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俗家俗世俗小僧
圆木在家里排名老三,原名叫韩壮,小名三胖。Du00.coM他原本有两个哥哥,但都夭折了。韩老爹家里穷,到了四十多岁才在人贩子手里买了个胖媳妇,第一个儿子出生时开心坏了,老来得子嘛,但不久竟夭折了,韩老爹伤透了心,但不久这个胖媳妇又怀上了,韩老爹觉得真是苍天有眼,祖宗保佑。他对胖媳妇是百般疼爱,但第二个儿子在出生不到一个月又夭折了,这次韩老爹伤心成疾,年许才渐渐康复过来。
事后,韩老爹仍不放弃希望继续耕耘,但这胖媳妇似乎减产了,一年多仍不见动静,韩老爹毕竟是老了,身子骨也不行了,伤心欲绝大病一场,竟这样死了。
但韩老爹刚去世一个月,这胖媳妇肚子又鼓了起来。胖媳妇长得不好看,右脸颊颧骨上有个大黑痣,韩老爹去世后她也没想着改嫁,九个月后她顺顺利利的给韩老爹生了第三个儿子,家里没了男人,这胖媳妇裹了头发就给人当媒婆,结果倒是把这孩子养的白白胖胖,还供他去村里的私塾,念起了书。
圆木打开门,看着胖女人高兴道:“娘啊,你来啦!”
圆木小跑过来,女人拉着圆木手道:“胖啊,赶紧见过府台大人。快点,磕个响头!”
黎府台呵呵一笑,赶紧朝圆木拱手道:“哪敢受小师父大礼,不知小师父可是这仙寺之人啊?”
圆木想着自己刚得到的封号,道:“我是这寺庙的西堂。”
黎府台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
三胖娘一脸的不愉快,道:“孩子啊,你咋又成什么‘喜糖’了?上次给你起个啥破名叫圆木,我回头给村里人说了,人家说这圆木还不是滚圆的胖?这老和尚不地道啊······”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三胖娘的话,她被吓了一跳。
黎府台反手打在一个侍卫脸上,怒道:“还不给小仙人道歉。”
那个被打的侍卫愣了一下,屈膝咚的一声朝胖女人跪下,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道:“小人知错了,还请仙人原谅。”
三胖娘见这种情况顿时傻了眼,她是见了老爷就磕头作揖的,啥时候被人拜过。圆木倒是反映过来,拉着他娘就往寺庙里走,黎府台在后面赶紧跟了上去。
圆木等他娘一进门,立刻砰的一声关上大门。黎府台一脸的笑容僵在门外,等他回头时已是一脸阴沉,他盯着两个跪在地上的侍卫背起手,缓缓握起拳。
······
三胖娘现在依旧莫名其妙,他看着圆木道:“三胖啊,这都是乍回事啊?外面咋那么多人啊?”
圆木道:“我师父成大师了。”
“啥?你师父成太师了?他咋就成太师了呢,看不出来啊,俺说咋恁些人呢。”三胖娘突然一拍巴掌,惊异地看着圆木道:“不对啊,咱虢国太师是皇后他爹才能做的。这老和尚还有个闺女?就算有个女儿就他那样还能生的好看?”
圆木大声道:“娘——,是大师,是神僧的意思,不是太师。”
“哦。”三胖娘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不屑道:“狗屁吧,还神僧,他就一神棍。”说着三胖娘看着自己儿子心疼道:“娘这几个月没来看你,你看你又瘦了,也黑了。”
三胖娘打开竹篮,伸头往后佛堂后的小院瞅了瞅小声道:“胖啊,娘给你炖了只鸡,你赶紧吃了补补,别让那老和尚看见了。”
后院破旧的房间内,云泥僧原本正响亮的鼾声突然熄灭,鼻子一抽,如棺木中突然复活的僵尸直愣愣地坐了起来,鼻子又抽了抽,双眼一怔而开惊喜道:“鸡肉。”然后只见他眼睛一亮,跳下床来。
圆木刚端着肉准备吃,云泥僧便如得道高僧般缓缓走出,双手合什,眼睛盯着圆木手中的竹篮,朝三胖娘道:“施主好。”
三胖娘看着老僧,牙一咬,心里唾骂一阵这才面带笑容道:“大师父,我这炖了只鸡,刚我家三胖说你在睡就没想着吵醒你。三胖,去到厨房给你师父拿个碗去。”
圆木把那罐鸡肉放到贡台,道:“中。”
云泥僧一拂袖袍,手中蓦然托着一个钵,面显慈悲之色,微笑道:“我备好了。”
云泥僧自己主动给自己倒了一钵,站在旁边自顾自地吃着。
圆木低头瞅了瞅他娘那阴沉的脸色,又悄悄看了一眼师父,心头微颤:丢人啊!
三胖娘拉着圆木手道:“胖啊,你今年已经十六了,按理说,在咱们村可不小了。”
“娘,我现在不是在考取功名嘛!”圆木低头扣着指甲里面的灰泥道。
三胖娘瞥了他一眼,叹息一声道:“以前呢,娘是盼着你有出息,希望你将来能考个秀才。可如今娘也想开了,什么官啊钱啊的,还是平平安安的好。你离开咱村也大半年了,绣花那姑娘也长大了,前几天有人拖我说媒了。”
“谁?”圆木立刻紧张问道。
“孙二强。”三胖娘道。
圆木大急,大声道:“孙二狗那就是混蛋,绣花不能嫁给他。”
三胖娘见儿子如此表现顿时一笑,道:“那不嫁给二狗,嫁给你,你娶啊?”
“我娶。”圆木斩钉截铁道,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顿时菍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我娶不了。”
三胖娘认真道:“我说胖儿,你想娶不想?”
圆木低头道:“想啊。就是绣花他爹娘不同意,以前咱就说过这事,她爹娘说谁要想娶绣花要六十量银子,咱上哪弄那么多钱。我也没考上秀才,我要是考上秀才就······”
“咱不提那档子事了。弄不来钱你也不能出家当和尚啊,你看你现在头剃得。”三胖娘教训道,然后她又是一笑,从胸口的亵衣里摸出一个布包,里三层外三层,像剥鸡蛋一样打开布包,里面窝着两锭银子,一定三十量,共六十量白银。
三胖娘道:“这些年我省吃俭用总算是给凑齐了,走,跟娘回去,回去我就上她家提亲去,媒婆都不用请,你娘我亲自上。”
圆木摸着这些带着体温的银子,眼不知怎么地就湿润了,他低声道:“娘。”然后就说不出话了。
正这时,云泥僧吃完了钵中的鸡肉,喝光了鸡汤,他一擦嘴看着圆木语重心长道:“西堂啊。”
三胖娘眯眼笑道:“有有有,放心吧,大师父到时候俺肯定给你带喜糖。”
云泥僧面容一僵,一脸莫名。
圆木向自己娘解释道:“娘,我现在是寺院的西堂。西堂不是喜糖,我刚才就说过了。”
“你不早说。”三胖娘呵呵一笑,肥白的脸上那颗黑痣如水面上的一片浮萍,一荡一荡。
云泥僧笑看着圆木,略一沉吟道:“圆木啊,你真要去娶妻生子?”
圆木看着师父,此时心意已决,一副天经地义的表情:“做人肯定要娶妻生子的,我们村都是这样。”
三胖娘看着自己儿子点头笑道:“对。”
云泥僧指着门口道:“你看寺外那些芸芸众生,他们在这已经等了几天几夜就只为争取一个机会。为了修道,有些人甚至是抛妻弃子,为何?世间皆苦,只有大道修成,方可跳出世间轮回之苦。”
圆木直截了当:“师父,我要娶绣花。”
云泥僧看着圆木,想了一下,道:“圆木,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很久以前,一位年轻的修行者,在前往舍卫城化缘的途中遇见一个漂亮的女孩。他不由得动了爱恋之心,相思成疾,终日茶饭不思,卧病在床。同参们都去探望他的病情,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十分担心。
年轻修行者就把一切心中的苦恼一古脑吐露出来。同参们虽然同情他的单相思,但都帮不上什么忙,只有用言语来安慰他。然而,单恋的修行者实在听不进好言劝慰。大家决定把这件事禀告给释尊。于是,他们带着这个修士向释尊讲述了一切。释尊知晓内情之后,出乎意料地说:“你不必如此忧虑,好好吃饭休息,我一定会帮你,你的愿望就会实现的!”大家都很诧异释尊的作法,那位年轻修行者心花怒放,精神为之一振,他饱餐一顿之后,跟随释尊离开败园精舍,前往舍卫城去。后来,释尊率领一群弟子赶往那位少女家。大家一抵达家门,就听到从屋里传来悲哀的哭泣声,骚乱不已。上前一问,原来那少女在三天前死了。因父母眷爱,舍不得埋葬,致使尸体发出奇臭,惨不忍睹。释尊回顾年轻的修行者,谆谆告诫说:“你迷恋的那位姑娘,现在成了这个模样。你应当知道万物无常,瞬息之间,,生灭变化。只有愚痴者才只看外表,不顾真实,才会因此而痛苦自伤。看见美色,内心迷惑,对于无常,心不在焉。以淫乐毁灭自己,无异作茧自缚。智者能够当机立断,敢于消除一切苦恼。如果纵情放逸,耽于淫乐,溺于情爱,无异自造牢狱。只有内心觉悟,断绝淫欲,才能冲破邪欲的牢狱,彻底断绝生死的苦难。”年轻的修行者目睹少女腐烂的尸体,又听到释尊诚挚恳切的说法,顿生悔悟之心。他五体投地,向释尊礼拜,表示谢罪。然后跟随释尊回到精舍,努力修习,终于成了正果。”
听完故事,圆木和他娘看着云泥僧。三胖娘咂咂嘴道:“真可怜。”
圆木叹息道:“他们该早点结婚的。”
云泥僧为自己的借喻失败很无奈,只能更明显地暗示道:“圆木啊,为师愿意效仿释尊和你同去看那绣花姑娘。”
圆木高兴道:“好啊!”
云泥僧脸顿时黑了下来,然后又缓缓道:“世事无常,等我们到时也许那位绣花姑娘已经结婚了呢!”