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如果抛开那些纠结和烦恼，被他这样抱着真的好幸福……
神啊，我就放任自己一小会，可以吗？
我埋在他怀中，声音闷闷的，“绯月璃，我曾经看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黑社会的老大，就是类似于你这种身份的人，和一个仇人的女儿相爱了。这个老大从小就独自闯荡江湖，在刀光血影中的磨练造就了他狠辣的性格，他杀人无数，从不相信有神，也不相信世上有好人……而那个女孩却善良正直，可能人都会被与自己不同世界的人吸引吧，两个家族虽有着血海深仇，两个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却炙热地相爱了……可是，好景不长，这个老大的家族接二连三的搞事情，将他们的冲突升级到了极点，女孩忽然意识到，这不止是家族的冲突，还是两个不同世界的冲突，一向理智的她，忍着心痛向老大提出了分手……”
我听到他喉咙艰难滚动的声音，语气如同这个故事一般透出一股悲凉，“后来呢？”
“……这个老大很痛苦，这一生最爱的人马上就要离开他，他说什么也不愿意放手，他去找她，低三下四地求她，希望能与她远走高飞远离一切恩怨……可是女孩已经下定决心分手，她心里清楚这段感情不会开花结果，不会得到世俗的认同，分手，不是因为不爱，而是不能在一起了，她对他只有冷漠，只能冷漠……女孩的决绝击垮了他最后一丝犹豫，他崩溃了，或者说是彻底放弃了救赎自己……在最后的一场家族斗争中，他的属下将那个女孩从高楼上扔了下去，而他并没有阻拦，随着那鲜活的躯体悄然坠落，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他沉重的叹息伴着一股无声的忧伤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我的喉咙哽得难受，“以前虽然被这个故事虐得死去活来，但我觉得毕竟只是故事而已，不可能真实发生，后来我经历过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后，才发现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说实话，自打认识你以来，我一直都挺惶恐的，以前在我们那个安定的社会，遇到杀人事件的几率很小很小，更何况是动不动就要残杀那么多人，我的心在这样的场面下真的很脆弱的，我害怕……即使在你‘失忆’的时候，我也总是担心万一你忽然恢复记忆会不会对我采取报复的问题……再加上你对我的各种试探，制造的各种状况，我几乎无法招架，因为我们从开始就根本就不在一个频率上，你想的是我爱不爱你，跟不跟你在一起，而我每天都还在为生计和安危发愁，我真的挺崩溃的，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细想我们之间的感情……后来，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所有的情感一股脑全涌了上来，我才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不然不会在知道真相后那么恨你，包括你刚才说我的前身是你的仇人，我觉得我们越来越贴近这个故事，我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大……即使你说你能够保护我，我还是很害怕，我的习惯是在安全的情况下才会有能力去思考，可是你的身份，你的所作所为，都远远超越了我能接受的极限，我现在完全乱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让我猝不及防心跳停摆，你身上有太多太多的不安定因素，让我很惶恐，很没有安全感……我怕，你会不会有一天，也把我从楼上扔下去……绯月璃，我真的很害怕，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逼我……”
我无助地蜷缩起来，泪水止不住地滚落。
他将我整个儿裹入怀中，大手安抚着我的脊背，斩钉截铁道，“不会，我绝无可能那样做！无忧，你记住，无论如何，即使你伤我，即使你要与我分开，我也绝不会伤害你分毫！”
“呜呜呜……可是……我还是害怕啊……呜呜呜呜呜……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什么都没经历过……我哪知道……该怎么办……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蜷在他怀里痛哭流涕，心情糟透了，那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挫败感无奈感太痛苦了！此刻真想来点酒，一醉方休！
他不停地为我拭着泪，声音艰涩，“我明白了，都明白了……”
“呜呜呜呜……你明白啥啊……我……自己都不明白……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哭笑不得地哽住，紧接着雨点般的吻落在我额头，“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个傻瓜……”
我抬头瞪他，他也勾唇回望着我，虽是微笑着，神情却是不可言说的忧伤与落寞。
他叹口气，表情忽然变得威严冷峻，“来人！”
外面立时有个黑影出现，“主子有何吩咐？”
“把人质全部放了。”
“是！”外面迅速回应，那黑影又嗖一下不见了。
我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也忘了哭，“你……”
“怎么，很意外么？”黑衣人走后，他的脸上又恢复了方才的落寞。
我点点头。
“我把你也放了，可好？”他揉揉我的脑袋，扯动嘴角，眼中却毫无笑意。
真的假的？这厮终于良心发现了，还是逗我玩呢？
“我没有与你开玩笑，你明日就走吧。”从他的表情来看，还真不像是开玩笑。
这……他居然主动要放了我，我还真有点……我在失落什么呢？
“不过今天，你要好好地陪我。”他附在我耳边轻声道，还顺便在我耳垂上咬了一下。
我浑身一颤，立时觉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满身！果然没那么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