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老僧
就在那朵白花被斩落的一瞬间，枯树枝头微微一颤，一个青翠欲滴的嫩芽钻出，展开，旋即那株枯树疯长起来，只一盏茶功夫便长成一株高十余丈的擎天巨树，同时一道巨大的黑暗的树荫慢慢遮住旁边的那口水潭。www.DU00.COm
随着那口潭水被树荫遮住，潭中咕嘟一声冒出一个气泡，旋即一个接一个气泡冒出，潭水好似沸腾一般，就在这时突然潭中光芒一闪，一道黑光冲天而起没入云霄，原本明亮的天空骤然一暗，变的昏沉无比。
胡口面色一变，身子倒飞出去，落在不远处的一处沙丘顶部，紧紧盯着那口潭水，就在此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炸雷，几人一惊同时朝天空望去。。
只见一道黑光如墨入水一般在天空晕散而开，化作股股黑云，旋即只见黑云翻滚，隐隐似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漩涡内，竟存在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白骨与废墟，阴气森森，黑雾缭绕，看不清太多的细致，但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神秘与阴森弥漫开来。
于此同时树下的那口水潭中蓦然喷出无尽的黑雾，并且潭水无由的旋转起来，也形成一个黑色漩涡，天地间两个漩涡遥遥相对，黑色雾气飞出如游蛇一般朝中间交汇而去，最终两相汇聚发出轰隆一声闷响，在天地间形成一根漆黑的柱子。
过了一会功夫，天空那漩涡猛然闭合，黑色的柱子寸寸崩断化作滚滚黑气，被地下的那个水潭一吸而回，接着只见从水潭中缓缓升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白色石碑，石碑前盘坐着一个枯瘦的老僧。
老僧闭目垂头，有两缕白眉在脸上飘拂，快要垂到他干瘪的胸前，他身上却披着一件乌黑油亮的僧衣，看上去就像是包裹着一具干尸。
僧衣下那个人很瘦，胸腹下塌四肢细如柴枝，嶙峋的骨头外面包着一层薄薄的皮，尤其是深陷的眼窝看上去就像两个黑洞，尤为恐怖。这时老僧缓缓抬起头，睁开双眼，黝黑的眼窝里透出的眼神却是那般的慈悲温暖。
但最为诡异的却是，在老僧胸腹前有一根粗大的黑色铁链洞穿而过，缠绕在他身后的石碑上。
“你是谁？”孙谷看着老僧率先开口问道，他的声音有一些颤抖，任谁见到这幅画面都会感到不寒而栗。
“我是谁？”老僧缓缓抬起头，望着昏沉的天幕，穿过腹间的铁链叮叮作响，大概是带动体内痛楚，枯瘦如鬼的骨脸上现出一丝痛楚，深陷眼眸内目光依旧温暖，却带出了几分惘然追忆之意。
过了很长时间，老僧眼眸里忽然现出一丝明悟之意，牵动唇角松如叠纸的皮肤露出一丝难看的微笑，说道：“我是一个自缚之人。”
“我当年做过一椿大的错事，引为终生之憾，所以我用铁链将自己锁缚于此地，发誓用尽余生超这些亡魂，企盼能以此赎罪。”
铁链穿体而过，老僧无论说话还是细微的动作都会让他显露出几丝痛苦，但他虚弱的声音以及眼神，依然那般平静慈悲，令人感觉如春风一般。
胡口看着这名枯瘦如鬼，气如春风的老僧问道：“赎什么罪？”铁链叮叮再次响起。枯瘦老僧微微一笑，艰难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上，说道：“赎杀人之罪。”
“杀人之罪？”胡口想起刚才天上漩涡中那无尽的废墟与骨山。
老僧看着他平静说道：“创世之后，黑暗不愿屈从于光明，诸仙合力与黑暗斑魔又是一战，虽然我们把斑魔重新封印，但这一战没想到最终除我之外，三千道友竟全部陨落。我佛慈悲，我愿以此生和那些道友共存，这便是我的杀人之罪。”
“这么说来此界真的是上古真仙与斑魔一处古战场？”殷卫听到此处，满脸兴奋地问道。
老僧看着三人，温和道：“自然是。”
旋即老僧轻声感慨说道：“我本以为此生便在漫漫赎罪日里过，不会再见到任何人，没有想到能再见到世人，如此说来，也是你们与佛有缘。只是此界已被完全打开了吗？这里只有你们这些人吗？”
孙谷点头道：“对。”
老僧此时却是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着三人身后道：“小和尚，那么你为什么还躲在那里不出来。”
三人听了此话顿时一怔，同时满脸惊愕地朝身后望去，但身后除了层层叠叠无尽的沙丘，哪有半点人影的样子。
于此同时离此地五公里外的圆木却是脸色大变，他和老僧相隔如此之远，他不知道那枯僧是如何发现自己的，更为诡异的是老僧指着他的时候让他感觉老僧的手指竟是点在他额头之上的，额前甚至能感到一丝冰凉之意。
此时他被暴露。圆木心中暗骂不已，只是，这枯瘦老僧究竟是什么人？！！！圆木正暗自腓腹间，远处的老僧突然扬手，旁边那株巨树上飞出一片青叶落到他的指间之上，老僧捻起那枚青叶微微一笑，只见两指间，青叶上脉纹骤然亮了起来，与此同时四周沙漠如黄龙一般涌动起来，圆木只觉脑袋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看向四周的时候啊的尖叫一声跳了起来，此时他正站在胡口三人与老僧之间。
圆木旋即故作镇静，伸出双手扶了扶头顶的方巾，这才对着两边各投一个微笑，向后退了两步道：“小生无意打扰，你们继续。”说着他转身就跑。
“我认的你，你不是从前寺那个小胖和尚！”胡口盯着圆木的后背，皱眉冷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圆木边跑心中边骂：你这死胖子，要不是我认的你，我又怎么会跟着你来到这个鬼地方。就在圆木要跑到沙丘顶时，突然只觉的眼前沙丘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顿时一怔，他又站在老僧和三人之间。
圆木面若土色，一屁股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样子，呢喃道：“完了。”
老僧看着圆木温和一笑说道：“我没想到泥云的弟子竟然如此胆小，但你这性格却是像极了他。”
圆木听了此话猛然瞪大双眼，扭头看向老僧，问道：“你认得我家师父？”
老僧微笑道：“哪有师父不认得弟子的。”
圆木豁然站了起来看着老僧，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旋即他突然眉开眼笑道：“如此说来，咱们便是自己人了，你便是我的师祖，我便是你的徒孙，师祖自然不会看着自己的徒孙受别人的欺负，对吧！”
胡口面上闪过一丝冷笑，他盯着老僧胸腹间的铁链道：“你被困在这里千万年，如今气息微弱，你真的以为你能打得过我们三个。”
圆木洋洋得意看着胡口，然后又转头看向老僧问：“师祖，打他们几个还是没问题的吧？”
老僧摇了摇头，这一摇头竟听见骨与骨抹擦发出的那种咔咔声，这让圆木提心吊胆起来，真担心一不小心自己这位师祖头便摇落下来。
老僧看着圆木，语气依然平缓道：“我当年以毕生佛力凝成罪业之链自缚于此，如今已历九千六百年，此佛身已气血衰败，无法挣脱罪业之链又怎么能脱身救你。”
胡口听了此话更为放心，面色一冷，对身旁两人道：“杀了他，此人身为上古佛门圣人，身上定有佛宝。”
殷卫眼中露出贪婪之色，他望着老僧略微犹豫之后猛一握拳，身上顿时爆发出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接着他双拳飞速舞动，拳头每一次落在虚空中都会在形成一圈如水波般的涟漪。
圆木见此顿时大为忧虑起来，他没想到这几人说动手就动手，而且这光头驼子明显在使一种极为厉害的功法，从这气息波动来看，此人绝对已有凝灵境大成的境界，并且在殷卫身旁，那矮瘦小个子孙谷袖袍一抖，从中飞出六颗黝黑的珠子悬浮在身前，他嘴中默念咒语，珠子表面时不时浮现出雪花状的纹络。
殷卫拳法越舞越快，身前的涟漪越来越密，最后随着嘴中发出一声低喝，只见他身前那处虚空完全化作一片模糊不清的海水一般，接着殷卫伸手往前一拍，这片‘海水’化作一道海浪一卷而出朝老僧和圆木而去，海浪中无数拳影若隐若现，所过之处沙尘暴起整个海浪裹着黄沙滚滚而来。
圆木大惊失色，老僧仿佛能够体察到他此时的不安和隐隐恐惧，用怜悯慈悲的目光看着他，轻轻叹息一声，然后艰难举起自己的右手伸向空中，指间一丝丝金光喷射而出，沙地上十几粒眼球大小的黑色珠子一一飞起，同时沙地里飞出一根树须状的黑线将它们串联起来化作一串佛珠挂落到老僧的脖子上。
老僧枯瘦手指间缭绕的金线慢慢汇聚成一朵指甲盖大小火焰金莲，金莲泛着毫无热度的光辉，像是夜风里小油灯那昏黄的灯芯，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圆木盯着那道火焰，金莲通透而温莹，不会令眼眸生出灼痛之感，也没有散播出炙热的高温，却像天地间的阳光那般照耀一切，透着难以形容的至高境界。
老僧手指一弹，指端火焰金莲向前飞出，他身上的气息又衰弱几分，他缓缓闭上眼，显得极为疲惫。
金莲遇着呼啸而来的沙浪，金莲缓缓旋转，疯狂的沙浪竟瞬息平静下来，沙海中隐藏的拳意呼啸而出，但还没接触到金莲便被那柔和的金光射的支离破碎。
但就在这时，天空突然落下六粒黑色的珠子，珠子上面浮现出片片洁白的雪花。
孙谷阴冷一笑，手中法诀一变，那六颗珠子顿时同时爆裂而开，一股白色的奇寒之气从珠体内一卷而出如六道瀑布般朝老僧头顶落下。
寒瀑落下，那株巨大的树上瞬间覆盖一层冰霜，老僧脸上慢慢也爬上一丝丝冰霜，并顺着他的胸腹飞快的向身下蔓延而去，但老僧依然闭着眼，如睡着一般。
孙谷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殷卫也是喜形于色，只有胡口却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老僧，旋即眼光闪动看向身旁两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圆木站在树后对着老僧焦急的大喊，同时心中暗暗打算：师祖啊，您老可别怪弟子不孝，您要是挂了，我可是打不过那三人的，只能趁着您尸骨已寒，他们抢夺您的宝贝时跑路了。
就在寒瀑落到老僧头顶一丈处时，老僧终于又睁开眼，只是一道细缝，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动，脖子上那串黝黑佛珠一飞而起，在他头顶形成一口如水潭一般的黑洞，寒瀑悄无声息的落入黑洞，顿时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