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们都怕死
书面上有几行干涸血字，几个名字，其中有一个名字正是：圆木。Du00.coM
中年书生蓦然回头，凌乱的发丝下藏着一双血色眼睛，血瞳骤然一缩变的如米粒大小，并且在眼中剧烈的颤动起来。
书生脸上浮现出鬼魅的笑，他舌头一吐，只见他的舌尖竟是一片明晃晃的剑尖。
圆木只觉眼前无数红色的细线飞舞不定，接着脖子一凉，眼底浮现出书生头颅，张口朝朝圆木的喉咙咬去。
这是圆木第一次如此临近死亡，他承认自己是个很怕死的人。
圆木清晰感觉到一块冰冷地金属割裂他的肌肤，刺进他的血肉，他甚至清晰地听到剑入皮肉的细响。
但就这此时，圆木灵海中那里金色的沙粒骤然消失，下一刻蓦然浮现在那泛着冷光的舌尖前，舌头一卷一弹而出，舌尖刺在金色的沙粒上，沙粒如黑夜中碎裂的炭火迸溅开来。
啊——
书生舌头一收，嘴中发出一声惨叫，接着他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下一刻破观外一缕黑气一凝之下现出他的身影，此时他满脸惊恐地望着圆木。
圆木猛然吸了一口气，如被人掐住脖子将要窒息一般，气流由于飞速流过喉管发出呜呜声。半响，圆木才小心翼翼地摊开手一看，只见自己掌心只有一点血。他脖子上有一个豆大的血珠，幸运的是伤口并不是很深。
书生脸色慢慢恢复正常，他合上手中的书，书皮细嫩白皙犹如少女的肌肤，皮面上写着三个字：生死薄。
圆木盯着书生手中的书，目光上移看着书生的眼睛道：“你是润笔阁的人？”
书生缩着瘦弱的肩膀，看了一眼圆木，有些畏缩的样子，低声道：“我姓李。”
“李先生。”圆木突然想到胡口要抓宋小青回去时，就是一位叫做‘李先生’的人下的命令。
书生木然道：“别人是这么称呼我。”
圆木沉默片刻。身旁的火堆渐熄，书生依旧站在不远处，圆木抬头看着他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书生问。
圆木心中有些气愤，我能怎么样，自己的灵器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刚才又悄悄试了几次依然无法沟通，打不过自然只能跑，但我又这么胖，怎么跑得过你这瘦子。
圆木诚实道：“我想转身跑。”
书生道：“我也是。”
圆木觉得这书生是在调戏自己，愤怒道：“那你怎么不跑？”
书生眼神闪烁，看了他一眼，旋即又垂下眼帘道：“我怕跑不过你。”
圆木沉默了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书生似乎比自己还迂腐，还要怕死。
圆木开口柔声劝慰道：“你跑得过我，我这么胖，肯定没你跑得快。”
书生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沉思片刻开口道：“我怕你骗我。”
“我怎么骗你？”
“胖子也有跑得快的。”书生道。
圆木看着他有些无奈，怅然道：“你也这么怕死？！”
“是。”书生点点头承认道：“我的确很怕死。”
圆木教训道：“既然你这么怕死，还做什么杀手。”
书生质问道：“难道怕死的人不能做杀手？”旋即他一脸落寞的样子：“不做杀手我又能做什么，我又考不上功名。”
这句话正击中圆木的痛处，他看着瘦弱的书生露出同情之色，指着远处的鸡公山缓缓道：“我刚才用佛门秘术通知我家师父，师兄和师妹了，你若是再不走，他们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你真是个无耻小人。”书生满脸愤怒地道，但旋即他又坦然道：“不过我也通知阁内的人了，他们也很快就到。”
圆木心中骂了一声卑鄙，心道：我只不过是吓唬你而已。
圆木赶紧道：“既然我们都这么怕死，不然我们同时跑，因为谁也不知道谁的人先到。”
书生想了一下道：“好。”随着这句话落下，他身子一闪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原地。
圆木惊了一下，看着四周，满脸戒备的样子，半响见四周毫无动静，这才心中骂了一句：“跑得这么快，还说没我跑得快，真是无耻小人。”
说着他扭着肥胖的身子急冲冲地冲进夜色中跑了。
清晨，圆木到蕲水城时，城门刚开，他进城找了间包子铺，要了两笼肉包子，一大碗小米粥，匆匆吃完后抹了把嘴，在桌上丢下银钱便向寺中赶，如今方觉，还是那破寺最为安全，除了有些无法避免的自然灾害，房屋坍塌之外，总会有师兄师父顶在前面遮风挡雨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圆木终于登山鸡公山顶峰，吹着这熟悉的秋风，看着这几日不见更显破败的寺庙，圆木心中顿时觉得暖暖的。
他穿过前堂，走到后院。
宋小青正蹲在石阶认真地洗衣服，她看到圆木顿时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站起来道：“二师兄，您终于回来了。”
这时，她身后的门猛然打开，师父泥云和尚跳过门槛，跑过来抓住圆木的手，满眼泪花地望着他抚慰道：“圆木啊，你可回来了，为师可是受苦了。”
圆木道：“师父，你受什么苦，是我受苦才是。”
云泥愤怒地指着宋小青，然后指着身后牧野的房间道：“你这段时间不在，他们俩做的饭一个比一个难吃死，为师已经月许没有吃过一顿好饭了。”
牧野从房间走了出来，面带微笑地望着圆木道：“小师弟，你终于回来了。”
“师兄好。”圆木朝牧野行礼道。
牧野长长吁了口气，道：“小师弟，其实师兄也月许没有吃过一顿好饭了。”
······
这日，从前寺鱼肉飘香，晚餐异常丰盛。
前堂，佛像前一个粗糙的木桌上，摆满一道道香气缭绕的饭菜。
老僧盯着桌上的饭菜，眼中隐隐有佛光闪烁，他扭头对身后的佛像合什道：“我佛慈悲啊！”
老僧抓起筷子奋勇直上，一阵风卷残云。牧野丝毫不比师父慢多少的样子。
半响，云散风停，桌上的饭菜被扫荡一空，老僧抚着微微鼓起的肚子，看着桌子上的空盘，面带戚容道：“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对不起佛祖啊！”
圆木这时劝慰道：“师傅，吃饭这件事呢，是天经地义的。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老僧听了这话眼睛顿时一亮，拍着大腿道：“说的真好，说的真好啊。”
圆木这时又躬身道：“师傅，弟子有件事情想求您……”
所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云泥僧这时明明想说‘不行’，但舌根一软，前面一个‘不’字没说出口，张口道：“行。”
圆木赶紧奉上一记马屁，道：“师傅真乃菩萨也！”
宋小青看着身旁的圆木腹诽道：“师兄真乃马屁天才也！”
饭后，云泥僧和圆木两人坐在寺前崖边，背靠青石。
圆木手中金光一闪，赤金蟾蜍浮现而出。
“师父，我的灵器好像死了，您看有办法救活没。”圆木看着依旧双目紧闭的赤金蟾蜍道。
云泥僧看着圆木手心的赤金蟾蜍，脸上首次露出一种极为庄重的神情，他双手合什低首对着赤金蟾蜍行了一个佛礼。
“你去过那里了吧。”云泥僧站起来走到崖边站住，临风看着远处的蕲水城道。
圆木沉默一下道：“去过了。”他猜到师父说的那里是哪里，圆木突然想到在秘境时那老僧曾说师父是他的弟子。
云泥僧回头望着圆木道：“没想到师父把他的法器传给了你。你如今不过缘觉境，虽然师父已封印法器的大部分威能，但依然不是你那小蛤蟆一时能承受的了的，给它些时间让它慢慢渡化吧。”
圆木心中一凛，这么说来，那老僧果然是自己的师祖。
“师父，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云泥僧没有回答圆木，许久他微微仰头望着不周天，呢喃道：“这天为什么叫不周天，这界为什么又叫空门界？”
半响，他摇摇头，突然满脸严肃地望着圆木道：“圆木，你佛缘深厚，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宜知道，日后我会告诉你的，这件事你不能向任何人再说起。”
圆木点头道：“是，师父。”
云泥僧说完这话便转身朝寺内走去，走到寺门口时，门匾竟掉了下来差点砸到他的头上。云泥僧怒骂一句，把它踢到一边，回头对圆木道：“明日你和牧野把门匾钉好。”
“知道了，师父。”圆木摇摇头，把脑中那些乱七八糟想不明白的事情给抛到脑后，转身朝寺内走去，但他经过佛像时，耳畔突然传来咔的一声闷响。
圆木停住脚步，扭头朝堂中的佛像看去，只见那尊金佛此时竟从中裂开，好像被人给一劈两半。
于此同时，天空上几个星辰突然灭掉。星云密布的另一侧，无尽黑暗的虚空中心，涌动的黑洞中蓦然飞出一颗黑色的星辰朝人间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