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浩气

梁叔端着香味十足的饭菜走了过来，面带笑意，看着局促不安的小胖子开口道，

“这小坏蛋今天怎么突然变乖了，难道做了什么亏心事？”

柏显老头哈哈一笑，雪白的胡子在剧烈的颤抖着，这越发的让小胖子局促不安，小脸憋得通红，偷偷的瞥了老头子一眼，看着那一寸三分长的胡子，甚至恶意的揣测着这位老头的胡子是不是拔了山羊身上的毛做成的。读零零小说

“尘儿啊，你看你梁叔这样说你，你得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反驳他，”

柏显老头摇头晃脑，故作深沉的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

“你说说看，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接下来该是什么？”

小胖子“啊”的一声惊呼，他着实想不起下面是什么了，这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来说却是是有些难度，尤其是小胖子这样一个贪玩的孩子。

本是红润的脸蛋顿时变得发烫，呆呆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两只小手更加局促的不知放在何处，柏显老头一看小胖子这个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轻轻的叹了口气，再没说什么，饭桌上的气氛突然有些沉闷，这个时候小胖子突然间有种感觉，这一次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说实话小胖子非常敬畏这个老头，当看到柏显老头那失望的样子，胸中一阵发堵。

这一顿吃的小胖子味同嚼蜡，这一次的经历在他小小的心灵中渐渐的多了一种异样的东西，这种东西会慢慢的让小胖子走向成熟。

饭后小胖子沉默的跟着柏显走进了书房，小胖子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走进这里了，这一次才开始真正的重新审视这个地方。书房里十分的干净整洁，一本本线装书整整齐齐的排放在书架上，还有几本打开的书籍摆放在书桌上，旁边是几张巨大的竹宣纸，至少在小胖子看来是很巨大的，地上的纸篓里还扔着许多纸团。

柏显并没有在意小胖子的目光，径直走到书桌前，铺开宣纸，拿起一支巨大的狼毫毛笔，在砚台里蘸足了浓墨，苍老的眼中蓦然迸射出一道精光，手腕一抖，笔走龙蛇。

刹那之间，房屋内风云四起，云雾缭绕，狂风刮得书本猎猎作响，蓦然间，屋内骤然一亮，一道裂空闪电猛然间从苍穹深处掠出，划过重重虚空砸落下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之声。

小胖子早已看的目瞪口呆，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小胖子想象的极限，那个白发苍苍的柏显老头竟然还有这般能耐。

柏显下笔如龙腾虎跃，黑色的墨迹竟然迹散发出了淡淡的金光，毛笔的笔尖每一次落下都能挥洒出耀目的光芒，把屋内的云雾映照成一片金黄之色，风云汇聚，电闪雷鸣，翻卷的云雾中显现出重重叠叠的山峦虚影，一只只仙禽在山峦上方自由飞舞。

每一笔落下，小胖子都能明显的看到有着白色的气雾从四方聚拢而来，聚拢在笔尖处，随着每一次的挥洒尽数落在宣纸之上，这些气雾有着一种恢宏浩然的磅礴气势，一接触就让人正气凛然，不可侵犯。

“咔嚓”

柏显紧握的笔杆骤然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缝，随着最后一笔重重的落下，这支大号的毛笔最终承受不住爆成漫天的粉末。

顷刻间四周的风雨雷电突然停了下来，好像时间永久的定格在这一刻，小胖子骇然发现不仅如此，就连窗外的竹叶也停在了这一刻，一滴露珠悬浮在空中，折射着太阳的光辉。

纸张上的金光呈现出龙吟虎啸之状，旋即慢慢的溃散而去，显露出了漆黑的墨迹，小胖子仔细看去，是一个巨大的“气”字。墨迹显现，气势凛然，刹那之间，屋内所有的异象消泯于无形之中，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小胖子目瞪口呆，满脸迷惑，柏显长叹一声，似乎是在为小胖子解惑，又似乎在自言自语，缓缓开口道，

“何为气？儒家有浩然正气，存于宇内，治世尽显祥瑞平和，乱世则为傲然风骨……”

小胖子听得半知半解，这一切似乎离他是那么的遥远，柏显也不以为意，洁白的胡须微微的颤动着，任凭微风吹拂，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双目如电，凝视着窗外的风起涌云。

注视着柏显老头那瘦弱的身躯，小胖子突然有种面对巍峨高山的崇敬之感，他又使劲揉了揉眼，有点不敢相信，凝神看去，这一刻的柏显的气息显现出的是一种岳峙临渊，毫不屈服的庞大气势。

“可愿意学？”

这个声音从柏显口中吐出，又仿若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有着一种动人心魄的味道，小胖子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应该这样做。

小胖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一天发生的事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却是是有些复杂，疲惫的小胖子很快进入了梦乡。

漆黑的夜晚中，柏显老头所在的竹屋内灯火摇曳，梁叔静静的坐在柏显老头的对面，此刻的梁叔早已褪去了那副和善亲切的面孔，转而是一种铁血杀伐的沙场气息。

窗外清风吹拂，池塘里传出一声声蛙鸣，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昆虫在振动着翅膀，给这片夜空增添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看着柏显那副白发苍苍的模样，梁叔心中蓦地一痛，夫子已经好多年没有理会朝堂之事了，但如今的形势又不得不寻求这位老人的帮助，他知道这会给这位老人带来无尽的麻烦，但无奈跪倒在地，行了几个弟子大礼，神情悲切，开口道，

“先生，儒家危矣，学生恳请夫子出手相助。”

柏显老头的眸子中是一片宁静，抿着嘴唇并不开口。晚间的微风吹拂着雪白的胡须，微微颤动着，好似这位老人此刻的心境。

柏显老头淡然一笑，又似自嘲又似感伤，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当中，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

“这一天还是来了，你且说说究竟是何种情况。”

梁叔顿时大喜，有了夫子的帮助好多事情就容易多了，旋即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梁叔的声音又低又快，一般人很难听清他在说什么，而柏显老头眉头紧皱，满脸都是严峻。梁叔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片，开口道，

“关键是人皇的态度发生了许多变化，尤其是在许多儒生被抓的情况下，不闻不问？”

柏显一言不发，满脸都是凝重，只听梁叔继续说道，

“更加奇怪的是对三公的奏章置之不理，几日前还把太傅大人挡在了殿外。另外有一件事是把粮草监管司划到了军机处。”

柏显脸色几次变换，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望着茫茫夜空，等梁叔说完了之后，最后才幽幽的说了一声，

“想我儒家一身刚正不阿，不求名不图利，尽心竭力护佑朝堂，保着这社稷子民，居然是这种结局。”

梁叔心中一阵沉痛，他明显的看到这个老人在出门时身躯变得佝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